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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士奇與清代粵東經(jīng)學發(fā)軔

      2023-01-09 18:34:21郭子凡
      關鍵詞:粵東漢學經(jīng)學

      郭子凡

      (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6)

      引言

      學政作為清代地方文化教育的行政官,對一省的文化教育事業(yè)有著領導和促進的作用。東吳經(jīng)學家惠士奇于康熙五十九年(1720)奉命赴廣東任學政一職,于粵地大辟經(jīng)學門庭,一變當?shù)匚娘L。由于政績優(yōu)異,連任兩屆。在此之前,粵中士子少有通經(jīng)者,惠士奇督粵期間令諸生誦習五經(jīng)、三禮、三傳,并以此為選士的標準,從而促進了粵地通經(jīng)士子人數(shù)的增長,而惠士奇也因此被稱為“粵東歷任學使冠”。今天談論清代粵東經(jīng)學的發(fā)展,既要關注到其“全盛期”的成就,更不能忽視其“啟蒙期”所起到的先鋒作用,而惠士奇作為這一階段的領軍人物,尤其值得我們關注。

      惠士奇(1671—1741),字仲孺,一字天牧,號半農,江蘇吳縣人,惠周惕之子,惠棟之父??滴跛氖四辏?709)進士,官編修、侍讀學士,曾典試湖南,督學廣東。著有《易說》《禮說》《春秋說》《歸耕》《人?!返燃?。在歷來關于惠士奇的記載中,其督學廣東時“敦經(jīng)說史,古人與稽,興文嶺嶠,配食昌黎”[1]23的文化功績及產(chǎn)生的影響尤其引人注目。迄今的研究者多據(jù)史料,從惠士奇敦學重教,倡言經(jīng)學;扶植人才,增廣學額;旌表化俗三方面來談論他對于廣東的文化意義[2],較為局限在其當是時所呈現(xiàn)出來的政績表象上,而缺乏將其貢獻置于粵東經(jīng)學的發(fā)展長線上進行考究。筆者認為,要發(fā)掘惠士奇督學粵東的意義,必須重在探究他督粵活動所帶來的“漣漪效應”,如于粵地而言,他大倡經(jīng)學的舉措開創(chuàng)了一種新的學術風尚,為后來粵東經(jīng)學的發(fā)展營造了一個良好的學術環(huán)境;于時代而言,他高舉漢儒經(jīng)學的旗幟,走在了乾嘉之學的前陣,使得粵東地區(qū)相比其他地域較早地接觸到漢儒經(jīng)學。這些都是惠士奇任廣東學政所帶來的地域和時代意義,也是本文所要探究的重點內容。

      一、家學淵源與惠士奇崇漢尚禮的經(jīng)學思想

      惠士奇的經(jīng)學源頭,近承其父惠周惕,遠紹漢儒之學。按《清史稿》所載:“清二百余年談漢儒之學者,必以東吳惠氏為首?;菔先纻鹘?jīng),周惕其創(chuàng)始者也?!盵3]10025而惠周惕又系“少傳家學”,因此惠學的源頭可溯至自其祖父惠有聲。

      惠有聲傳給子孫的治經(jīng)要義有二:一是以博聞強記為經(jīng)學入門的學習方式?;菔科婊貞涀娓冈笆殖蹲笫洗呵铩芳啊短饭珪贩矓?shù)十通,至老且病猶不廢”[4]1197,以此言傳身教。而一代經(jīng)學大師惠棟也是在此種學習氛圍中成長起來的,據(jù)他回憶道:“曾王父猶令背誦九經(jīng),一字或訛,必予之杖,其嚴如此。”[5]1034可見此種以熟讀強記為經(jīng)學入門的學習方式,是惠學的傳統(tǒng)家法。二是以漢儒經(jīng)學為學習內容?;菔霞覍W提倡以古為尊,而漢學因“去古未遠”而成為惠有聲所推崇的學習對象。按惠棟所言:“初,曾王父極推漢學,以為漢人去古未遠,論說各有師承,后儒不能及……既老,不復著述,以其說口授公,公授之先君,由是雅言古訓,遂明于世?!盵5]又言:“棟曾王父樸庵先生,嘗閔漢學之不存也,取李氏《易解》所載者,參眾說而為之傳。天崇之際,遭亂散佚,以其說口授王父,王父授之先君子,先君子于是成《易說》六卷?!盵6]50“棟曾王父樸庵先生幼通《左氏春秋》,至耄不衰,因杜氏之未備,作《補注》一卷,傳序相授于今四世矣?!盵6]51惠棟對曾祖父記憶猶新的言訓,也正是惠士奇所接受的家學教育。在他督粵授學的方式和內容上,這種家學的影響得到了進一步的體現(xiàn)。

