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與仇

一

老木頭解放初成親。他與白米秧一連生了四個孩子。老大叫木頭釘；老二是姑娘，叫木頭花；老三叫木頭板；老四叫木頭團。老木頭大字不識，老實巴交的，是個楊樹葉掉下也怕砸破腦殼的老好人。農(nóng)村條件也就那樣，賤生賤養(yǎng)，四個孩子除了頭熱腦脹的感冒，也沒什么大災大病，逐漸都長大了。老木頭和白米秧也非常愛護、心疼他們的孩子，可實力和條件不允許。其實農(nóng)村家家戶戶養(yǎng)孩子都那樣，順其自然。農(nóng)村有句老話：成林的樹兒不用棵（整枝的意思），一棵是個彎家伙。俗話說的好：一娘生九子，九子九個樣，這不，老木頭的四個孩子，性格就各不相同。

一九六六年，木頭釘還有幾個月初中畢業(yè)，趕上了停課鬧革命，等復學時，初中畢業(yè)了，書沒得讀了，只有回鄉(xiāng)務農(nóng)。木頭花、木頭板讀小學，木頭團穿著開檔褲在家跟貓狗玩耍。

初中畢業(yè)生在新富大隊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上級要求小學辦在大隊，木頭釘十七歲成了教書育人的老師。他不用像父輩那樣臉朝黃土、背朝天地勞動，雨不淋、日不曬，生產(chǎn)隊記著全勞力的工分，每個月還有六塊錢的補助。中國人歷來尊師重教，走到哪里鄉(xiāng)親們都木老師長木老師短地叫著。盡管不是拿工資的公辦教師，還是給老木頭爭了不少面子。

木頭花初中畢業(yè)，趕上區(qū)里辦高中班，木頭花順利地上了高中?？傻侥绢^板初中畢業(yè)時，就沒有那么幸運了。因區(qū)里教育資源有限，高中只有兩個班，可全區(qū)下轄五個公社。初中每個公社都有，都普及了。上高中考試只是個形勢，一個家庭里若有孩子上了高中，其他孩子初中畢業(yè)后就不能再上高中，一家只能一個孩子上高中，這樣也公平合理。規(guī)定在這，普通老百姓有什么辦法呢？木頭板只好回鄉(xiāng)務農(nóng)。

生產(chǎn)隊長看到木頭板不讀書很可惜，便找到老木頭，說：“老木哥，你找找大隊書記，木頭板那孩子不讀書實在是可惜了，在大隊開會時，我跟書記說過，書記說他也很為難，家里有讀高中的其他孩子就不能再上高中，這是上面要求的。你再去跟大隊書記講講，求求情，看能行不？”

老木頭憨憨地笑笑：“不讀就不讀吧，就是讀個高中還不是回家種田，再說農(nóng)村里還不是要人干活。”要老木頭去求人他是不干的，確實，老木頭從沒求過人。

沒書讀的木頭板就成了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像老木頭一樣風里來雨里去，臉朝黃土、背朝天地勞作著。十幾歲的孩子，有牽無掛，是生產(chǎn)隊出工、修水利的好人選。區(qū)里、公社組織的水利，治山治河的工地上，都少不了木頭板的身影，不到幾年，木頭板自然也就成了生產(chǎn)隊里的好勞力。

農(nóng)村招工、招干、征兵、推薦上大學那還是要講文化的，當然是文化高的優(yōu)先。像大隊青年書記、民兵連長就要從高中畢業(yè)生中選拔，就是當兵文化高的也進步要快些，提干肯定是要從文化高的人中選拔。

木頭板只有眼巴巴地看著別人進步，這些好事肯定是沒有他的份，他只有老老實實地干活，想也是非分之想。老爸常用的口頭禪就是：農(nóng)村還不是需要人，都出去了農(nóng)村的田誰種？

木頭花讀高中就入了團，畢業(yè)回鄉(xiāng)后半年，被公社抽調(diào)到工作隊。因表現(xiàn)好第二年就入了黨，當上了大隊副書記，副書記干了幾個月，就被公社推薦到省城上大學。上大學一切費用都是國家的，一畢業(yè)國家就會分配工作，吃上商品糧，成為人人羨慕的城里人。

種田就種田吧，最鬧心的就是在農(nóng)村不好說媳婦。木頭釘、木頭花相繼結婚生子。一晃木頭板二十七歲了還沒討上媳婦。

二十七歲討不上媳婦，在農(nóng)村屬大齡青年，人過三十不學藝，還有三年木頭板就三十了，是黃瓜打鑼去半頭了。木頭板感到心灰意冷，不要說什么前途，就連是能否討上媳婦他都感到很渺茫。

改革開放了，人員可以自由流動，自己就是到城市里去拉板車也能養(yǎng)活自己，還能見見外邊的世界，木頭板真不甘心就這樣呆在這山溝溝里。木頭板說干就干，他不顧父母的反對，真的將家里的板車拖到百里外的縣城，去干他拉板車的營生去了。

