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琳 陳 楓 郭霞珍 蔡向紅 陸銀玲
呃逆是臨床一種常見病、多發(fā)病,可單獨出現(xiàn),或者伴發(fā)在某些疾病之后出現(xiàn),其臨床主要表現(xiàn)為喉間呃呃連聲、聲短而頻、不能自制。中醫(yī)學認為呃逆的發(fā)病多因胃氣上逆,該病的病程長短不一,一天或者數(shù)天,嚴重影響患者正常生活學習工作,需要治療。
目前該病的治療多以藥物治療為主,極少數(shù)(如頑固性呃逆)采用手術治療[1]。中醫(yī)藥具有簡便效廉的特點,目前中醫(yī)對于呃逆的治療療效顯著,以中草藥及針灸的治療為主。
呃逆雖是小疾,一般皆因脾胃常見疾病所致,少數(shù)患者頻繁出現(xiàn)呃逆可能是消化系統(tǒng)腫瘤表現(xiàn),更有一些患者在疾病晚期出現(xiàn)呃逆,是病情危重表現(xiàn),提示元氣衰敗,胃氣將絕,這種現(xiàn)象預示疾病深重,預后不良。
呃逆的病名衍變經歷了“噦”“呃”“咳逆”,如《素問·宣明五氣》謂:“胃為氣逆為噦”,明清以后現(xiàn)呃逆一詞。呃逆的常見病因有飲食不當、情志不遂以及脾胃虛弱。如過食寒涼或者辛辣厚味皆可引起呃逆,元代朱丹溪認為呃逆乃胃寒所生,明代張景岳認為呃逆因胃中有火,明末清初醫(yī)學家陳士鐸在《辨證錄》“呃逆門”提出呃逆的基本病因是“氣虛”。《黃帝內經》最先提出呃逆的病位在胃,并與肺有關;病機為氣逆,與寒氣有關。調理脾胃升降是治療呃逆的基本原則之一。
《辨證錄》[2]為陳士鐸主要代表著作之一,該書成書時間約為1687年,是一部綜合性的醫(yī)學著作,涉及到內、外、婦、兒各科,以近似醫(yī)案介紹,對于病證的病因病機、理法方藥進行分析。后世醫(yī)家對于該書的評價為“在辨證論治上取古人之意而不泥古人之法”[3],目前,對于該書的研究較多,其學術思想對于臨床診療仍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陳士鐸在《辨證錄》“呃逆門”以醫(yī)案為例,總結分析后提出呃逆的病因為“氣虛”,氣虛則氣逆,氣逆乃氣衰,寒呃成于氣虛,痰呃、火呃也皆因氣虛而致。胃在臟腑之中,屬于多氣之腑,胃氣弱則諸氣皆弱,胃氣旺則諸氣皆旺,胃氣乃生氣之源,補胃氣即是補諸氣。陳士鐸在呃逆治療上重視氣的功能,氣與五臟六腑、情志及外邪關系,注重胃氣的升降,尤其注重補胃氣,顧胃氣,暢三焦,其觀點為當今臨床治療呃逆提供了新思路。
歷代醫(yī)家對于呃逆的治療,有醫(yī)家認為治呃應從五臟論治[4],有醫(yī)家認為治呃應重視氣血的功能,如理氣升提、活血化瘀。陳士鐸在《辨證錄》“呃逆門”一節(jié)中以醫(yī)案為例辨證分析呃逆的病因病機、治法方藥,強調呃逆的辨證論治要注重補氣尤其是補胃氣,暢三焦,現(xiàn)總結陳氏辨證分型治療呃逆共有5法,具體治法及方藥歸納如下。
2.1 溫陽祛寒止呃開篇陳氏提出呃逆雖是小疾,但是治療不當會變危證不可不重視。以寒呃為例,指出臨床上治療寒呃的大多醫(yī)家只散寒未求本,容易誤治,遂將寒呃列為五呃之首。