      惠士奇晚年所著,有《易說》六卷,《禮說》十四卷,《春秋說》十五卷,均收于《清經(jīng)解》,另外還有《半農先生易說》,未見存世。其中《易說》是惠氏三代的《易》學結晶。據(jù)惠棟所說,該書是由曾王父“以其說口授王父,王父授之先君子,先君子于是成《易說》六卷”[6]50。而《半農先生易說》今僅能從惠棟《易漢學》所引的“辨先天后天”“辨兩儀四象”得見一斑?!冻朱o齋書目》卷一載“坊本又有《半農先生易說》一卷,與《研溪先生詩說》一卷,兩稿本同冊,首有紅豆書屋印,蓋當時手稿”[7]169,證明該書曾流傳于世。

      在惠士奇的經(jīng)學著作中,《易說》以博引漢儒之說為支撐,尤其推崇漢《易》的象術派,同時力主六十四卦皆實像,認為氣亦是實像。進而還從《易》中的乾坤之門引申到道義之門,從而對分離天道和人性的學說進行抨擊。這些論說都是在清初黃宗羲、胡渭對“圖書派”的批判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更加具體的易學體系,是對“輔嗣《易》行無漢學”的反駁和易學的開辟。值得一提的是,《易說》雖不認可宋儒圖書派的論說,但它保留了部分老莊陰陽學說的理解,引老莊、緯書解《易》,以其中部分論說來肯定人之性,不同于當時治《易》者對“二氏”的全盤否定。王應憲對此總結道:“士奇看待老莊陰陽學說的立場,表現(xiàn)出其易學并未局限于恢復漢學本身面貌,是其易學思想的一個亮點?!盵1]43《四庫全書總目》對《易說》評價道:該書“雜釋卦爻,??倽h學,以象為主。然有意矯王弼以來空言說經(jīng)之弊,故征引極博,而不免稍失之雜”[8]卷6:34b。在四庫館臣與王應憲的評價中,筆者進一步認為,《易說》之所以“征引極博”“稍失之雜”,正是想在其中建立起一種有別于形而上之天道的人性體系,使理學客觀化、平易化。因此,相比起“專總漢學”的特點,該書開“人事”之緒的觀點,更是對乾嘉學者攻駁宋儒義理之說產(chǎn)生了更為深遠的影響。

      另外,惠士奇著有《禮說》一書,考證了《周禮》所述的名物制度,依經(jīng)文為序,編為《天官》二卷、《地官》三卷、《春官》四卷、《夏官》二卷、《秋官》二卷、《考工記》一卷。其中古字古音,一一疏通,或旁征博引,以證周制,或據(jù)鄭玄所述漢制,遞求周制,進而闡明制作深意。其間雖有蔓衍偏頗,但言之有據(jù),為治古禮者所稱道。在此之上,惠士奇更是把“禮”舉為論說《春秋》的綱領,把《禮說》中的論斷引入《春秋說》中作為闡釋。在惠士奇看來,《春秋》本《周禮》以紀事,不明《周禮》,則不能明《春秋》[9]卷5:11b?;谶@個核心思想,《春秋說》“以禮為綱,而緯以《春秋》之事,比類相從,約取三傳附于下,亦間以《史記》諸書佐之。大抵事實多據(jù)《左氏》,而論斷多采《公》《谷》,每條之下多附辨諸儒之說,每類之后,又各以己意為總論”[8]卷29:28a。在此之前,惠士奇對三傳進行過權衡,他認為《左傳》是據(jù)國史而作,且紀事詳而廣,值得學者信從。盡管他也認識到《左傳》存在“其論未公”的缺陷,然而對《春秋》大義的領悟需要建立在對其史事詳細且全面的了解上[9]卷3:26b,而《左傳》的紀事剛好符合此要求,因此相較之下《左傳》仍是解《春秋》的最優(yōu)之選。

      在惠士奇對文本選擇的理由中可以發(fā)現(xiàn),解讀《春秋》,需要以“禮”和《左傳》作為其核心和關鍵。而這一宗旨,亦在其粵東門生勞孝輿所著的《春秋詩話》中得到傳承。