二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無奈。當木頭板拉著板車來到縣城，他看到街邊都是排著整齊的板車，等著別人來雇用，木頭板心想著這伙人就是干這營生的，他準備也將他的板車靠上去，與他們?yōu)槲榇罨铩?/p>

這些人正坐在各自的板車上，天南地北地聊著天，看到來了一個陌生人，他們像是看到外星人一樣感到奇怪，這人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不打招呼就要來做生意？真是不懂規(guī)矩。

一個吸著煙圈、剃著光頭的中年人努著嘴道：“哎哎哎！你是干什么的？”

木頭板答道：“到這里拉板車?！?/p>

“我們都是附近的人，靠著拉板車掙碗飯吃，你這不是來搶我們的飯碗嗎？”光頭趾高氣揚地說道。

木頭板也是靈光之人，忙上前陪著笑臉，給每個人發(fā)著煙，說：“小弟初來乍到，不懂規(guī)矩，還請大家包涵。”

一個板車哥道：“我們守在這里掙一個是一個，你那么年輕，干點什么不好?！?/p>

木頭板轉眼瞅了板車哥一眼，這人還真不年輕，看歲數(shù)與他父親老木頭差不多。木頭板又忙說道：“我沒讀多少書，也沒什么技術，又不想在家種田，只有靠賣力氣掙口飯吃。”

光頭男接過木頭板的煙，說：“想得美，在這城里，東西南北都有各自的范圍，你以為你想在這里拉就拉、想在這里賣力氣就賣力氣？”

木頭板聽到光頭男的話，一愣：下個力竟然還有這么多規(guī)矩？他靈機一動，現(xiàn)在正是吃午飯的時候，木頭板高興地說道：“中午大家都別走了，我請客?！?/p>

光頭男起身一拍木頭板的肩膀，說：“你小子還真夠大方的。”說著，便向一群板車哥們招著手。

于是，一行十來人來到街邊一個搭著簡陋棚子的餐館，光頭男大聲喊道：“老板娘，來份魚頭羊肉火鍋，外加豬頭肉、花生米，一斤大麥酒?！?/p>

中年老板娘滿面笑容地說：“哎呀，黑哥，快請坐！二妮，快倒水。”

看來這伙人經(jīng)常在這個街邊餐館來打平伙。其實老板娘比光頭男的年齡還大，可老板娘還喊光頭黑哥，無非是用甜言蜜語招攬生意吧。

“黑皮，我們來斗一會兒地主。”原來光頭叫黑皮，的確長得不白。

老板娘的姑娘二妮忙著給來客倒著茶水，一個個叔叔長、叔叔短的叫得真甜蜜。

這頓飯足足花了他一百塊錢。就這樣木頭板擠進了這幫拉板車的隊伍。

木頭板租了老板娘的半間屋，住了幾天后，他知道老板娘是當?shù)厝?，前幾年丈夫因車禍而亡，丈夫生前也是拉板車的，丈夫死后娘倆開了這個餐館，而這幫拉板車的都是老板娘丈夫生前的朋友，所以常來照顧她的生意。

木頭板生得勤快，老板娘家里沒有男人，他經(jīng)常幫老板娘干些男人干的活，木頭板覺得反正力氣用了還會有的，能幫忙就幫幫忙，這種勤快人自然是討得老板娘的喜歡。

木頭板在板車幫里與別人也和得來，也愛幫別人，別人不愿干的活，他主動承攬；好干的活、賺錢的活讓給別人。拉板車雖是力氣活，但第一個月他竟掙了三百塊錢，而國家科級干部每月才百把塊錢，那就一個萬元戶十里八鄉(xiāng)都知道。

三

木頭板在城里摸出了門道，他覺得在城里不管干點什么都比在農(nóng)村種田強，他決心再也不回農(nóng)村了。第一年下來，木頭板一清算，自己足足攢了兩千元。

木頭板經(jīng)常幫老板娘干活，老板娘自然也常幫木頭板洗洗衣服，若是她自己沒空時，就叫二妮幫忙洗。只要木頭板在房間里時，二妮進去十來分鐘就不得出來，不時從房間里傳出朗朗的笑聲，二妮喜歡上了木頭板。老板娘預感到了些什么，木頭板與二妮這樣下去一定會發(fā)生點什么的，要說別的也沒什么，就是木頭板年齡大了些。但年紀大點好像也沒什么關系。木頭板人好，老板娘也很喜歡木頭板，偶爾有時也會對木頭板有些想法。木頭板這人勤快，嘴還甜，身體強壯的像一頭公牛，仿佛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氣，這樣的男人誰不喜歡？

第二年春天，木頭板權衡了一下，全城滿街都是自行車，幾百輛板車，心想著：修車補胎肯定比下力拉板車要強，特別是一想到往七樓搬家具，那簡直是累得像猴子一樣。反正自己在家修水利時也是修車能手，補胎、盤鋼絲更是自己的拿手好戲。