陳氏提出溫陽祛寒止呃為第一治法,陳士鐸認為寒呃的基本病機為氣虛,氣虛則三焦之氣皆虛,虛不守其位,致下焦之氣逆行于上焦,感寒而發(fā),成為呃逆。寒呃的表象為寒,實則為氣虛,其治法應大補丹田之氣,佐以祛寒。氣是天地萬物中最基本的元素,中醫(yī)學認為天人相應,氣也是構成人體的基本物質。人體在氣的正常功能下維持著機體正常的新陳代謝;氣虛時氣的對外防御功能和對內溫煦作用均減弱,如有寒邪可趁虛之時而入,出現(xiàn)氣虛陽虛發(fā)為寒呃。陳氏自擬定呃湯方治療,具體藥物如下:人參三錢,白術五錢,丁香五分,陳皮五分,茯苓五錢,沉香末一錢,牛膝一錢。水煎服,1劑而呃逆止矣。此癥用加味六君子湯亦妙。人參、半夏、蘇葉各一錢,白術、茯苓各三錢,陳皮五分,甘草三分,丁香二分。水煎服,1劑而呃逆止,2劑痊愈。
陳氏認為治病應求之本,寒呃雖因感寒而發(fā),實為下焦陽虛氣虛,治療應大補氣之源,脾胃為后天之本,生化氣血之源頭,補益脾胃之氣為治療寒呃之本。辨證選方用藥為大補脾胃的人參、白術、茯苓,這三味藥皆性溫或平,味甘。其中人參做為古今中藥三寶之首,現(xiàn)代藥理研究發(fā)現(xiàn)人參對神經系統(tǒng)具有雙向調節(jié)的作用,改善記憶力,提高免疫力,興奮心肌,改善心機供血,延緩衰老等作用[5]。人參大補元氣,《本草經疏》:“人參能回陽氣于垂絕”,一味獨參湯治療氣虛脫證,其大補元氣之功非他藥所及,人參補脾肺之氣,常和白術、茯苓合用,如補氣劑四君子湯。白術益氣健脾,茯苓健脾利水寧心,為除濕圣藥,人參、茯苓、白術三者合用大補中焦脾胃之氣,《黃帝內經》認為氣為陽,補氣即是補陽,三者補氣又可補陽,陽足則寒退,氣足則表固。該方中少佐的祛寒之藥選用丁香,丁香性辛溫,辛者發(fā)散,溫則補中,丁香即可散寒降逆,又兼溫腎助陽;沉香行氣納氣,牛膝性平,味苦、酸,苦能燥,能泄(瀉下、降氣),沉香、牛膝合用降逆降氣,氣歸其所,呃逆自止。縱觀全方以補為主,散寒、降逆為輔。
2.2 消痰行氣止呃陳氏治呃第二法為消痰行氣止呃,陳氏認為有形之痰留于胸中,三焦不通,下焦丹田之氣上升受阻,發(fā)為呃逆,其治法消痰行氣止呃。痰為陰邪,為水液代謝失常之產物,金元四大家之一朱丹溪認為:“百病多由痰作祟”“百病兼痰”;《素問·舉痛論》中論及“百病皆生于氣”,氣機的失常是引起疾病的根源,其中氣的失常亦是生痰之本,痰與氣相互影響,《景岳全書》記載道“痰之作,必由元氣之病”,所有導致氣機活動的因素皆可導致氣病,如風寒暑濕燥火外邪之六淫、飲食不調,情志內傷等因素,皆是造成氣病之本,出現(xiàn)氣虛、氣逆、氣滯等氣的失常狀態(tài)。氣乃動力,為水液運化之推動力,氣虛則推動無力,水液不運遂停滯成痰。五臟之氣同歸氣類,其中肺主氣,腎藏精,為元陰元陽之本,腎主納氣,脾胃氣血生化之源頭,肝主疏泄,疏泄氣血,調節(jié)情志,心為君主之官,心火旺則心氣足,推動有力,氣的生成與運行與肺、脾胃、腎、肝、心等臟關系密切;臟腑之氣受損不足后,必導致痰濁內生,所謂“五臟六腑皆可生痰”。痰邪所成,多與肺、脾、腎、肝、心之氣皆有關,五臟之中,“肺為貯痰之器”“脾為生痰之源” “腎為生痰之本”,津血同源,肝的疏泄失常、心主血脈功能異常,導致全身氣血運行不暢,而成為聚痰之因。痰為陰邪,陰病及陽,最終致機體陰陽失和。
