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道

虛擬的秘密（組詩）

◎ 浙江 吳警兵

山脊線上

抵達至高處，山脊線

把視野一分為二

精彩卻在自己腳下

巨石，以不同姿勢迎合我們

有的挖空心思，有的擺擺樣子

就連設(shè)置的路障都富有創(chuàng)意

一些平常不可觸碰的事物

經(jīng)不住誘惑，我們互為映襯

妥協(xié)是最好的途徑

如果以藍天作背景

就可不分你我

甚至不分青紅皂白

在這條隱約的線上

欲望與視野相互背叛

內(nèi)省與遙望達成了共識

虛擬的秘密

雪意漸濃，瑤光湖邊驚起一群野鴨

目送變得毫無意義

灰色的天空，早已接納了它們

杉林間，找不到合適的出口

枯枝和敗葉，醉心于

一場有計劃的逃離

用于壯膽的口哨，卻引起自身的恐懼

撿一塊石頭，打一串水漂

緊箍咒，天意般存在

漣漪漸漸失去，它有限的耐心

復(fù)歸平靜。聲音越來越敏感

倒影不置可否

水面抽身而退，像失去想法的老者

空洞而孤獨，寒風(fēng)繼續(xù)吹

繼續(xù)鞭打這道被驚飛的幻覺

背 影

如果一定要有個說法

那就轉(zhuǎn)過身去

面對不可能，然后

把自己逼進胡同深處

誰也無法抗拒，美麗的謊言

在老墻上虛實有度

見風(fēng)就是雨，就是不容置疑

所有的相約與錯過

一場有限的背道而馳

勝過萬千寵愛

指上的雪（外一首）

◎ 河北 劉國莉

把十指交付給你

捧出體內(nèi)的山水，胸中的鳥鳴

任你遼闊地去愛

只留你唇齒間的音韻

溫良與共

當晚風(fēng)，爬上碧樹

月光靜靜地穿過眉間露

我赤腳穿過你細密的蔓草

以初雪上的足痕作證

此生，只為一個人玉潔冰清

親愛的，我有點冷

有萬條河流從眼睛出發(fā)

企及抵達你的夢境

不再說任何誓言，只靜靜地

陪你等，來年春風(fēng)