木頭板在餐館前面支起了修理攤，買了一套修理工具才幾十塊錢，銼子、鉗子、叉子、板子、活動扳手、一條木凳子就夠了，幾條廢內(nèi)胎，一瓶幾塊錢的膠水可以用很久。

晚上餐館打烊后，二妮媽娘家有事，二妮媽就回娘家了。二妮關好門后就到木頭板房間去玩耍。本來白天就烏云密布，二妮進門后，不一會兒就電閃雷鳴，稀里嘩啦下起了雨。

二妮的到來，木頭板當然高興。他打開他那14寸的黑白電視，因此時外面正電閃雷鳴，電視屏幕上都是閃爍的雪花。

二妮忙說：“下雨打雷時不能開電視。”

木頭板拍了拍有聲沒影的電視：“這破電視?！边@電視是破，是給別人搬家時，人家不要，他花五十元買回來的，說著就將電視關了。

二妮說道：“那我回去睡覺了?！?/p>

“你一個人回房間不怕，天陰下雨好出鬼?！?/p>

二妮害怕了，她想著房后的山上有好多墳，二妮囁嚅著問：“那怎么辦？”

木頭板開玩笑地說：“那你就在我這里睡唄。”

“那可不行！”

“你不怕青口獠牙、披頭散發(fā)的鬼？”

青口獠牙、披頭散發(fā)的鬼，真的在二妮眼前直晃。

二妮直往木頭板身邊靠，用手錘打著木頭板說：“你真壞，你真壞，弄得人家都不敢回去了?！?/p>

木頭板一把將二妮摟在懷里，忘情地親吻起了二妮。

二妮滿臉漲紅，直喘著粗氣。等二妮冷靜了些便掙脫了木頭板，欲往外走。

“你不怕鬼？青口獠牙的？”木頭板說著還做著鬼的樣子。

二妮猶豫了，停住了腳步。

“你就睡在我這里，我睡地上，你睡床上?！?/p>

“真的？”

“真的。”

木頭板想了想，說：“地上潮濕，不行我倆都睡在床上，一人睡一床被子吧。二妮，你一人睡在床上，鬼來了怎么辦？”木頭板又轉口嚇唬著二妮。

二妮又害怕了，默許了木頭板的安排。

木頭板攤開了兩床被子后，便脫掉外衣鉆進了被窩，二妮則合衣鉆進了另一床被子。

木頭板嘻笑著說：“把外衣脫掉，穿著衣服睡覺不舒服?！?/p>

的確，穿著外衣睡覺不光不舒服，還不習慣，二妮說：“那你不許動我?！?/p>

“我保證?！蹦绢^板說道。

二妮怯生生地在被子里將外衣脫掉。

木頭板準備拉燈。二妮忙說：“別拉，我怕。”

“有我你怕什么？”

木頭板說著，實在按捺不住鉆進了二妮的被窩。

二妮反推著不頭板，說道：“你說的我們各人睡各人的，你這人怎么得寸進尺！”

木頭板一把將二妮緊緊地抱在懷里，狂吻起來。

木頭板嘴里喃喃地說：“二妮，我太喜歡你了！我真的喜歡你！”

二妮嘴里也喃喃道：“你壞！你壞！你說話不算數(shù)……”

四

木頭板干修理鋪的收入果然比拉板車多，還不止多一點，而是多好幾倍，車胎補個補丁，幾乎不要什么成本就能掙好幾塊。

木頭板、二妮有了那次肌膚之親后，倆人隔三岔五地有機會就粘在一起。二妮媽知道時間長了倆人會做些齷齪的事來，事到如今只有睜只眼閉只眼，兒大不由娘，管得了嗎？

有了二妮，木頭板是越干勁越大，他覺得這樣生活才有奔頭，有盼頭。

兩個月后，二妮媽發(fā)現(xiàn)二妮不對勁。真是兒大不由娘，其實二妮媽也是很喜歡木頭板的，但是再怎么也不能未婚先孕呀！

木頭板領著二妮回了趟老家，找他爸老木頭，和哥哥木頭釘商量他與二妮的婚事，想選個黃道吉日，盡快把婚事給辦了，并跟他娘透露二妮有喜了的秘密。

老木頭和白米秧當然是喜不勝收。木頭板出去闖對了，在家說不定打一輩子光棍。

木頭板走后，木頭釘教書很有一套，轉成了公辦教師，最小的弟弟也考上了省城里的重點大學。這不，最讓老兩口鬧心的木頭板的婚事也解決了，老木頭家真是喜事連連。怪不得這幾天喜鵲老在房前樹枝上“喳喳”叫呢。

不光是這，老木頭老兩口五十多歲，正是壯年，上得了山，下得了河，喂了幾十只山羊。木頭釘腦袋瓜靈活，指揮著他老婆、父母在家種天麻，一年下來收入可觀，是遠近聞名的雙萬元戶。

木頭板要回老家結婚，麻煩事來了，哥嫂當著家，堅決不同意木頭板回家結婚，理由是木頭板已離開家了，這兩年的收入也沒上交。

木頭板與哥哥理論，說他在家從十七歲下學就在家干活，給家里貢獻了十幾年，家里五間大瓦房也有他的功勞。

父母勸說木頭釘不聽，老木頭就找來舅舅和姑父做工作，可工作還是做不通，木頭釘高低貴賤是不同意木頭板回家結婚，覺得木頭板回家結婚不光費神費力，還要花錢。

家是哥嫂當著，父母也沒什么辦法，木頭板一生氣，帶著二妮走了。

二妮回家跟媽一說，二妮媽非常生氣：“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木頭板簡直像個孤兒！”