氣為病之因,痰為病之標,龐安常提出:“善治痰者,不治痰而治氣,氣順則一身津液隨氣而順矣”。痰隨氣升,可到全身,所到之處氣血阻滯。痰邪喜中土,中焦為上、下焦氣機升降之樞紐,中焦不通,氣本趨下反上逆,本該上行反下行,氣機紊亂不調,氣逆動膈發(fā)為呃逆,胃失和降,胃氣上行發(fā)為嘔吐。調暢氣機之本既是治痰之本,治痰先理氣,氣行痰自消,治痰先補氣,氣旺則痰運,治痰之劑多加入行氣補氣之品。
陳氏對痰呃與火呃進行辨證,其中口渴是辨證要點,痰氣之呃無口渴,痰為陰邪,為飲中之稠者,濕為痰之本;火逆之呃必口渴,火為陽邪,火邪容易耗氣傷津,津傷則口渴。陳氏方選二陳湯加減治之,具體藥物:人參五分,陳皮五分,半夏一錢,甘草三分,厚樸一錢,茯苓三錢。水煎服。上方為二陳湯加入人參、厚樸,其中人參大補脾胃之氣為補氣之品,厚樸行氣降氣為降逆之品,再次體現(xiàn)陳氏治呃從氣虛治之,治病求本思想。
《醫(yī)方集解》中指出:“治痰通用二陳”。陳氏認為二陳湯為治痰之妙劑,二陳湯由唐代《千金方》溫膽湯衍變而來,二陳湯既是燥痰之良劑,亦是調中焦之圣劑。方中半夏為君藥,現(xiàn)代藥理研究認為,半夏除了對呼吸系統(tǒng)有祛痰止咳作用外,還有鎮(zhèn)吐、抗心律失常、抗腫瘤、抗早孕、鎮(zhèn)靜安眠等作用[6]。半夏入藥最先見于《五十二病方》,其性辛溫,具有燥濕化痰降逆止嘔功效?!侗窘浭枳C》認為“半夏主中焦氣逆”,其性辛開苦降,斡旋脾肺氣機,使痰飲無停留之所[7],陳皮為《神農本草經》中上品藥材,具有理氣健脾,燥濕化痰的功效,現(xiàn)代研究表明陳皮對胃腸具有雙向調節(jié)的作用,此外在心腦血管、免疫系統(tǒng),消除自由基抗衰老、美容、預防癌癥方面均有療效[8]。陳皮行氣,半夏治痰,陳皮配伍半夏體現(xiàn)治痰先治氣,氣順痰自消之意。脾為生痰之源,茯苓健脾則水液代謝正常,防新痰再生。加入人參、厚樸,其中人參補脾胃之氣,厚樸下氣燥濕,痰消而氣降呃逆自止。
2.3 補氣降火止呃陳士鐸治呃第三法為補氣降火止呃,陳氏認為呃逆也可由胃氣虛,胃火微旺所致。陳士鐸《外經微言》“脾,陰土也;胃,陽土也”?!端貑枴り庩枒蟠笳摗吩唬骸昂畟? 熱傷氣……”?!端貑枴ふ{經論》曰:“有所勞倦,形氣衰少,谷氣不盛,上焦不行”,以上《黃帝內經》條文皆謂氣之不足而生火[9]。火呃發(fā)生因胃氣虛弱,運化失常,腐熟水谷功能減弱,口渴飲水,水入于胃,停滯胃中;水為陰邪,遏制胃氣胃陽,腐熟功能進一步減弱,水谷停于胃中郁而化火,火旺易耗氣,致胃氣更虛;火旺易傷津致口渴喜飲,但火為微火,雖有口渴未有大煩渴之狀?;鹩粑钢兄轮薪共煌ǎ共粫?,氣虛則氣機逆亂,火氣逆行發(fā)為火逆。治法宜補胃氣降胃火?!镀⑽刚摗诽岢龈蕼匾嗫沙裏岬睦碚摗F殛幫?,脾之火易衰,故脾火宜強,不宜過弱,臨床治療脾胃之劑,雖用寒涼之劑仍加以顧護脾胃之品為宜。
對于火呃的治療,陳氏擬定方平呃散,適用于胃氣虛,肅降不利,郁而化火者,具體藥物如下:玄參五錢,白術五錢,人參二錢,茯苓三錢,甘菊花三錢,麥冬三錢,甘草五分。水煎服。
陳氏認為該方降胃火又不耗胃氣,所以奏功實神。陳士鐸《外經微言》“胃土以養(yǎng)永為主”,人參、茯苓、白術甘溫補以脾胃之氣,因胃氣本虛,胃火微旺,選用玄參、麥冬、菊花清熱滋陰平和之品非選用石膏清熱瀉火之苦寒之品,恐大寒之品中傷脾胃,加重胃虛之本,治病同時防他病而生。