萬籟有雪花耀眼的清白

雪像一匹綢緞滑入夜幕

我感覺有一股暖流襲來

秘密侵占我，卷著我的舌頭

一如在一床幽深的河流中誦讀。

我聽到身體里一聲聲輕響

把水草高舉著飛翔。

讓暗重疊著暗，光重疊著光

融化了多少苦澀的甜蜜

溫暖地落在我疾行的胸膛。

那個清澈見底的過程

生命的律動

有著小魚兒翅膀的驚悸。

有著浪花的喧響

水草的囈語

你我有了活力的節(jié)拍。

仿佛停泊在腹部的船只

有一滴水立起它堅硬的骨頭。

讓一朵蕊棲居，呢噥

甜蜜被淋漓地滲透

時間變得綿軟

傾盡所有的綻放

晶瑩 透亮 美妙……

異鄉(xiāng)人（外三首）

◎ 安徽 單永帥

不似風(fēng)中所挾裹的一粒草籽，

沒有選擇。比起六安的茶山，

我們落腳在蘆塘山的竹林邊。

民宿新成，以楊梅酒慶祝。

時間以酒杯計算，

第一杯解乏。再一杯

是求學(xué)的三五年或者

選址的七個月。

幾個異鄉(xiāng)人抬起頭，

等一些消息。多少次，

渴望飛臨到月球。

今日例外。把蘆塘山腰

視為終點的明月

正在倉促趕路，甘愿

同為此山中的異鄉(xiāng)人。

獨 飲

讓這條盤山公路被迫

停下來的，是已知的終點。

定居蘆塘山，我想，

依舊是拿準的事情。

與翠竹林共享山中所有

月光，理當有所回饋：

別驚動敬明月幾杯

楊梅酒的主人。

換種善意的說法——

寄存夜空中已久的明月，

有了歸心，試圖與我

互訴來歷及軟肋。

尺 子

幾粒青梅，不會想到，自身是

高度酒中的貼心之物。

幾杯過后，會發(fā)現(xiàn)——明月，

同樣有一張懷舊的面容。

買來的木板，有著字跡:“鄭少軍

共計13.5天，支付900元；

許光飛計4天，未付”。

被提起的舊事：在皖南，

我也曾被寫到木板邊，如他們。

身為木匠，誰的手中

沒有一把順手多年的尺子？

奔走半生，無法避開

無形的尺子懸在頭頂。

對于要測量的虛實，

我有著充足的自信。

一把刻度模糊的尺子，

依舊有自身的活法。

梨園記

春風(fēng)遼闊。自在地吹過

這片皖北小平原。

短歇的白鷺重新掠水而過。

而我娶妻生子，如父母所愿。

平穩(wěn)度過小半生，更值得慶幸。

蝴蝶去處是這片梨園。再深處，

有著啞巴三叔的歸宿。

他一生受過的疼，讓眾人心疼。

多擔(dān)憂悲傷的事都會

像無關(guān)緊要的野火一樣過去。

多好的日子，人來人往。

我們一生忙著生，無力避免地死。

我來到這梨園不過是一個巧合。

那就尋來了柳枝，深深地插在舊墳。

這柳枝的直，如同傍晚我從梨園歸來，

遇到遠處弓著腰的父親，

為了看清我而用力挺直腰身。

借用河流說個事（外一首）

◎ 廣西 黃秉戰(zhàn)

人間許給一條縫隙

水，別無選擇成了河流

很多日子也有相同的宿命

樹木做夏綠秋黃的事

河流是曠野的過客

作別高山，去做水長

在四季，在黃昏

遇到有漣漪的人

在曲折處必有渡口

流在眼里的水

一滴，一串，一條

都是光陰的介質(zhì)