      惠士奇作為跨越康熙、雍正、乾隆三代的學者,主要活動于前兩個時期,也就是清代考據(jù)學發(fā)展的啟蒙期。其易學強調“人事”,體現(xiàn)了“專在革周、邵的命”[10]295的時代任務,同時他秉承家學,強調“遵漢”“遵史”,促進了往后更為深入的乾嘉考據(jù)學說的發(fā)展。在今諸多的論說中,惠士奇、惠棟父子二人時常被合并歸在乾嘉學者一派,這種歸類雖有其依據(jù)和合理性,但是一味地將惠士奇劃分成乾嘉學派的一員,便很容易忽視他在學術上承上啟下的作用與價值。惠士奇處于清初學術與乾嘉學術的過渡階段,其學說既承接了清初學者的思想,又閃爍著乾嘉學說的火星。唯有擺正他的位置,其學說中具有前瞻性的部分才能更好地體現(xiàn)。

      康熙五十九年(1720),惠士奇奉命任廣東學政,前后共任六年。在粵期間授諸生通經(jīng),且于時代學術仍以朱學為倡的時期率先于該地倡導漢儒經(jīng)說,培養(yǎng)了一批優(yōu)秀的有識之士,使粵東學風丕變。如果說惠士奇在《易說》《禮說》《春秋說》中的思想促進了清代學術縱向的深入發(fā)展,那么他督學粵東即是為清學的橫向拓展做出了功不可沒的貢獻。

      二、督學臨案與漢儒經(jīng)說的傳播

      惠士奇從臨案廣東之日起,便有志于大變當?shù)亍靶U夷”之風。在他看來,“漢時蜀郡辟陋,有蠻夷風”而“漢之蜀猶今之粵也”[11]688。因此他欲效仿文翁,在當?shù)貜V播經(jīng)學,提拔有識之士。在抵粵之日,惠士奇便頒布教條,具體落實推行經(jīng)學的鼓勵政策,“士子能背誦五經(jīng),背寫三禮、左傳者,諸生食廩餼,童子青其衿”[11],以勉勵諸生以通經(jīng)為先。此舉于當時的粵東,可謂具有開創(chuàng)性的意義。據(jù)惠氏本人所言,是時諸生對于經(jīng)學的學習,經(jīng)歷了由“駭”到“悅”的情感變化,他說道:“時余方以經(jīng)學訓諸生,令習三禮、三傳。能通者諸生食凜汽,能習者童子青其袊。始而駭然,既而帖然,久而怡然以悅?!盵12]485其中,“駭然”一詞極為生動地概括出了當?shù)貙W子對于授學內容之新異而所呈現(xiàn)出的驚詫之態(tài),這也正反映了此前粵東的經(jīng)學教育一片空白的現(xiàn)象。

      對此,文人們紛紛于著錄中留下美談。如桂文燦在《經(jīng)學博采錄》中記到:“粵東自國初以來,詩壇最盛,講學者承前明道學之遺,躬行實踐。自東吳惠半農來粵督學,喜以經(jīng)學提倡士類?!盵13]3楊超曾云:“公之視學粵東也,頒行條約,以通經(jīng)為先務,令諸生誦習五經(jīng)三禮三傳。校士歲徐,士皆鳧噪雀躍,專事經(jīng)書,其為文章商皇挎麗?!盵14]628李調元亦稱惠氏“兩任粵東提學,專以經(jīng)學取士,為數(shù)十年粵東學使之冠”[15]123?;菔科嬉越?jīng)學倡諸生的舉措之所以倍受關注,更與他開辟了粵東經(jīng)學教育的門庭有著莫大的關系。

      明代中葉新會陳獻章開白沙學派,大倡心學,后繼湛若水修正發(fā)展了白沙心說,創(chuàng)辦了甘泉學派,大興書院,心學由此于粵東蔚然成風。萬歷九年(1581),張居正下令拆毀天下書院,湛若水的西樵山四大書院也無法幸免于難,甘泉學派的重要講學基地被夷為平地。于是粵東自晚明以降,理學講學的風氣頓息,故惠士奇督粵時,面臨的是“自國初以來,詩壇最盛”“講學者承前明道學之遺,躬行實踐”[13]的學術局面。期間雖有一二儒者致力經(jīng)學,但是單槍匹馬,僅為個人鉆研,不成風氣。因此惠士奇的到來,對“廣東士人敦崇經(jīng)術”的影響可謂是“始大辟門庭,厘正文體”[16]794。梁啟超亦從清代學術史的角度肯定了惠士奇對于廣東經(jīng)學的價值,他說道:“廣東經(jīng)學,惠士奇開之?!盵17]551