二妮附和道：“可不是嘛！”

二妮媽倒是個爽快人：“他家不管算了，我們管?！狈凑约壕瓦@一個寶貝女兒，讓他做上門女婿也好?！?/p>

老板娘多少有點錢，再加上木頭板攢的錢，就用這些錢置辦些時興家具。眼看二妮肚子一天天往上鼓，時間不等人了，就把家里簡單地裝修了一下，在二妮懷孕四個月時，二妮媽請了親戚六眷、親朋好友十幾桌，將婚事熱熱鬧鬧地辦了?；槎Y那天，木頭板一起拉板車的哥們來了一大桌，他們變著花樣要木頭板、二妮斟酒喝，這幫工友喝到天昏地暗，把光頭、黑皮喝得酪酊大醉，硬是喝到說話舌頭伸不直，走路腿伸不直。鄉(xiāng)俗嘛，結婚三天無大小。

二妮十月懷胎產(chǎn)下一子，木頭板起名為木子瓢，又生下老二起名叫木子碗。兩個兒子，二妮還想要個姑娘，在二妮再三堅持下，二妮如愿生下一個姑娘。姑娘高低不依木頭板起名，什么瓢呀碗的，這不，按木頭板的起名叫木子碟，多難聽！按二妮的，給姑娘起了個木子蕾，多好聽又時髦的名字。

五

現(xiàn)在的社會怎么發(fā)展這么快，自行車、板車是越來越少，滿街都是摩托車、電動車。自行車、板車少了，木頭板的生意自然也少了。

木頭板的思想也真是與時俱進，他開動腦筋，覺得自己必須轉行，要學習修摩托車，不然的話連混碗飯吃都很難，自己好壞也是初中畢業(yè)，然后木頭板參加了摩托車修理培訓班。

三個月培訓結束，木頭板的自行車、板車修理牌子換成了摩托車修理牌子。

嘿！還真別說，修摩托車比修板車、自行車賺的錢多。穿著皮甲克，戴著墨鏡，手拿大哥大的老板，幾塊錢的零錢找給人家人家都不要。

木頭板知道自己現(xiàn)在責任重大，丈母娘年歲一年比一年大，三個娃就夠二妮和丈母娘忙的了。餐館沒開了，自己就是家里的頂梁柱，自己不賺錢，那一家人只有喝西北風了。木頭板慶幸自己頭腦靈活、轉行快。

木頭板繼續(xù)順時而為，他附帶賣起了摩托車配件，一年后他干脆代理起賣“金田”牌摩托車。就這樣，他修、賣配件、賣摩托車，干起了一條龍服務。木頭板一人忙不過來店里的生意，請了兩個修理摩托車的師傅，共同打理店里的生意。特別是品牌代理，摩托車的發(fā)展簡直比雨后春筍還快。農(nóng)村集鎮(zhèn)也紛紛加盟了木頭板代理的品牌。這樣財富就像潮水般向木頭板涌來。

一年后，木頭板高標準翻新了丈母娘的房子，城市不斷發(fā)展，原來的郊區(qū)，現(xiàn)在成了大街。木頭板臨街修了四間四層帶門面的房子，房子高大氣派，門面前的街道叫朝陽大道。

房子建好后，老木頭和白米秧已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木頭板考慮到父母勞累了大半生，自己現(xiàn)在有能力讓父母享享清福了。父母勞累慣了，肯定是閑不住，幫把手帶帶孫子也好，只要二妮同意，到醫(yī)院去把環(huán)取了，再生個小木頭，不管是男是女都行。

當木頭板把想法與二妮商量時，遇到了不小的阻力。

二妮的理由是，回家結婚時他們就不同意，像個孤兒樣，現(xiàn)在想過來享福，哼！那要打個問號！

木頭板耐心地做著二妮的工作，說：“二妮呀，不是父母想來，而是我想讓二老來。我們那時想回老家舉辦婚禮，父母是同意的，你知道，二老幫著做了不少的工作，也慪了不少氣?！?/p>

“沒說來就在老家住著吧，鄉(xiāng)下的空氣還好些?！倍莶粣啦换鸬卣f。

“你看，我們現(xiàn)在也不在乎多兩個老人吃飯，我只想盡點孝心，再者……”木頭板說著說著，二妮睡著了。木頭板說再多道理，二妮都懶得聽。

木頭板只好去做丈母娘的工作，丈母娘倒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聽了木頭板的想法后，把二妮狠狠地訓了一頓：“前養(yǎng)后教，行孝有什么不對的，難得木頭板有這份孝心，你對老的好，后生到時一定會跟著學，會孝敬你。再說，我們現(xiàn)在有今天，還不是木頭板操的心，想想我們那時開個小餐館多艱難、多辛苦，多不容易。養(yǎng)兒為什么？不就是為了防老嗎？”

