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 焱
我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有這種情況:下載過無數(shù)個習慣養(yǎng)成、目標計劃的軟件,但總是半途而廢,然后把失敗歸結(jié)于和軟件不適配,接著再去找下一個軟件;有無數(shù)個落灰的收藏夾,可是回頭看的次數(shù)十個手指頭可以數(shù)得過來;出現(xiàn)問題時,要么抱怨自身之外的各種因素,要么就是向外尋求答案,卻很少從自身發(fā)問。
以上都是我有過的,我無數(shù)次想要擺脫懶惰、懦弱、膽小,但是我做不到,直到因為疫情回家,我發(fā)現(xiàn)我媽非常自律。她一天使用手機僅限于睡前在微信群聊天和看公眾號,但是她每天雷打不動地11點30分睡覺,6點起床,接著做運動,煮飯,買菜,上班,中午接我弟,下午再上班,晚上洗衣服,做瑜伽拉伸,最后睡前讀書、寫日記,睡覺……她作息規(guī)律、做事專注投入、行動力強。我問我媽為什么能做到這些,我媽說,不像老爸那樣下班就抱著手機看,就能做到。
我開始反思了。我回想起我初高中還沒有手機那會兒,我的學習成績不算是特別優(yōu)秀,但是我經(jīng)歷過在一個學期里從年級倒數(shù)進步到班級前五,到了后面學得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期末還考出滿分成績的時候。我家里人對我是放養(yǎng)式的,很少督促我做什么,但是我很自覺地知道我什么時候該學習了,該洗澡了,該上床睡覺了,渴了就喝水,累了就休息,打開一本書就能全心投入閱讀。那時我對自己身體的控制非常自如,我也很相信自己耐心做下去就有回報。
直到手機的出現(xiàn),它給我吃上了“奶嘴”,我被迫進了嬰兒的殼里,玩著一種現(xiàn)在最流行的自我麻痹的游戲。我喪失了自信,丟了自我審視的習慣,行動力變差,想象力退化,腦子也大不如前了。有時候我突然發(fā)覺不舒服,但是看到周圍的人都叼著“奶嘴”嘻嘻哈哈地躺在“嬰兒車”上時,我開始默認這一切都是正常的,慢慢就習慣了。
王小波說,在21歲那年他覺得什么都錘不了他,他會一直生猛下去。而我在18歲進入大學以后,就經(jīng)歷了緩慢受錘的過程,做著七八十歲的人都在做的事。后來我想改變,我下載了各種軟件,收藏了無數(shù)的帖子,想要變得更好,可我發(fā)現(xiàn)一年又一年,我還是這么無能。
到了疫情期間,我胖了10斤,加上和朋友出去玩,感受到了同輩壓力的我回家以后怎么也睡不著。
失眠過后,我決定減肥。我沒有看任何有關(guān)減肥的帖子和建議,每天一到下午2點就去公園跑步、做拉伸,堅持了一個半月,慢慢瘦了下來,甚至在800米、2000米的測試中拿了前三。
在鍛煉時我沒有帶手機聽歌、沒有用手機打卡,只是戴著手環(huán),每天在草稿紙上寫下當日體重、目標公里數(shù),帶著水壺就去跑了,回來就再次記錄。
到了第二個寒假,我開始看書,把手機放在旁邊,也不給自己設(shè)定目標,暗示自己看下去就行,一個半月看了7本書。但是這個時候我依然用手機APP記錄打卡,加上一本皮質(zhì)封皮的本子,每天記錄自己的習慣、心情……這個過程我只堅持了4個月,是的,我又開始玩手機了……我才真的認識到,是手機在玩我。
這些年,跟電子產(chǎn)品打了無數(shù)次的仗,我?guī)缀鯊奈磩倮^。直到我卸載手機里面精致的效率軟件,卸載我在里面怎么也無法找到知己的交友軟件,回歸到最簡單的紙質(zhì)本子、筆的時候,我的內(nèi)心喜悅而平靜。
我認識到我的老派,更喜歡紙質(zhì)的書寫和閱讀;我認識到我不喜歡化妝和逼迫自己減肥;我認識到我更喜歡慢悠悠的時光;我認識到我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較、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我怎么樣,因為我就是我。
當我放下這些外界強行給我洗腦的價值觀時,我才真正得到了“自由”。放下手機的那一刻,我才嘗到本應(yīng)該有的那種什么都錘不了我的滋味。
(梁衍軍摘自《哲思》2022年第8期/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