      惠士奇督學時,惠棟隨父至粵,與惠門諸生同受學于惠士奇。對此期間的所學所思,惠棟將之載錄于《九曜齋筆記》中。該筆記里有意為“承受父教”的“趨庭錄”十七條,明確地指向了惠士奇在粵地的授學內容。其中的論說有兩點尤為突出的傾向,一是對宋儒經(jīng)學的否定和對漢儒經(jīng)學的提倡,二是對知行合一的倡導。

      首先是對宋儒經(jīng)學的否定和對漢儒經(jīng)說的肯定?!摆呁ヤ洝敝休d到:

      先君言:“宋儒可與談心性,未可與窮經(jīng)。”棟嘗三復斯言,以為不朽[18]38a。

      宋儒談心性,直接孔、盂,漢以后皆不能及。若經(jīng)學,則斷推兩漢。惜乎,西漢之學亡矣,存者惟毛公一家耳[18]38a-38b。

      宋儒經(jīng)學,不惟不及漢,且不及唐。以其臆說居多,而不好古也[18]38b。

      惠士奇否定宋儒經(jīng)說,認為其多以主觀臆說為主,而不尊崇古意,所以不及漢儒學說。在他看來,此類論說正如“張空拳而說經(jīng)”“猶燕相之說書也”“善則善矣,而非書意也”[18]38a。像憑主觀臆說而注疏的“陳皓之《禮記》、林堯叟之《左傳》、鮑彪之《國策》”[18]39a-39b,在惠士奇眼中皆為“注家之最陋者”。那么漢、宋儒經(jīng)學的區(qū)別在哪里呢?惠氏認為其異在于是否有師承。他說道:“漢有經(jīng)師,宋無經(jīng)師。漢儒淺而有本,宋儒深而無本,有師與無師之異。淺者勿輕疑,深者勿輕信,此后學之責。”[18]39b這也是其家學以漢儒經(jīng)說為尚的一大重要原因。

      與此同時,漢儒經(jīng)說最為顯著的特征就是重古訓?;菔科嬖诮虒W中也十分看重古訓的作用,他認為:“經(jīng)之義存乎訓,識字審音,乃知其義,故古訓不可改也?!盵19]20而要言訓詁,則必須從基本的字詞疏解開始,因此惠氏授道:“舍《爾雅》《說文》,無以言訓詁也。”[18]39b這種說法直到阮元于粵東大倡經(jīng)學時仍重為強調,他強調道:“士人讀書當從經(jīng)學始,經(jīng)學當從注疏始??帐柚浚呙髦?,讀注疏不終卷而思臥者,是不能潛心研索,終身不知有圣賢諸儒經(jīng)傳之學矣?!盵20]620。從時間上來看,惠士奇是于康熙朝提倡此說,較阮元早了近一百年,可見他對粵東經(jīng)學的先導意義。

      除此之外,惠士奇既對宋儒經(jīng)學提出批判,又認為“宋儒可與談心性”。結合惠士奇在《易說》中的思想,筆者認為,惠氏此處肯定的是宋儒對性理之學的提倡,而非宋儒對性理之說的闡釋?;菔峡隙ㄐ岳碇畬W,但其闡釋卻有別于宋儒的論說,他在治《易》時說過:

      道義者,性之德也;存存者,性之才也?!f說謂繼之、成之皆在天,非在人之事,其說益多,其理益晦?!吨杏埂费员M已性、盡人性、盡物性,所以贊天地之化育,即《易》所謂繼之、成之者也,繼之、成之正所以贊化育,安得謂在天非在人之事乎?[21]卷6:20b

      宋儒談理性,強調的是形而上的天道,而惠氏的論說是將形而上的圣人之道、天道轉為形而下的人和事,使哲學倫理化。人之性既然重要,那么人們就應該正心誠意,立身制行。

      因此,惠氏教學中所倡導的另一個重要傾向,即是知行合一(此說有別于王陽明的所倡的“知行合一”)?;輻澰诠P記中記道:“章句訓詁,知也;灑掃應對,行也。二者廢其一,非學也?!盵18]39a-39b其中章句訓詁即上一點提到的治經(jīng)重訓詁,惠氏認為這代表著一個人的學識。而“灑掃應對”一詞,語出朱熹《〈大學章句〉序》中“人生八歲,則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教之以灑掃應對進退之節(jié),禮樂射御書數(shù)之文”一語,強調為人處世之道。在惠氏看來,此二者兼全,才能稱得上真正的“學”。