沒有絕塵而去那么簡單

小橋遇到流水

小河過境

窗前的那一段

水，越流越瘦了

下游有小小的橋

小小的流水

在黃昏的弧度里過黃昏

微瀾依稀

好像丟失了一些漣漪

像那年的春風(fēng)路過

去天涯，種芳草

讓一人的秋天長滿春色

湖 邊（外三首）

◎ 甘肅 何泊云

在湖邊，我的馬兒剛碰了一嘴水

云朵便馱起它朝更藍處

一圈圈飛去，輕盈而曼妙

此刻，我替一顆忘記歸返的星星

在一塊墨黑的石頭上坐著

我始終沒有看到它水仙的倒影

抑或另一顆星前來喚它回去

我們不住地交換著影子的孤獨

眼神的明亮。我聽到了馬兒的歡嘶聲

它已覓到星辰安生的地方

門前的樹上

門前的樹上，停留著

幾只黑灰色的鳥，是幾個

被放大了的文字在枝丫之間閃動

它們的近旁，一溜白農(nóng)膜

一頭纏繞在樹上，另一頭嘩啦啦作響

只要來風(fēng)，它就一直響個不停

不像我，會默不作聲

風(fēng)止時，有鳥起飛，落下一滴血

在雪地上，比梅花還艷，它通過

這種方式和我交談，比我想象的還疼

金色的楊樹林

楊樹林的早晨，一聲鳥鳴

就把蒲公英般的往事

一下子帶到一些生根的記憶里

那時落過星辰的草，這時

也落下露珠。我的馬兒甩了甩頭哦，那藏進鈴鐺里的鳥鳴聲再次醒來，回蕩在金色的楊樹林中

我和你的天空，還是那么遼闊

那么藍。我的五百只鴿子起飛多年回來了一只，剩下的仍杳無音訊

峭壁上的風(fēng)鈴草（外三首）

◎ 山東 胡文彬

能在石頭上扎根的

是歲月的紋理

石頭多深，紋理多深，滄桑多深

但一棵風(fēng)鈴草卻在石頭上扎了根

那么巧，她剛好找到了一塊石頭

最柔軟的那一部分

這粒種子，也許是隨風(fēng)飛翔

飛累了在這里安了家

也許是飛鳥銜來的

也許是神種在這里的

就是這樣一粒種子

在這樣一個春天

把對春天的愛，在陡峭的懸壁上

用花朵，喊了出來

群 山

山前是山，山后是山

左面右面都是山

山坳里的小村，派出一條小路

拐過九十九道彎，蜿蜒著

突圍而出

一塊和它突圍的，還有風(fēng)和白云

那么多山，梨花只占了三座

第四座，全是桃花

在山里，不缺桃花，但缺桃花運

一個在山里從沒出過大山的男人

也出了一次山

出去時，躺在馬車上

回來時，藏在一個廉價的盒子里

在山里，白，不只代表積雪和梨花

還有月光，悲傷和絕望

放羊娃

放羊娃早已不是放羊的娃了

他的胡子，比領(lǐng)頭的山羊

胡子還長

他手中的鞭子，更多的時候

是拐杖，支撐著他七十多歲的年齡

他揚起的鞭子

只是在羊群上面耍個鞭花，打個空響

羊不需要抽打，他也舍不得抽打

他揮舞鞭子的時候

他的羊，該吃草吃草，該喝水喝水

他的鞭子，只是每天，趕夕陽下山

只要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放羊的人就會趕著他的羊群，到村后的山崗

羊吃飽了，他才能吃飽

生活的胃口很大

隨時可能吞掉他略帶苦味的余生

白 河（外二首）

◎ 陜西 白 麟

不用急著學(xué)城里的人趕路

看看白花花的河水

慢騰騰地陪你散步就好

也不用急著趕制仿古牌樓

看看露水打濕的古樸村莊就好

早起的炊煙慢慢飄著

早起的耕牛慢慢走著

早起的柴扉吱扭扭為我們接風(fēng)

就連小街人家煙熏火燎的吊罐

也在慢慢燉著秦巴山的早春

那條脾氣固執(zhí)的小溪

一下子沖出谷口

像一只不吭聲的土狗

冷不防直沖沖地小跑過來

跟我握手

幾年前去白河看桃花

卻只有李花這個白娘子殷勤招呼

大擺李代桃僵的盛宴

但我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那一條

細白如練的河水了

深 潛

面對土地

我想潛得再深些

濾掉浮生

內(nèi)心純凈

那些被忽略的暗河

被忽視的暗物質(zhì)

包括深藏不露的熾烈的地火

都被地上的陽光

掩蓋

我要做個暗探

潛入深淵

尋找很多見不得光的

真相

也許，沒有光的地方

更能看清光的方向

沉 默

拿掉嶄露頭角的花葉

青春也隨之凋零

這時刻，浮世與你

焦枯的思想對峙

展現(xiàn)各自殘酷的絕技

他們沆瀣一氣

而你我，三緘其口

只有屈辱地沉默

淚水又怎能止住

潰敗的世相

萬馬齊喑

內(nèi)心微弱的燭火

能否照亮

曾經(jīng)確認過的

前程

掙 扎（外一首）

◎ 山東 曾凡星

那年深秋

左腳跟右腳掌

先后長了雞眼

不愿請假

不想罰績效

掙扎了一段時間

還是做了個小手術(shù)

八十五歲的老母親

歉疚地對我妻子說：

都怪我，都怪我

讓三兒小時候

就光著腳丫去揀麥割草

啊，母親啊！

我早就懂得您

在那苦難歲月里

一次次面對著生活的掙扎

第二年春天

母親走了

那天

我還在給高三的學(xué)生上課

妻子哭著埋怨:

娘走前還在交代

三兒的腳你要照顧好

……

笨雞蛋

連續(xù)幾個周日的早晨

她都來小區(qū)門口賣雞蛋

至少七十歲的一位老奶奶

老式的竹籃里

毛藍色的方塊圍巾下

三十幾個紅皮的笨雞蛋

一元一個

那天

有風(fēng)有雨

她的草帽只是個點綴

當年老家的那些母親們

為了讀書的兒女

哪個沒有一頂這樣的草帽啊

我把撐開的雨傘遞給她

就像遞給我雨中莊稼地里的母親

傘柄上留著一個兒子的溫度

我還在內(nèi)心里喊了幾聲娘

天堂里我的娘肯定聽到了

她好像也聽到了

凝視我的背影很久很久

風(fēng)雨也聽到了

于是

雨絲變得很溫柔很平靜

積水的寬闊馬路上

折射著溫馨的光明

鳥 巢（外一首）

◎ 山東 周桂龍

村頭老槐樹上的鳥巢

是鄉(xiāng)野開篇的逗號

還是詩句的句號

人生遠去的路

也是回歸

新生的鳥兒探出了頭

再簡陋的房子也有幸福

像父親的大手掌母親的暖懷

那干柴是父親一根一根撿來的

春的開始夏的忙亂秋的收獲冬的難眠

走過四季風(fēng)在說話

白云里你有一個家

女兒出嫁父親成為最幸福的守望者

綠了枝頭紅了桑葚黃了秋葉

風(fēng)一吹雪花飄落在父母的雙鬢

鳥兒銜著一根野草

那根紅頭繩在追風(fēng)

