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死亡調(diào)查局隸屬省公安廳,位于中央大道西段,和警察學院就隔著一條馬路。雖然和公安局同屬一個系統(tǒng),但這里不設崗亭、不立哨兵。所有人員沒有統(tǒng)一制服,只穿便裝。就連辦公樓從外邊看起來也不過是一棟再普通不過的寫字樓而已。
一回到單位,柯克就帶著陳達琳徑直來到了李澤林的辦公室。
“小李,怎么樣,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有價值的線索?!?/p>
“柯隊,我還是一項一項給你說吧。首先我們對鋼筋進行了提取,但是沒有發(fā)現(xiàn)有作案可能的人的指紋?!?/p>
柯克點著頭,“這是理所應當?shù)?,兇手既然做了如此周密的計劃,自然不會在這種小地方犯錯誤?!?/p>
“還有因為案發(fā)現(xiàn)場挨著正在施工的工地,而且那個地方比較偏僻,一般人都不會從那里經(jīng)過,所以那個小區(qū)的物業(yè)公司就還沒來得及在那里安裝監(jiān)控?!?/p>
“怎么就好像是電視上演的一樣,只要是案發(fā)的地方,往往都沒有監(jiān)控?!标愡_琳說。
“不,這事應該反過來說,正是因為沒有監(jiān)控,兇手才會在那里作案。”柯克糾正道。
“至于物證方面的線索,我們在現(xiàn)場也仔細搜查過了,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有用的東西。還有人證,我們也對現(xiàn)場附近進行了秘密的走訪,但因為時間太晚,再加上通常很少有人會走那個地方,所以并沒有人看到什么?!崩顫闪纸又f。
“那尸檢報告呢?”
“死者的死亡原因是鋼筋貫穿頭部導致的。死者的死亡時間可以確定是在昨天晚上二十二點三十分到今天凌晨一點之間。另外,根據(jù)血檢測試報告顯示,死者生前并沒有服用過鎮(zhèn)靜類的藥物?!?/p>
“怎么會這樣。那小區(qū)的監(jiān)控呢,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小區(qū)大門的監(jiān)控倒是拍到了路遠于晚上二十二點二十一分進入,之后就再沒有出現(xiàn)過。至于你說的路遠家單元門前的監(jiān)控里,并沒有發(fā)現(xiàn)路遠的身影。”
“我要找的當然不是路遠。監(jiān)控視頻在哪?給我調(diào)出來。”
李澤林打開了監(jiān)控視頻,開始以四倍速快放。
“從昨天下午五點半開始播放,快進。停,就是這里。”
視頻里,米夏挎著包出現(xiàn)在了畫面當中??驴丝戳讼聲r間,下午六點十一分。
“好,繼續(xù)快進,再快?!?/p>
視頻下方進度線在不斷推進,但柯克并沒有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東西。他的表情漸漸變得難看了起來。直到視頻上額時間顯示為今天凌晨一點三十分,柯克才讓李澤林停了下來。
“不可能,怎么會沒有呢?”柯克嘴里念叨著,“退回去,再放一遍!”
視頻來來回回總共放了四次,但柯克還是沒有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他一直堅定的眼神第一次開始動搖起來。他不停地喃喃自語道:“可是那個袋子呢,那個袋子又去了哪里呢?”