2.4 散郁止呃陳氏治呃第四法為散郁止呃,對于郁呃的治療,陳士鐸認為氣惱之后肝經血燥,肺氣炎熱,肝旺克脾,致中焦不通,怒則氣上,氣上沖于上焦,上焦肺熱,咽喉為上焦肺之門戶遂發(fā)為呃逆,治法散郁佐以消痰潤肺。
《尚書》以 “憤結積聚”為 “郁”,其中情志不遂是很多疾病的內因,也是呃逆的病因之一。趙獻可在 “五行相因”的原理上,尤其重視木郁,他認為木郁為五郁之源頭,“木郁則火郁,…… 火郁則土郁,土郁則金亦郁,金郁則水亦郁”,對于郁證的治療,《素問·六元正紀大論》曰: “木郁達之,火郁發(fā)之,土郁奪之,金郁泄之,水郁折之”。提出治郁之法。朱震亨提出氣、血、濕、食、痰、火六種類型的郁證,其中氣郁又是所有類型郁病之基礎,綜上所論,肝氣郁為五臟郁之首,脾胃為六郁發(fā)病之地,上焦心肺,下焦肝腎,中焦脾胃,氣機之樞,胃是水谷之海,氣血生化之處,人體五臟六腑皆稟受胃氣以濡養(yǎng),凡六淫七情、勞役妄動,上下所屬五臟六腑之氣顯現(xiàn)出虛實相生相克之變化者,必通過中焦,必克胃氣,因此,四臟一有不平,中焦必為之氣郁。陳氏認為郁呃,雖表現(xiàn)為肝火之盛,其病因在于氣郁,非為火邪,如一味降火降氣降逆,肝郁更甚,脾胃受損,則呃逆更加嚴重,該治法體現(xiàn)陳氏治呃治病求本的思想。陳氏擬定方用解呃丹,具體藥物如下:茯神三錢,白芍三錢,當歸二錢,白術五錢,蘇葉五分,麥冬五錢,白芥子三錢,柴胡一錢。水煎服。
該方為解郁行氣之神方,疏調五臟之氣機以暢達三焦氣機。現(xiàn)代藥理研究認為,柴胡具有退熱、抗炎抗病毒、提高免疫力、鎮(zhèn)靜安神、鎮(zhèn)咳,抗癲癇、抗腫瘤作用[10,11]。柴胡具有和解表里,疏肝升陽之功效,入肝膽經,開闔半表半里之功,白芍味苦酸,肝之急,以酸泄之,白芍平肝斂陰作用。
當歸甘溫,養(yǎng)血活血,柴胡、白芍、當歸三藥合用疏肝柔肝利肝膽之氣。據(jù)《本草綱目》記載:“白術可利腰臍間氣血”,開通中焦;蘇葉行氣寬中;麥冬補陰滋陰潤肺之燥;茯神甘、淡,寧心利水,通調心與膀胱之氣;白芥子性溫,味辛,歸肺經、胃經,利胸膜心膈之氣,諸藥合用散郁為主,行氣解郁兼化痰飲。
2.5 補氣止呃此為陳氏治呃第五法。該型呃逆時作時止,病史較長,氣虛日久,已成氣衰。陳氏認為氣旺則順,氣衰則逆,凡逆之至者,皆衰之極耳?!鹅`樞.經脈》曰:“為此諸病,盛則瀉之,虛則補之”,陳氏提出氣虛呃的治法為補其氣之虛。
氣虛是因為氣不足所引的一組病理變化及癥候群,氣包括腎中精氣、脾胃水谷之氣,肺中的清氣,氣虛伴隨著氣的生理功能減退,導致機體的正常功能失常發(fā)為疾病。氣虛多因先天稟賦不足,后天失養(yǎng),久病大病損傷正氣,氣之生化不足所致。其中氣虛主要涉及肺、脾、腎、心等臟腑,氣病及陽,氣虛導致機體陰陽失調。脾胃功能失常,脾胃氣虛,收納腐熟水谷不能,出現(xiàn)胃痛、腹脹滿、泄瀉、痞滿,氣虛及陽致脾胃陽虛,陰寒內生,導致大便完谷不化,小便清長;脾胃氣虛陽虛致推動水液無力,致寒濕困阻、濕熱內蘊;氣虛則氣行不暢致氣滯中焦,中焦不通,氣機失于疏泄,三焦不通,氣機逆亂。氣虛導致氣的運行失常出現(xiàn)氣逆,氣逆不止乃為氣衰之象。氣虛也是導致痰呃、火呃的病因。氣虛而陽虛感寒而發(fā)遂為寒呃。同時氣虛致水液運化失常,停滯不行,凝滯為痰,氣虛兼有痰濕,痰阻中焦,氣逆則發(fā)為痰呃。