回 憶

鐵環(huán)的聲音清脆悅耳

小溪里踩碎了無數(shù)次的月亮

總是在母親的懷里醒來

眼睛里裝滿了銀河的星星

那蟲鳴在田野里彌漫

如同我的記憶

村里有一盞不滅的燈

少年的背影

那瓶藍墨水用了一大半

空書包是脫離海水的多寶魚

陽光下的沙灘也許不是死路

命運里注定會有一場雨

彩虹會送你想去的地方

破舊不堪的《遼寧青年》

我還在讀

一枚陶罐

◎ 甘肅 萬有文

一只摔碎了的陶罐

倒出了前史和月光

陶罐中還裝著一個男子豪爽的大笑

和一個女子細若微聲的月光

當陶罐摔碎而逃進泥土

歷史慌不擇路，選擇了

那些細小的紋路和裂痕

當時間之水，緩緩地從我們眼前流過

一段甜美的愛情和溫馨的生活

早已不復(fù)存在

當陶罐復(fù)原

以泥土黏合的歷史

留了一個刀疤臉

但過往的刀光劍影無疑是一段

“刻骨銘心的記憶”

星之憶

◎ 四川 何 生

荷爾蒙在脈管里初潮的夜晚

文學(xué)少年邂逅了人生中第一顆星

靈光一閃的瞬息

心臟上留下永久的劃痕

邂逅并非意味著緣分

彼此都循著自己的軌道運行

年華悄悄老去

忽然聽到星星墜落的聲音

每當美麗寧靜的夜晚

總會想起人生中的第一顆星

想起荷爾蒙的第一次波濤

然后輕輕撫摸心臟上那隱隱作痛的創(chuàng)痕

母親的繩索（外一首）

◎ 山東 高發(fā)奎

母親屬蛇，在胡同里打磨時光

她用河草，編成繩

夏天，編成席

冬天，編成筐

父親教我，哪個軟，哪個好捏

哪個水草，招搖

昨晚的鐮刀，比馬虎大媽的門牙還亮

比拉拉秧大嬸的眼光還鋒利

光陰像一條水蛇，嗖的一聲

溜遠了

抓也抓不住，它的狡猾

勝過它的偽裝

母親也從胡同搬走了

拴在秋千上的兩根繩，打著秋風(fēng)

兩只螞蚱，望著藍寶石的天空

像剝落的龍鱗望著母親

父親的小窗

探出頭，父親使了拔河的力氣

窗外，不遠處的金桂開了

有一只白色的蝴蝶，飛過初秋的中午

有一只落單的大雁，落下一根灰羽毛

左手的瘀青，源于阿司匹林的溶血

右手的力量，出于年輕時的強壯

他像一匹瘦了的駱駝

在人生的荒漠中，跋涉

我們是他熱愛的山水

我們常常不在他的左右

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多好

水不轉(zhuǎn)山轉(zhuǎn)，多想

轉(zhuǎn)著轉(zhuǎn)著，日子稀了

直到有一天，那扇小窗

晾起了藍色的床單

那個倔強的小腦袋，化作了一縷青煙

寫給自己（外一首）

◎ 天津 鄭萬友

親愛的，你應(yīng)該知悉

活在這個世界上不容易

有坦途鮮花也有坎坷荊棘

人生必然

經(jīng)歷風(fēng)風(fēng)雨雨

你要樂觀你要堅毅

尤其要善待自己

斗轉(zhuǎn)星移，白駒過隙

不知不覺間

你就變了容顏和脾氣

把很多人事看淡

把愛你的人回報、給予

理發(fā)的記憶

小時候

很喜歡的一件事情是理發(fā)

手推子，咔嗒咔嗒

像雨后河溝的流水

嘩啦嘩啦

后來，有了電推子

最愛聽的仍是它送出的聲音

沙沙、沙沙

頭頂是地，秀發(fā)是草

而理發(fā)人正像扶著春天的犁鏵

長大，愈加喜歡理發(fā)