“柯隊,你到底怎么了?”柯克的樣子讓陳達琳有些害怕。
但柯克就好像沒有聽見一樣,默默走到了走廊盡頭,盤腿坐在地上,點上了一支煙。隨著煙霧慢慢升騰,他漸漸沉浸到了屬于自己的世界當中。陳達琳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去打擾他,于是和柯克隔了一段距離靠墻站著。寂靜就好像正從兩人身上逸散出來,開始向整個走廊漫延。沉默有益思考。
突然,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出現(xiàn)在了走廊的另一頭。沉默被打破,思路也因此中斷。
聲音的主人最終停在了柯克面前。他慢慢抬起頭,映入他眼簾的先是一對黑色高跟鞋,再往上是一雙筆直修長的腿,接著是一件束著腰帶的黑毛大衣,最后則是一張美麗而又熟悉的面孔。
是米夏。
“你怎么會來這?”陳達琳問道。
“我只是按你們同事的要求來辨認一下我丈夫的身份,順便確認一下你們有沒有收到我發(fā)的郵件。”
“什么郵件?你在里面寫了什么?”陳達琳語氣里充滿了警惕。
還沒等米夏回答,一個警員就氣喘吁吁地跑來說道:“柯隊還有小陳,姜局讓你們立刻去他辦公室里一趟?!?/p>
“看來已經(jīng)收到了。希望你們能夠理解,我并不是非要故意針對你們,我只是想盡快見到我的丈夫而已?!泵紫膸е敢庹f道。
柯克敲門進入姜明宇的辦公室時,他正站在窗戶邊打電話,左手插著褲兜,神情頗為嚴肅。
當年柯克剛進隊里時,就是姜明宇帶著他查案,就像他現(xiàn)在帶著陳達琳一樣??驴酥雷约汉芏噢k案的習慣都是受了姜明宇的影響??梢哉f沒有姜明宇也不會有現(xiàn)在的柯克??墒?,自從姜明宇當上領導后,曾經(jīng)幾乎形影不離的師徒二人就再沒怎么坐下來好好說過話了。有時候,權利和地位甚至比歲月還容易改變一個人。
姜明宇見兩人進來,低聲匆匆說了兩句,很快就掛掉了電話。他轉(zhuǎn)過身,也不說話,只是盯著二人。
半晌之后,姜明宇才開了口,聲音低沉而嚴厲,“知道我找你們來是因為什么嗎?”
“是因為路遠的那個案子吧。”柯克迎著姜明宇的目光說道。
“那你應該清楚自己錯哪了吧?”
“我不知道?!?/p>
“不知道?死者家屬都投訴到省廳里去了,你知道上面領導給我打了多少通電話嗎?給我罵的都無地自容了。柯克,你當年也是我手把手帶出來的,怎么還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查明真相,不能因為自己的任何疏忽讓犯罪分子逃脫法律的制裁。這些都是您當年教我的,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我教你的?我教你的就是違反規(guī)定,向無關人員隨意透露死者身份?還有在辦案過程中因為無法控制情緒和死者家屬發(fā)生爭執(zhí),辱罵甚至威脅對方?”
“我們根本沒有辱罵和威脅死者家屬,這都是那個女人故意栽贓陷害我們?!标愡_琳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
“我不想聽你們的理由!”姜明宇拍著桌子大聲說道,“就算我相信你們的話,別人能相信嗎?如果這封投訴信發(fā)到網(wǎng)上,會給我們帶來多么惡劣的影響你們想過嗎?查案子當然沒錯,但是有時候考慮大局??驴?,你是我?guī)С鰜淼模抑滥愕哪芰?。你早晚也是要升職的,總得學會權衡利弊?!?/p>
“顧全大局,那是您的事。我只會查案子,我也只想查案子,我只知道顧慮越多,離真相就會越來越遠,甚至會對真相視而不見。”
“你這是在含沙射影地諷刺我嗎?行,那你告訴我到現(xiàn)在為止你查到了什么?有證據(jù)嗎?”
“沒有?!?/p>
“犯罪嫌疑人的動機呢?”
“也沒有。”
“你什么都沒有查到你讓我怎么相信你。”
“可這都是暫時的,姜局我希望能將這個案子立為刑事案件,這樣我們調(diào)查起來就不用再束手束腳的,相信很快就能查明真相。”
“你覺得現(xiàn)在出了這樣的事,我還會讓你繼續(xù)查案嗎?”姜明宇厲聲說道,“行了,從今天開始,這個案子我會交給其他人,你們兩個就不用再插手了?!?/p>
“姜局,這個案子很復雜,我害怕別人查不清楚,最后又是草草結案?!?/p>
“柯克!”姜明宇呵斥道,“你以為我偌大個市局就只有你一個人嗎?從明天開始,就給我回家反省去,什么時候我同意了,什么時候再回來。還有小陳,先去檔案館整理一個月的檔案,之后我會換個人帶你?!?/p>
“可是……”聽了姜明宇的話,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行了,不用再說了?!苯饔畋尺^身,表示這事今天已經(jīng)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