根據(jù)五行生克關系,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土生萬物,補脾胃之氣既是補生化之源,胃氣為生人之本,為諸氣之始,胃為陽土,補氣既是補陽,氣足則陽足,胃氣足則諸氣足,氣旺則氣的運行正常。治病求本,治氣之始即是補胃氣。陳氏選方六君子湯加減治之,具體方藥如下:人參三錢,白術一兩,茯苓三錢,陳皮一錢,甘草三錢,半夏二錢,柿蒂三枚。水煎服。
此方乃治胃之圣劑,胃氣弱而諸氣皆弱,胃氣旺而諸氣皆旺。黃元御在《四圣心源·卷四·勞傷解》中言:“脾為己土,以太陰而主升,胃為戊土,以陽明而主降,升降之權,則在陰陽之交,是謂中氣”[12]。六君子在四君子的基礎上加半夏、陳皮,全方以補氣為主,脾氣升則胃氣降,脾胃相濟,升降調達。陳皮、半夏燥濕行氣降氣,柿蒂降逆下氣,諸藥合用,補氣為主,以升為降,補中有行,補而不滯,有升有降,以升達降。對于寒呃、痰呃,皆可選用加減六君子湯治療。
3.1 案1患者,男,83歲。會診日期:2020年12月13日。主訴:呃逆4 d余。病史:患者2個月前(2020年8月24日)因右側肢體不利,伴頭暈、惡心、嘔吐,嘔吐物為胃內容物,非噴射狀,遂在家屬陪同下就診于北京市垂楊柳醫(yī)院,給予顱腦核磁后診斷為腦梗死,給予溶栓及雙抗治療后1周出現(xiàn)“消化道出血”,血紅蛋白44 g/L,停用雙抗,予以輸血治療。2 d后因患者突出右側肢體活動不能,神志欠清,伴言語不能,飲食嗆咳,大小便失禁,繼續(xù)給予調脂、保護胃黏膜、改善循環(huán)等治療,于2020年9月24日轉入中日友好醫(yī)院行康復治療,經治療后患者僅能發(fā)出單音節(jié),右側肢體肌肉可收縮,活動不能,為求進一步康復治療,于2020年11月9日轉入北京市朝陽區(qū)太陽宮社區(qū)衛(wèi)生服務中心?;颊甙l(fā)病以來,神清欠清,精神差,鼻飼飲食,大小便失禁,體質量無明顯變化。
入院后約1個月,由于胃管到期于2020年12月9日重新進行胃管插管術后出現(xiàn)呃逆不止,給予西藥巴氯芬治療3 d,呃逆未見好轉,為求治療遂請中醫(yī)科會診。
既往史:左側大腦中動脈重度狹窄、上消化道出血、失眠、頑固性呃逆、反流性食管炎病史。
會診時患者刻下癥:患者形態(tài)消瘦,仰臥位,雙眼有神,右側肢體無力,僅能說單音節(jié)“啊”字,聞及喉中呃逆聲,呃聲低微,不能自止,未聞及其他異常氣味。飲食鼻飼,飲食尚可,食物溫度適中,睡眠尚可,大便失禁,小便導尿。舌淡,苔白厚,脈沉細。中醫(yī)診斷:呃逆(虛呃,氣虛呃)。
患者病情復雜,現(xiàn)有腦梗病史,既往有脾胃疾病及上消化道出血、貧血、頑固性呃逆病史,目前仍大便失禁,長期脾胃虛弱,氣血不足,氣虛氣衰后致氣逆。因置換胃管,脾胃更弱,氣虛致呃,難以自止。考慮到患者鼻飼,脾胃虛弱不能耐受飲食,更不能耐受藥物,給予針灸治療。