每次去理發(fā)店

都是邁著輕快的步伐

而走出后

臉上，盛開著鮮花

喧嘩與騷動（外一首）

◎ 山西 張潤所

沒有石頭

水一聲不吭

沒有水

石頭一聲不吭

有了水

石頭就喧嘩

有了石頭

水就騷動

哈哈，怕就怕

水落石出

不知道的好處

魚，要知道自己

在水中

就會被淹死

鳥要知道自己

在空中

就會被摔死

我知道

我不在水中

不在空中

我要知道自己

在哪里

是不是會活得更好

寫給屈原（外一首）

◎ 北京 谷 雷

一個抒情詩人

把蕙芷披在肩膀抵抗風(fēng)雨

把秋蘭結(jié)成環(huán)佩點綴星空

讓晨曦的木蘭和

夕陽的宿莽

推著時光在疾馳

祭祀過天上九位神靈后會想起

地下的英雄

血肉長出鮮花的顏色

靈魂借詩句升上高空

一百七十三個問題匯成一條河

你向河招手

河流向你撲面而來

你的絕唱成為河的和聲

農(nóng) 民

不善于說教

一生也不會把轟轟烈烈制造

用充滿老繭的手

在田野的每一個角落

根植信仰

從此

可口的米面和菜肴

就成了動人的辭藻

世上還沒有哪個節(jié)日

像農(nóng)民節(jié)這樣

吸引著瓜果梨桃的目光

讓我們舉杯慶祝

土地的神圣和勞動的光榮

陽光下

汗水的河流

創(chuàng)造著輝煌燦爛的文明

一場雪的思索（外一首）

◎ 河北 馬俊華

夜里，一場大雪

鋪天蓋地，白茫茫一片

昨天滿地扔的垃圾

今早，也不會覺得臉紅

雪，使得之前所有的錯誤

都一筆勾銷

一切都是潔白的

而從今天開始

從這場大雪之后

再扔的垃圾，會被雪曝光

而且一覽無余

毫不留情

即使是從雪上走過去

都會有記錄

在人們贊美雪

是多么純潔的時候

而我，卻拿起了掃把

父親，把自己種進了大洼里

想起父親，最多的畫面

就是在大洼里

在一眼望不到頭的高粱地里

還有寒風(fēng)凜冽的蘆葦蕩里

以及熱風(fēng)炙烤的麥浪里

在大洼里，父親是開朗的

看著自己種出的莊稼

就如看著自己的孩子和幸福

只有在大洼里，父親

才敢無拘無束地猛吸旱煙袋

才敢無所顧忌地放聲大笑

父親，一輩子沒啥本事

只會種地，種各種各樣的莊稼

種完了自己的地

還要去天津給人家插秧種水稻

旱田、水田，他都會種

年年都盼豐收、盼生活好過

種了一輩子地的父親

最終也沒靠種地過上好日子

臨了，他索性把自己

也作為一粒種子

種進了大洼里

落 葉（外一首）

◎ 廣東 曾祥文

每年的秋天，葉黃葉落

年復(fù)年，簌簌之聲

輕輕的告別

每一片黃色或斑斕的葉子墜落，都撞疼大地

西北來的風(fēng)，吹著原野

吹著樹梢，也吹著我的身體

陡峭的思想，如突然而來的海浪起伏

這些滿地的落葉，都曾經(jīng)有過碧綠的榮華

我沒法搜索到恰當?shù)捻炠澲~

只好祈托，無所不能的神呵

你是仁慈的主，請你再一次賦予落葉新的生命

夜里，我迷迷糊糊的

夢見所有的落葉，都變成了各色活著的鳥

一幅溫暖的畫面。在早晨

金色的陽光鍍亮了鳥的羽毛

群鳥雀躍、歌唱

愉悅的歌聲，驅(qū)散寒氣

穿過虛無之地，最終抵達

我靈魂的深處

這個人，不是我

這個人，白天糊涂

夜晚清醒

這個人前年，打死了兩只吃羊的老狼

收養(yǎng)了嗷嗷待哺的三只狼崽

有人曾經(jīng)看到，這個人

晚上操琴，晨早舞劍

這個人，有時啃大蒜

有時口吐蓮花

這個人，我好像認識

又好像不認識

這個人，不是我

失聲的嗓子（外一首）

◎ 江西 林 師

當食指豎向嘴唇

周圍出現(xiàn)支離破碎的寂靜

這只是一個務(wù)虛儀式

低調(diào)。噤聲。不言不語

其實無關(guān)塵世痛癢。它并不在意

依然喧囂不已。人間

已沒有絕對的秘密

令人不解的是，怎么還會有

自討沒趣的“噓”聲四起

我的嗓子早就壞死

不需要儀式。已失聲

雪花，比玫瑰燦爛

人們以玫瑰示愛

我覺得，雪花比玫瑰燦爛

玫瑰紅得過于鮮艷

雪花，晶瑩剔透。潔白

我更迷戀素雅色系，無須帶彩

朵朵雪花飄在空中

就像，浪花盛開在大海

只要心里有春天

花，常開不敗

相 遇

◎ 山西 廉鋼生

那一刻，在霞光里相遇

直到季節(jié)遠去了都不舍離開

那一季，翻遍了所有的書籍

都不能解開我的相思

那一段，所有的紅葉

都像我難耐的相思

歲月寂寞，時間苦澀

日子里，多少枝頭發(fā)了新芽

多少綠葉有了新顏

多少朝霞為生活鍍金

多少傍晚迎接著新娘

可是，不變的是我們的溫度

不改的是我們的節(ji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