      惠士奇對知行合一的提倡,除了體現(xiàn)在課堂上的授學言傳外,還表現(xiàn)在了對粵地名宿胡方的推崇上?;菔科嬖『街屏x,合明季澄海謝霜厓元汴、番禺梁未央朝鐘之文刻為《嶺南文選》,發(fā)予生童習讀。他在《惠學院告示》中說道:

      特選胡生文,以示之為彼藥石,且俾知讀書立品,原非兩途。讀胡生之稿,亦識胡生之品。其品高者,其文亦高擴而大之,定有出其上者。此本院所以倦倦屬望,而不能已也。將遍求南中有道而能文者,錄其文匯成一篇,題曰《嶺南文選》,發(fā)各學生童,使之有矜式[22]6a-6b。

      雍正四年(1726),在惠士奇第一任學政結束回京時,亦將此書上薦于朝,并稱胡方“人品端,學術醇,一介不茍,五經(jīng)盡通。能詩工書,注四書及易”,其書“多所開發(fā),接理學之傳”,且“其教人從日用酬酢求義理,從尋常應對見文章,大要以力行為主,不徒以語言文字也”。但“惜其年衰老,不能效奔走之勞,尚足備羽儀之用”,乞求雍正帝“賜之命服,并依古養(yǎng)老之禮,令有司月致羊酒以寵異之,俾士子咸知讀書立品”[23]710。

      胡方“學術醇”“五經(jīng)盡通”又兼“以力行為主”,被惠士奇稱為“白沙后第一純儒”[24]436?;菔现愿裢赓p識胡方,因其為人立言與惠氏所倡導的知行合一之教尤為吻合。在惠氏的上疏和《惠學院告示》可見,他對胡方的推舉,旨在立之為諸生的榜樣,讓士子們知曉讀書立品的重要性,從而更進一步推行地知行合一之教。

      惠士奇“六經(jīng)尊服鄭,百行法程朱”[25]2的授學內容在粵地影響深遠。其作為學政的影響力,正如洪亮吉曾評價惠棟說道:“雖以惠君之學識,不過門徒數(shù)十人止矣;及達而在上,其單詞只義即足以歆動一世之士?!被菔科嬉砸环N“達而在上”的身份來到偏隅一方的廣東督學,“其單詞只義即足以歆動一地之士”的意義顯然更為深遠。

      三、人才扶植與學術傳承

      清代初期,廣東雖在經(jīng)濟上逐步成為對外貿易通商的中心,但是其地處偏隅,遠離政治文化中心,因此當北方學術已逐步向清學時代邁進時,閉塞的環(huán)境讓廣東學者仍多沉醉于宋明理學的情趣當中,仍以朱學、陳學(白沙心學)、王學為流行。朱學作為官方哲學自不必說,白沙心學作為明代嶺南理學新派,掀起了粵大夫的理學狂潮,從學者“肩摩屣接,彬彬乎有鄒魯之風”[26]7。不僅從學者多,且其蔓延時間甚久,由明至清,“嶺南承白沙甘泉之遺”[27]第6 冊:218,直至乾隆時白沙之學尤盛[17]544,可見在一個較為封閉的地域中,傳統(tǒng)學術的生命力十分頑強。另外,王學的余韻在清朝初期的嶺南學風中仍是根深蒂固,樊封曾批評性地揭示了王學在清代前期廣東學術中的影響,他說道:“粵人濡染陽明緒余,祖法乎良知之說,與康成晦庵相違,視六經(jīng)為支離,薄訓詁研索為末務。士子稍解握管,輒高談妙論,凡目所未見之書,輒指為偽冊,父誡其子,師訓其徒,勞不可破,空疏無據(jù),流弊三百年?!盵27]第5 冊:699-700

      上述三大思潮,以性與天道為談論之尚,久之成為空談。作為東吳惠學的第三代傳人,惠士奇蒞臨粵東,致力于轉變當?shù)亍耙暳?jīng)為支離,薄訓詁研索為末務”[27]第5 冊:699-700的局面,欲使“粵人知以經(jīng)術為先務”。此后粵東治學之士濟濟,與惠士奇督學廣東所帶來的巨大影響息息相關。

