一個下午的背后

柯秀賢

迷 路

我對前天迷路耿耿于懷

我一定要從這件事中找出

原因。假如

我能跳開這樣的棋局

一條巷子會因此生動起來

掛在傘下的影子焦慮

每往前或往后飄一小步

就給燈光的路面打上一塊補(bǔ)丁

好像雨夜是一件破衣服

你看，我那么認(rèn)真地迷著路

反而不像迷路，倒像迷戀

一個下午的背面

陽臺上看高樓如托孤

紅竹又從土壤中冒出新芽

那被修剪過的終將茂密

毛竹三個月長一寸

陽光比任何事物更具耐性

內(nèi)蒙竹估計(jì)被眼神嫌棄過

需不時對它鼓勵表揚(yáng)

文竹似乎還夢想此生

能再獲得一個更大空間

深陷午后，我坐于小盆竹中

取幾朵白云，就晉江水沖泡

一條魚便閑閑地游進(jìn)大海

我明顯感到七尺外的晚風(fēng)早已提前

從窗外吹進(jìn)來，吹進(jìn)來

我放下提壺

順手撫摩腳底下那些

往來不息的車輛和噪音

看見一個袋子在飛

看見一個袋子在飛

我不驚訝于飛，而驚訝于自己

竟能平心靜氣接受這類事實(shí)

我立定，風(fēng)繞著我轉(zhuǎn)圈

造出一個小風(fēng)眼

袋子一會兒擦著地面

碰觸我的腳尖

一會兒又在我頭頂盤旋

我俯首、仰頭

只是看著，不摻入任何看法

不思考這個袋子曾經(jīng)裝過什么

也不和誰討論降解與不可降解的問題

此情此景，正契合了某種恣意

誰也不要去打擾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