二妮爭辯道：“他爸和他媽也不是養(yǎng)了他一個呀？”

“就只當父母養(yǎng)了我一個?！蹦绢^板開導道。

“對！說的對，只當是獨生子女的，這個家我當了，你只管將父母接來。親家公、親家母都是好人，來后我們一定合得來?！闭赡改锏目谖鞘俏阌怪靡傻摹?/p>

二妮看了母親一眼，不再作聲了。

木頭板回老家接父母時，哥哥木頭釘不同意，父母走后家里就少了幫手，在農(nóng)村只要老人能動，總是要幫忙做一些事的。

老木頭覺得無所謂，他還是老思想，農(nóng)村總得要人，倒是老伴心疼他，在農(nóng)村一年四季沒閑的時候，晴天要在地里干活，雨天還要出去放牛。

這件事最后成了，還是木頭花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她與丈夫特地從省城趕了回來，她當然是支持父母進城和木頭板一家生活在一起。木頭花是從農(nóng)村出來的，她知道農(nóng)村的艱辛。

木頭花當著父母、哥嫂的面說：“這件事誰也不能強求，隨父母的意，父母想到哪里就到哪里?！逼鋵嵥档乩镆恢笨v容父母進城。

既然在城市見過大世面的木頭花把話說到這份上，木頭釘也不好再說什么了。就這樣，老木頭與老伴隨木頭板進了城。

此時的木頭團大學畢業(yè)，考上了公務員，父母的事他也說不上話，也無需他的什么意見，他也懶得管家里的家長里短。

六

“父母進了門，財神跟著行”，“父母是個寶，財富跟著跑”，這些話說的一點也不假。自從父母進城后，木頭板的事業(yè)蒸蒸日上，財富滾滾而來，生意做得順風順水。

木頭板審時度勢，隨著國家不斷富強，小汽車開始進入家庭，木頭板抓住先機，他拿到了“奔馳”“寶馬”在本省的代理權。建4S店是有嚴格要求的，必須得二十畝地，各種配套設施齊全，才能取得本省代理權。取得本省代理權就必須得在本省地級以上的每個地級市要建4S店。每個4S店得投資五百萬元，全省十六個地級市，再加上省城，想要把4S店全省覆蓋，總投資就得一個多億。木頭板當然沒有那么多錢，他采取滾動式發(fā)展，用先期建好的幾個4S店的土地、房產(chǎn)作抵押到銀行貸款，再建下一批4S店。

木頭板把總部搬到省城。以省城為根據(jù)地，成立了公司。人手不夠，他在社會上廣招人才，他當然也沒忘記那時一起拉板車的難兄難弟，光頭、黑皮為人忠誠，木頭板讓他當副手。

4S店當然還是修理、保養(yǎng)加賣車一條龍服務。

賺不賺錢呢？這樣說吧：木頭板與二妮常常是睡覺都能笑醒。土地、房產(chǎn)是不斷地在漲價，還是一股勁兒地往上漲，4S店都是商住用地，算算看，木頭板的身價是多少，那簡直是一天一個樣。換一次機油、車子保養(yǎng)一次就得好幾千，賣配件賺錢，賣車也賺錢，真是讓木頭板和二妮數(shù)錢數(shù)到手軟。

二妮在老房子里照顧著三個老人和三個孩子讀書。木頭板常常奔波在全省各地。其實財富對木頭板來說只是個數(shù)字，可卻像一道道枷鎖一樣，牢牢地把木頭板綁到只能前進、不能倒退的戰(zhàn)車上。

木頭釘心里肯定是不平衡的，姊妹四個現(xiàn)在就他過得最差。木頭花、木頭團大學畢業(yè)在省城工作，讀書最少的木頭板現(xiàn)在是想在哪里就在哪里，北京、上海的房子他也買得起，只要他愿意。其實他自己過得也還不錯，教師是鐵飯碗，退休工資也是參照公務員待遇，可與其他幾個姊妹相比，他現(xiàn)在是過得差了些，覺得有距離了。

木頭釘最頭疼的是他的兩個兒子，大兒子讀了中專畢業(yè)，小兒子連高中都沒考上。

木頭釘常嘆自己的命苦，自己雖說是公辦教師，可家還住在農(nóng)村，老婆孩子還是農(nóng)村戶口的半邊戶。他總覺得有些不甘心，他常跑到祖墳上看，想在風水上找原因，怎么姊妹四個就他最差呢？自己教了半輩子的書，吃了多少粉筆灰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險些得了肺氣腫病，嚴格來說就是職業(yè)病。怎么都是一母同生，怎么命運的區(qū)別卻這么大呢？

木頭釘?shù)膬蓚€兒子就業(yè)不是問題，木頭板那里幾百號人，多幾個人不是問題。銷售、開車、修車由他們選，管理只要水平夠也沒有問題。

老木頭在他七十九歲那年病逝，埋在了老家。

老伴走后，木頭板媽媽像掉了魂似的，老了要落葉歸根了，老家還是老熟人、老姊妹多，老木頭走后，木頭板媽媽在城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想回老家。