      惠士奇督粵,尤其注重親自扶持人才,獎掖后進。按《粵臺征雅錄》所載:“學士天牧惠公于康熙辛丑初以編修來粵視學,至雍正丙午,凡六年。一以經(jīng)古之學為教,在廣州先任所取士賞譽者數(shù)十人。惟石湖與何西池、蘇古儕、陳時一、勞阮齋、陳鰲山、吳南圃、吳竺泉。每駐省暇,即啟合召集,論文賦詩,因得訂交于九曜官署。閑嘗隨往外郡,分校試卷,是時聲華籍甚,又投契最深,故有‘惠門八子’之目?!盵28]9眾所周知,“惠門八子”是惠士奇的得意門徒。按上引材料所見,惠氏通過試學選取部分人才作為重點培養(yǎng)的對象,每于廣州駐署則召集諸生,親自授學,并攜諸生游。而此八生深得惠氏教導,在詞章經(jīng)學等方面各有造詣,有著作留名,且其中大部分上進為官。如羅天尺為乾隆丙辰恩科孝廉,著有《五山志林》《癭暈山房詩刪》。何夢瑤為雍正八年進士,歷任義寧、陽朔、岑溪等地知縣,又升為奉天遼陽知州,引退后任粵東粵秀、端溪、越華書院山長,著有《匊芳園詩鈔》《皇極經(jīng)世易知》《庚和錄》《紫棉樓樂府》等。蘇珥為乾隆三年戊午舉人,著有《宏簡錄》《辨定筆山堂類書》《安舟雜鈔》《明登科入仕考詩文集》等。陳海六為雍正優(yōu)貢,考教習,派八旗官學,乾隆十一年任選饒平訓導。勞孝輿,雍正十三年拔貢,乾隆丙辰被薦博學鴻詞,歷任錦屏、清鎮(zhèn)、龍泉、鎮(zhèn)遠等地知縣,著有《春秋詩話》《阮齋詩鈔文鈔》《讀杜竊馀》等作。陳世和為康熙三十八年孝廉,雍正元年恩科拔貢,雍正六年為貢生、生員首薦,試用浙江署鹽課大使,后改龍游縣丞,存有著作《拾馀子草》。而有吳世忠和吳秋,詩筆獨秀,為人所稱。此外,還有車滕芳、盧文起、黃冕、李元侖、林祖德、陳廷桓、胡定、梁覲、邱元遂、李瑜、何如漋、馮成修等人受知于惠氏[29]61-62。

      上述“八子”中,勞孝輿進入惠門的時間雖然較晚,但其學術成就卻最為顯著。其所著的《春秋詩話》深得惠氏精傳,正如蘇珥在序中說道:“惠士奇著有《惠氏春秋說》,孝輿該書,無乃淵源獨得。”[30]221可見該書有惠氏學風所在。

      縱觀《春秋詩話》,其中有兩大鮮明的特點體現(xiàn)了惠氏之學對勞孝輿的影響,一是取材《左傳》詩事。董運庭在《春秋詩話箋注》曾說:“春秋時代的詩話,除了《左傳》之外,還應包括《國語》《逸周書》等古籍中的詩話。(《春秋詩話》)屏蔽了《國語》《逸周書》等,單一地取材于《左傳》,嚴格地說,勞氏之書只能命名為‘《春秋左氏傳》中的詩話’而不能名之曰《春秋詩話》?!盵30]7此言雖是對《春秋詩話》書名“以偏概全”提出批評,但這同時也說明了勞氏在文本選擇趨向上對《左傳》的偏重,這當與惠士奇督粵時“以經(jīng)學訓諸生,令習三禮、三傳”,又于三傳中重《左傳》,認為其記事詳細,且多據(jù)史實而作,從而提倡“學者當從之”的教導不無關系。

      二是寓“禮”于評點之中?;菔科嬖凇痘菔洗呵镎f》中對于春秋初期魯文公在魯國宗廟祭禮上將其父魯僖公(魯閔公的庶兄)的神主牌位置于魯閔公(魯僖公的前位君主)之前一事評判為“逆祀”,認為這種昭穆次序的顛倒現(xiàn)象,是“亂”,不合乎禮。勞孝輿于《春秋詩話》中亦由“大事于太廟”一事接著引申道:“是故魯頌曰:‘春秋匪解,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釉欢Y,謂其后稷親而先帝也?!对姟吩唬骸畣栁抑T姑,遂及伯姊?!釉欢Y,謂其姊親而先姑也。”[30]79-80隨后評論道:“諸姑、伯姊,從來謂詩偶然趁韻耳。一經(jīng)摉剔,便有至理,解人當作如是觀?!盵30]80勞氏認為一直以來《詩》中的“諸姑”“伯姊”二詞的位置安排是因韻所然,殊不知細究后卻發(fā)現(xiàn)其中有“至理”,即君子所謂的前后次序之“禮”。還有如“解‘僭’‘濫’暢快,直至‘受?!烊酥?,微妙可思”[30]98,“以‘信’字說‘陟降左右’,精微可參”[30]100等對《左傳》中的《詩經(jīng)》解讀加以肯定,實際上也體現(xiàn)了“以禮為綱”的價值標準。盛逢潤在該書序中寫道:“夫不精一經(jīng)者不能治諸經(jīng),不精諸經(jīng)者不能治一經(jīng),學者通患,類多不免。今治一春秋傳,而詩之源流得失皆于是乎見之,是春秋也而可作詩觀乎?!盵30]223此評間接說明了勞氏對《春秋》的精鉆,而他對《春秋》的理解正是在惠氏的影響下形成的。

