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為殼

林之秋

但凡是軟體動物都有一個堅硬的殼，既能保持自己柔軟的身軀，又有堅硬的殼做盾牌，不害怕外界的攻擊。我們在母親身上仿佛就能看到這種特質(zhì)，她們處理事情，既能溫柔以對，又能持盾殺敵。

常去市場買海鮮，相熟的攤主是女人。年紀很輕，但是面相很老成，歲月已經(jīng)在那張不施粉黛的臉上刻上了痕跡。她身材已經(jīng)走樣，腰間系條防水圍裙，腳下穿一雙水靴，說話嗓門特別大。她常周旋在賣家買家之間，用彪悍的性格征服了同行。

一次偶然的相遇，我發(fā)現(xiàn)了她柔情的一面。

陪孩子去旅行，正巧她也是陪著孩子出行，我們同坐一輛旅游大巴。期間她對孩子柔聲細語的說話，與平時我認識的她判若兩人。見我有些驚奇，她便抽空為我講述了自己的過往，其中最難的還是她開始經(jīng)營海鮮。那時有同行見她是個弱女子，總是有意欺負她，剛開始她一直忍讓，結(jié)果忍讓并沒有換來同行的適可而止，反倒讓他們更猖狂了，忍無可忍的她終于豁出去了，拿著把殺魚刀就沖了過去……從那以后，沒有人敢欺負她。

一個女人，從何時起背起了生活的殼，想追根溯源，卻已經(jīng)在生活的瑣事中尋不清緣起。原本只是嬌滴滴的小女子，當(dāng)孩子出生后，角色變成了母親。這突然的轉(zhuǎn)變，讓她已經(jīng)記不清有多少次面對混亂的場面時，自己手足無措，心里紛亂如麻。也記不清有多少次自己強撐著嬌弱的內(nèi)心，去處理突發(fā)狀況。在一地雞毛的生活中，一次次重創(chuàng)，一次次成長。

清楚地記得有一次，我在加班，晚上七點多鐘就接到丈夫的電話，說遇到緊急情況需要去處理，暫時把孩子留在家中。我放下手中的事情，急忙趕回家。

打開房門，橘黃色的燈光傾瀉在我的身上，屋子里靜悄悄的。臥室里，六歲的女兒已經(jīng)窩在被子旁睡著了，身旁擺放著餅干和畫具，她的小手和床單上沾滿畫筆的油彩，小小的鼻尖上也留下一道畫筆的印跡，晚飯丈夫還沒來得及煮，孩子吃著餅干入睡，嘴角還殘留著餅干屑。

我輕輕地清理孩子的物品，又做了簡單的晚餐填飽肚子。沒有開燈，只是將自己陷入深夜里。回想孩子那可憐的睡姿，無力感頓時充斥著周身，我的心里一緊，眼眶微紅。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無奈的情況，一直覺得，生活的重壓理應(yīng)有母親肩負的責(zé)任?？墒敲坑龅綁毫Γ那檫€是會沉甸甸的，彼時的心像突然見了風(fēng)，被高高地吹起，夠不到天空，沉不進心底，忽悠悠蕩在半空，好似流浪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焦急地憋紅了臉龐，哽咽的聲音嚶嚶而出。突然心疼起自己，心疼起所有的女人。

今天在公交車上遇見一對母女。母親很年輕，手中提著一只袋子，女孩五六歲。當(dāng)時車上已無空位，她只能倚靠在媽媽的身上。

車行駛大約五分鐘，女孩有些困頓，糾纏住媽媽。那位年輕的媽媽因為手中有重物，只能任由孩子搖著自己的胳膊。小女孩的臉掛滿了淚花，年輕的媽媽滿頭大汗，卻手足無措。汽車到站了，母女倆相依下了車，透過窗戶，我看見那位年輕的媽媽彎起腰一只手抱起了女兒，另一只手仍然拎著袋子……

女人啊，曾經(jīng)是需要呵護的一朵花，曾經(jīng)有一顆脆弱易碎的心，曾經(jīng)有爛漫天真的期許，卻在歲月的百般刁難中，不得不漸漸長大。特別是做了母親之后，躲在角落里厲兵秣馬，隨時準備沖進生活的戰(zhàn)場。這身堅硬的殼是否合體？女人不知道，只知道硬殼不管多重，都要穿在身上，因為她已經(jīng)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