陳士鐸的《辨證錄》“呃逆門”曰:“人有呃逆時作時止者,乃氣虛而非氣滯也。氣衰則逆……凡逆之至者,皆衰之極耳……補其氣之虛,而呃逆自止”。以陳氏治氣虛呃之法,進行辨證治療,結合患者的病情及個人特點選擇治療方法。治則:補氣降逆止呃。選穴以補氣穴配合降氣穴,主要穴位為:氣海、關元、中脘、足三里、太淵、太白、天突、翳風、內關穴。諸穴常規(guī)針刺,針刺手法用補法,留針30 min。其中氣海為氣之會,為生氣之海,具有補氣補陽功效;關元穴補陽健脾,氣海、關元合用具有補氣補陽補虛。肺主氣,太淵為肺經原穴、補肺氣調氣機;太白為脾原穴,補脾胃之氣,足三里為胃經下合穴,健脾胃補胃氣,補虛作用;中脘為腑之會,健脾和胃降逆;天突理氣降逆;翳風穴為治療呃逆之經驗穴,內關穴為理氣降逆,諸穴合用補氣為主,降逆為輔,補虛為主,理氣為輔。
患者針灸治療后留針30 min,起針后患者呃逆已止,后因再次會診該患者同病房患者,該患者護工反饋自針灸治療后20余天一直未再有呃逆。
3.2 案2患者,男,76歲。主訴:呃逆3 d。病史:患者3 d前無明顯誘因出現(xiàn)呃逆,呃聲時高時低,難以自止,呃逆以夜晚加重,呃呃連聲,嚴重影響患者睡眠,因呃逆致患者心情不舒,無口苦口干,無明顯怕冷怕熱,無自汗盜汗,患者自行服藥后無明顯緩解,為求治療隨就診。既往慢性脾胃病史5年余??滔掳Y:患者體型消瘦,可聞及喉間呃逆聲,呃聲時高時低,難以自止,未聞及其他異常氣味,脾氣稍急,兩脅不適,無出汗及口渴。自訴飲食可,二便正常,睡眠差。舌淡,苔白膩,舌下靜脈瘀滯(+),脈弦滑。中醫(yī)診斷:呃逆病(痰呃兼氣郁)。治則:補氣健脾疏肝止呃。給予中藥以六君子湯加減治療,黨參9 g,茯苓10 g,白術10 g,法半夏10 g,陳皮10 g,北柴胡5 g,白芍6 g,炙甘草5 g,柿蒂10 g。水煎服;2次/d。
患者既往慢性脾胃病病史,脾胃不足,舌痰厚膩,有痰有濕,皆因脾胃虛弱,運化失司,以健脾行氣化濕,方選六君子湯為主方,患者肝氣不舒,柴胡、白芍疏肝之郁,柿蒂降逆止呃?;颊叻幦齽┖?,呃逆已止,后隨訪1個月后未再復發(fā)。
陳士鐸辨證治療呃逆,共有5型,①寒呃,胃氣虛,氣虛陽虛,氣不固表感寒而發(fā),治法為溫陽祛寒止呃;②痰呃,胃氣虛,氣虛運化失常,痰阻中焦,痰氣上行,發(fā)為痰呃,治法為消痰行氣止呃;③火呃,胃氣虛,胃火微旺,火上沖發(fā)為火呃,治法為補氣降火止呃;④郁呃,惱怒之后肝旺克脾,中焦氣閉,三焦不通,氣逆上焦發(fā)為郁呃,治法為散郁止呃;⑤氣虛呃,久病之后,氣虛日久,氣虛發(fā)展到氣衰,氣機逆亂發(fā)為氣虛呃,治法補氣止呃??v觀陳氏之呃逆門,共有以下特點:①注重補氣尤其是補胃氣,護胃氣、通三焦;②重視五行生克關系,氣與五臟六腑、情志及外邪關系;③重視氣的功能運動;④辨病辨證相結合,治病求本,在治療呃逆的治法上并非一味降逆止呃,辨證論治尋求病之源。
其治呃思想不僅指導臨證選方用藥,對于針灸治療呃逆的選穴用穴均有重要意義。其辨證論治呃逆的思想為臨床治療呃逆提供新思路,并為治療呃逆提供基本方(如六君子湯)。呃逆為臨床常見病多發(fā)病,也是其他疾病伴發(fā)或者繼發(fā)的疾病,臨床中診療該類疾病,辨證論治,抓住病之本,避免誤診誤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