      門生對惠士奇治學思想的傳遞,是惠氏在粵東產(chǎn)生持續(xù)性影響的重要原因之一。王世理在談論嶺南學派重直接師承關系時談道:“勞潼家傳學術,其父孝輿傳自惠士奇,勞潼傳給林伯桐,林伯桐傳給金錫齡?!盵31]惠氏之學,從師承到家學再到師承,相傳蔓延。林伯桐治經(jīng)深于《詩》《禮》,著有《易象釋例》《毛詩通考》《毛詩識小》《三禮注疏考異》等作,其《毛詩識小》時借引《左傳》為證,以研究《詩經(jīng)》中的訓詁而申發(fā)大義。又嘗言:“治經(jīng)者硁硁然奉一先生之說,其失也陋。蔑棄古義,輕聘臆見以軋前人,其失也妄。二者交譏,而蔑古為甚。”[32]35其崇古之志,以《左傳》之實為信的想法油然可見。而其門生金錫齡所倡的“研窮經(jīng)義,多法漢儒;踐履躬行,仍歸宋學”[33]380與惠氏“六經(jīng)尊服鄭,百行法程朱”的宗旨有一種一脈相承之意。

      總之,惠士奇督學廣東,通過經(jīng)學的宣講與人才的培養(yǎng),促進了粵東學風的轉變。在離任后不久,他所培養(yǎng)的這批有學之士逐漸在學術創(chuàng)作和科舉功名上嶄露頭角,進一步在學術和政治上福澤諸生。而惠氏治學處事的遺訓、遺風始終貫穿在弟子們的言行和著作當中。

      四、學政話語與東吳惠學的傳衍

      明末,王學逐漸顯露出其弊端,儒學反本化的傾向和呼聲也日益高漲。王學虛無根本,害國誤人,有識之士試圖尋實學以正之。然而這種轉變并非一蹴而就地將考經(jīng)證史的依托鎖定在漢儒的學說上,而是經(jīng)過棄明越宋,遞越唐儒,求晉求魏的層層溯源求根,才確立了以漢學為清學的蘄向,正如方以智在談論治音韻之法時所言:“前人之法,由宋、元而唐、而晉、而漢?!盵34]598清初,漢學的復興雖有苗頭,但未為大勢所趨。治經(jīng)史者顧炎武提倡“復程、朱之書以存《易》,備《三傳》啖、趙諸家之說以存《春秋》”[35]9。在詩歌古文創(chuàng)作傾向上,紀昀也說道:“國初,變而學北宋,漸趨板實?!盵36]190這些言論普遍反映了清初學者主張恢復唐、宋之學以求儒學之真的主流觀念。