木頭釘答應了母親回老家生活，但他提出兩個條件：第一，家里裝電話，農(nóng)村家里接電話可是個稀罕物，理由是子女經(jīng)常向母親問平安；第二是給家里安自來水，理由是方便母親的生活。這些木頭板都答應了，錢自然是木頭板出，木頭釘借此機會改善了自家的家庭條件。

木頭釘知道母親身上積攢的有幾萬塊錢，他就找各種理由向母親索要，這些錢都是過年過節(jié)過生日時木頭花、木頭板、木頭團給的，是父母舍不得用，慢慢積攢的。

“媽，今天趕集身上沒錢，借1000元，我發(fā)工資后還你”。木頭釘找母親開口道。

母親顫巍巍地從衣兜里掏出1000元遞給了木頭釘：“你只借不還，我身上的錢不多了。”

過了幾天，木頭釘又找母親：“媽，今天又要趕集，我身上沒錢?！?/p>

母親瞅了木頭釘一眼，說：“我身上真的沒錢了?！?/p>

木頭釘不相信母親身上沒錢了，可此時母親身上真的沒錢了，母親身上的幾萬塊錢不到半年時間就都流進了木頭釘?shù)难?/p>

老母親在城里生活了近十年，回農(nóng)村還真的不習慣了。燈沒有城里亮，下雨到處是泥巴，頭疼腦熱地看個病也不方便。年歲是一年老一年，身體狀況是每況愈下，到了坐下就難得起身的地步。她想打電話給木頭板，可電話沒用到幾天，木頭釘就將電話賣給了別人，這筆錢又落入到木頭釘?shù)难?/p>

老母親身體狀況稍好一點兒，她到城里找到木頭板，提出了她還是想跟著木頭板一起生活，木頭板二話沒說又把母親接到了城里，并帶著母親看了中醫(yī)。中醫(yī)講，老年人嘛，就是氣血虧虛，要盡量加強營養(yǎng)，開了阿膠燉紅參讓母親服用。不到半年時間，老母親就面色紅潤，身體也逐漸恢復起來了。

七

木頭釘五十六歲那年辦了退休手續(xù)。退休前他就想好了，讓兩個兒子在木頭板那里打工，他也投奔木頭板，在木頭板那里再謀個差事。五十多歲，按說正當年，自己一輩子就這樣了，瞅準機會幫兒子一把，也讓兒子像木頭板樣當上老板。

木頭板當然不會拒絕哥哥，安排木頭釘維護花壇里的綠化，并安排他住在4S店里，工作當然是很輕松自在。

木頭釘天天琢磨著兩個兒子怎樣才能當上老板，木頭板讀書不多卻當上了老板，看來當老板并不是件難事。但一想到兩個兒子的學歷最低也是初中畢業(yè)，木頭板不就是個初中畢業(yè)嘛。在木頭板那里打工怎么會有出頭之日呢？為此木頭釘常鼓動兩個兒子，老板誰不想當呢？兩個兒子在木頭釘?shù)墓膭酉滦睦镩_始蠢蠢欲動了。

小兒子會開車，木頭釘將老家的房子賣掉，給小兒子買了輛二手出租車，先當個出租車老板也不錯，木頭板還不是先從拉板車、修自行車開始的嘛。

二妮在家嘀咕道：“賣的房子那是祖產(chǎn)，好歹也要跟我吱一聲呀?！?/p>

木頭板和稀泥道：“賣就賣了吧，值不了幾個錢。”

二妮反駁道：“這不是錢的事，老媽還在，錢我們肯定不會要，但跟我們要吱一聲?！?/p>

“哎，弟兄一場，沒多大個事，不必計較?！闭f著關了燈，一把將二妮摟在懷里。

大兒子在木頭釘?shù)墓膭酉拢舷律钲?，投資辦了一家小型電子廠。

兩個兒子離開后，木頭釘把木頭花、木頭板找來商量，自己進城連個窩都沒有，正好城里有批廉價房，一百五十多平才二十萬，想讓小姊妹倆支援支援，好讓自己有個窩。

木頭板跟二妮講了，二妮嘴里又嘀嘀咕咕的，好像不同意。

木頭板勸慰道：“兄弟伙的，馬虎些?！?/p>

最后木頭板出了十五萬，木頭花出了五萬，木頭釘就這樣如愿以嘗地在城里買了套房子。

小兒子的出租車開了不到半年，開車連加油的錢都沒有，低價將出租車賣出。開車太辛苦，錢還是幾塊幾塊的掙。開麻將館好，不光坐在家里賺錢，自己還可以打牌娛樂。

開麻將館好，說干就干，湊錢買了一批麻將機，麻將館里缺角就喊，沒角就湊，可他牌技不行，輸多贏少，收的臺子費沒有輸?shù)亩啵粠滋炀腿氩环蟪?，沒幾個月麻將機抵賬抵出去了，血本無歸。