      然而,早在康雍時期,“四世傳經(jīng),咸通古義”[37]的東吳惠氏便以漢學去古未遠且各有師承而極推漢儒經(jīng)學,且成為清代經(jīng)學世家中時間較早的,且傳代較長[38]的家族學派?!肚迦鍖W案》述惠氏家學說道:“樸庵篳路藍縷,研溪、半農繼之,益宏其業(yè),至松崖而蔚為大師。傳授淵源,自當以世為序,以明一家之學?!盵39]卷43:1671其中“樸庵先生開創(chuàng)經(jīng)術,以詒子孫,其功實不可沒也”[40]218??涤褐H,惠有聲所倡的漢儒經(jīng)學仍處在一個逐步構建的過渡階段,其著述今雖大多散佚,也未見碑傳傳世,但在其后人的回憶中可見惠有聲已然舉漢學訓子孫,且以強識為經(jīng)學的入門之道。其子惠周惕承父之訓導,鉆研經(jīng)學,其《詩說》一書通過“以經(jīng)解經(jīng)”的方式,“采于六經(jīng),旁搜博取,疏通證明”“一字一句必求所有而改其義類,晰其是非”“有漢儒之博而非附會”[41]。但同時該著作也切實地反映了清代漢學初興的一個狀態(tài),即存在“(于毛傳、鄭箋、朱傳)無所專主,多自以己意考證”[8]卷 16:32b且漢宋兼采的情況。繼而,惠士奇進一步承其父惠周惕“文人說經(jīng)”的模式,逐步往純粹的學問家身份過渡,雖其論說中亦然存在望文生義之弊,但總體上仍扎根于漢儒學說。且按梁啟超在《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中說道:“清代學術,論者多稱為‘漢學’;其實此前顧、黃,王、顏諸家所治,并非‘漢學’,后此戴、段、二王諸家所治,亦并非‘漢學’,其‘純粹的漢學’,則惠氏一派,洵足當之矣?!盵42]32-33猶可見惠氏學說異于同時代的其他學說甚至其后學,獨具特色。因此,無論是從時間上,還是學風特色上,惠棟之前的惠氏三代學者實可視作清代前期治漢學的先鋒。

      在民間學術發(fā)展的同時,朝廷也逐漸認識到宋明學者虛言空疏的弊端,從而在文化政策上稍作變化,如康熙提倡:“自漢唐儒者專用力于經(jīng)學,以為立身致用之本,而道學即在其中?!盵43]277又言:“治天下以人心風俗為本,欲正人心,厚風俗,必崇尚經(jīng)學?!盵44]卷258:552是時康熙帝所倡經(jīng)學,為一個大風向的引導,除了給予博通經(jīng)學之士所謂特達之知的殊遇以開后世之風外,尚未有廣播經(jīng)學的具體指令。雍正時期,經(jīng)學始貫徹于科舉之中。雍正元年(1723)議準:“學臣考試生童,舊例歲、科兩考,俱出四書題二道,經(jīng)題一道。蓋以五經(jīng)皆載道之書,朝廷取士之制所并重也。后以歲、科考不準給燭,或遇冬月日短,士子多不能完卷,因止出四書題二道。遂以不出經(jīng)題為例。而士子亦遂以經(jīng)學視為緩務,不專心研究,應今學臣。嗣后,歲考用書文二篇;科考則用書文二篇,加經(jīng)文一篇。如遇冬月日短,則用書文一篇,經(jīng)文一篇。其有經(jīng)旨不明,摭拾陳文,希圖邀俸者,不得濫取。”[45]卷14:55又在雍正八年(1730),方準奏頒發(fā)《詩》《書》《春秋》三經(jīng)以于每省流布[45]卷4:18。直到乾隆時期“崇宋學之性道,而以漢儒經(jīng)義落之”[46]卷2:37的文化舉措才逐步得到落實和實踐。按昭梿所記:“上初即位時,一時儒雅之臣,皆帖括之士,罕有通經(jīng)術者。上特下詔,命大臣保薦經(jīng)術之士,輦至都下,課其學之醇疵。……故一時耆儒夙學,布列朝班,而漢學始大著,齷齪之儒,自跟足而退矣。”[47]11上述的種種事例表明,惠氏家學所倡漢儒學說,以及惠士奇督粵時訓導諸生“誦習五經(jīng)三禮三傳”的舉措,無論是對比于民間學風還是較于官方政策都是走在學術前沿的。

      因此,惠士奇于粵東大辟經(jīng)學門庭,且以漢儒學說為倡,除了時代風尚初有苗頭的影響外,主要還是基于一種主觀上的對家學的繼承與傳播,借此改變和引領了當?shù)氐奈娘L。而學政的身份,使他更好地運用了官場和科場話語權,對漢儒經(jīng)學進行了傳播。

      但正如前文所言,粵東在學風上受白學、陳學的影響甚深,植根于本土的傳統(tǒng)學術根深蒂固,也就意味著新生事物的到來所引起的改變與發(fā)展需要更長的時間。因而我們在肯定惠士奇為粵東學風做出開天辟地貢獻的同時,也應該客觀地認識和評定它的成果,即粵東漢學一通的學術格局并未在當時徹底地改變。漢學在粵東影響的擴大,直至廣東成為漢學研究的重鎮(zhèn),還要等到阮元督粵,創(chuàng)辦了學海堂,提攜了曾釗、張維屏、李黼平、陳澧等經(jīng)學研究者起來之后,才驟然大興,這是時代的原因,也是經(jīng)學本身發(fā)展的規(guī)律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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