木頭釘讓小兒子到深圳大兒子的電子廠去，弟兄兩個去開廠，一個大老板，一個小老板，也不錯。

電子廠里流動資金不夠，木頭釘找木頭板去借。

二妮在木頭板面前嘀咕道：“他說是借，你看還不還？”

木頭板嘿嘿一笑：“兄弟伙的，馬虎些?！彼懦硕莸母蓴_，又幫了木頭釘一把。

二妮算是說對了，木頭釘說是借，根本就沒打算還。

三年不到，電子廠因經(jīng)營不善，虧損二百多萬，老大是法人，官司纏身，電子廠不得不關門。

木頭釘?shù)男鹤硬坏貌粠е掀藕⒆踊丶?，大兒子在深圳善后?/p>

木頭板只好將小侄兒安排在店里上班，并湊錢在店里入了一股，拿份工資，再加年底分紅。

二妮躺在床上咕噥道：“不光安排到店里上班，還給入股?！?/p>

木頭板安慰道：“兄弟一場，總不能我們吃香喝辣的，看著他們沒飯吃吧?！?/p>

“退休工資大幾千，還沒飯吃嗎？那時他的條件好，怎么沒管我們？回去結個婚都不同意?！倍輾夂艉舻卣f。

“幾十年就過去了，還記得那事，他現(xiàn)在不是遇到困難了嘛！睡覺，睡覺?！闭f著，木頭板關了燈。

八

木頭釘與小兒子、媳婦住在一起，婆媳之間難免磕磕碰碰。

木頭釘找到木頭板：“與兒子、媳婦住在一起不習慣。”

木頭板問道：“那怎么辦？”

“你看現(xiàn)在哪有公公、婆婆與兒子、媳婦住在一起的？”

二妮坐在一旁翻了木頭板一眼。

木頭釘繼續(xù)說道：“要不你騰幾間房給我住，你店里有空房?！?/p>

二妮生氣了：“我們幫你不少了，按說我們湊錢給你買房，買房是給你住的，你讓給了你的兒子和媳婦住，現(xiàn)在你又來找我們，天底下哪有這個道理！”

木頭釘爭辯道：“現(xiàn)在就你的條件強點，你不幫我誰幫我，不然我住哪里？”

“不想住在一起，你們可以租房子住。”二妮說道。

“你們住這么好的房子，讓我租房子住，算你說得出口！”木頭釘生氣了。

“我們吃的苦、操的心、慪的氣，你知道嗎？”二妮也真的生氣了。

木頭板心里對木頭釘也有想法了，搞得像是欠他似的，他也不再勸阻二妮，讓二妮與木頭釘爭吵。

木頭釘與二妮你一言我一語，越吵越厲害。

木頭釘站起身來：“我就不信這個邪！”

二妮也站起身來：“我也不信這個邪！”

木頭釘說完，怒氣沖沖地走了。氣得青筋凸起，兩臉漲紅，反過臉狠狠地瞪了木頭板一眼。天吶，看樣子木頭釘這回是不會罷休的。

木頭釘走后，二妮憤憤地說：“都是你慣的，這次就是不同意，看他把我怎么樣！”

“哎！他可能真的遇到困難了。”木頭板道。

“你看他惡霸的樣子，就像是欠他的一樣。這次我可要說清楚，你要是繼續(xù)拿錢給他，我就跟你沒完?！倍菡f完，肺氣得就像拉風廂一樣，胸脯一鼓一鼓的。

木頭釘走后，木頭板對自己和木頭釘?shù)年P系進行了梳理和反思。從以前他不讓自己與二妮回老家結婚，到湊錢給他買房子，到小侄子入股店里，修祖墳都沒讓他出過一分錢……小的方面就不用說了，現(xiàn)在幫了老的又幫小的，可以說是做到仁至義盡了，這一幕幕像放電影一樣在腦海里浮現(xiàn)。木頭板納了悶了，怎么越幫他這意見還越大了，雖說是一母同胞，可自己也有自己的家呀。俗話說得好：幫只能救急。但要幫到侄子們都當老板發(fā)財那可能嗎？

木頭釘回到家里越想越有氣，都是一母同胞，現(xiàn)在自己家里遇到困難，幫一幫就不行嗎？兩百萬對木頭板和二妮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可以解決我家里大問題，就可以把所有欠賬還清。對！這兩百萬木頭板和二妮應該出。不出是沒用手足之情，不出是不講道理。自己現(xiàn)在連房子都沒有住的，他們就不管，到他家去求援時二妮那種態(tài)度，還吵嘴，二妮與我吵便罷，木頭板在那里一聲不吭，不是明顯向著他老婆嘛。二妮算什么，我們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呀！木頭釘越想越覺得心里像灌了鉛砣似的堵得慌，越想越覺得木頭板和二妮不光對不起他，還對不起死去的父母。木頭釘想著這些就覺得生恨生仇，由恨到仇，覺得木頭板、二妮不幫他應該千刀萬剮。既然你無情我就無意，到時有你夫妻倆難堪的！

九

清明節(jié)馬上就要到了，木頭釘知道木頭花夫妻必然會回來給父母上墳。木頭釘一連三天給木頭團打電話，清明節(jié)一定要木頭團回來。一是木頭釘要求姊妹伙的都來幫幫他，二是回來評評理，木頭板變了，變到不可理喻，變到六親不認，變到手足情不顧。大家都來批判木頭板和二妮，要批到他們狗血淋頭，批到他們低頭認錯，批到他們幡然醒悟，批到他們從新做人，批到他們悔過自新。

木頭團已是地級市的市長，工作可謂是日理萬機，確實沒時間回來。自從木頭團大學畢業(yè)參加工作后，就與家里人來往不多了，畢業(yè)后與省機關廳級干部的獨生女結婚，也沒讓家里幫助什么，相當于入贅的女婿。父母去世后與老家兄弟來往就更少了，木頭團才不愛管老家兄弟的家常里短哩，清官難斷家務事。

木頭團不回老家朝祭祖，老大怎么辦？他不回來，木頭釘還真拿木頭團沒辦法，數(shù)典忘祖的帽子扣得上嗎？

清明節(jié)這天風和日麗，木頭釘、木頭板、木頭花帶著各自家人和在家的后生，浩浩蕩蕩地向爺爺奶奶、父母的墳場走去。

母親于五年前逝世，與爺爺、奶奶、老木頭埋在方圓三百平方米內(nèi)。墳場背靠大山，山上樹木蔥蘢，清明時節(jié)，各種野花競相開放。墳場前是近百畝的小水庫。這里環(huán)境優(yōu)美，山清水秀，鳥語花香。

修墳立碑花了三十多萬，整個墳場用大理石圍欄圍著，每座墳前放著兩蹲石獅子，顯得大氣壯觀。修墳的錢自然全由木頭板出，木頭板有錢嘛，應該。

燒紙，燃放鞭炮、煙花完畢，該磕頭了。

木頭釘留到后邊 。

木頭花沖著木頭釘喊到：“老大，這頭該你先磕。”

木頭釘緩緩上前，沉著臉瞥了一眼木頭板夫婦，說：“還知道我是老大？看到墓碑的姓嗎？”顯然木頭釘?shù)脑捰兴福捓镉性挕?/p>

二妮看到木頭釘?shù)臉幼?，上前想理論兩句，剛要說出：大哥……木頭板趕緊上前制止了。姐夫，姐姐畢竟回來少，要忍讓，真要吵起來不好看了。

晚上由木頭板做東，在城里餐館招待著木家一行人。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木頭釘喝得滿臉通紅。他覺得現(xiàn)在是他傾訴、發(fā)泄的時候了，他帶著酒性，說：“我木老大現(xiàn)在混的不如人，被別人瞧不起，外面欠賬沒人管，沒房子住，沒人管?！?/p>

木頭花接過話茬說：“我們不是湊錢給你買房了嗎？”

二妮接著說：“我們幫你還少嗎？”

木頭釘繼續(xù)發(fā)著牢騷：“你們一個個吃香的，喝辣的，再這樣下去，我連飯都沒吃的了?！?/p>

二妮爭辯道：“大哥，說話要講良心，我們一次次幫你，這次小侄兒回來，我們又是湊錢入股，又是安排工作，我這里就像是菜園子樣，想進就進，想出就出?！?/p>

木頭釘一聽二妮這話，氣上心頭說：“不說安排工作還好點，一說安排工作就來氣。安排外人當這干部那干部，你們安排讓老大在外跑銷售，讓老二開車?！?/p>

二妮也來了氣：“想一步登天！總得有個歷練過程?！?/p>

“老大在你這里要是干得好，他還會跑到深圳去創(chuàng)業(yè)？”

“是他自己要走的，也是你鼓動他去當老板的。哎，大哥，今天是祭祖的，還是來吵嘴的？”二妮說道。

“我不說心里不快，領導都說了，先富的要帶后富的，你木頭板只管自己，自己上億的資產(chǎn)，在這里買房子，在省里買房子，哎！你們過著富裕的生活想到過別人嗎？想到過我們是一母同胞嗎？”木頭釘說得白沫子直噴。

二妮反駁說：“那你就賴上我們了？你自己去奮斗?。　?/p>

木頭釘將一杯酒一飲而盡，用手往桌子上一拍：“我木頭釘就是釘上你木頭板了！”

“哎！大哥，我們這點家業(yè)是我與二妮倆人打拼出來的。你知道我那時拉板車、修板車的辛苦嗎？你知道我創(chuàng)業(yè)的艱辛嗎？你知道我貸款時候陪的笑臉嗎？你知道我每年還貨款的艱難嗎？你知道我現(xiàn)在還差銀行幾千萬的貸款嗎？每個月要還利息，每個月要給員工發(fā)工資，每個月要給員工交五險一金，每個月要交稅。要應付、接受幾十個部門的監(jiān)管！剩下的有才是自己的，沒有就是白忙活一場。關鍵是我還欠別人幾千萬，我容易嗎？”這是木頭板第一次與木頭釘爭吵，也是第一次與木頭釘這樣說話。

責任編輯/王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