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雨一夜未歇,我的一顆心晃晃然,似乎在半空里蕩悠。
或許做夢了吧?只是夢太淺,清晨醒來,什么也記不得了。
雨,還在滴滴答答地落著,天空卻很明朗。后面樹林里鳥兒啼囀,我閉著眼睛聽雨,聽鳥鳴,身體的勞累和心底的陰霾頓時散去了不少。
今年的國慶與中秋兩節(jié)緊挨在一起,八天的長假本可以好好計劃外出放松一下。只是,假期前幾天的天氣不遂人意,我只能回到鄉(xiāng)下,蝸居在家了。
風(fēng),一直吹。
風(fēng)吹著門窗,時不時發(fā)出細微的聲響。靜聽,俱是清涼。
隨手翻起一本攝影畫冊,我看見一幅蓮蓬和蓮葉的作品,那種枯老了的蓮蓬、蓮葉安靜于一隅,泛著深灰色,別有一種蒼涼的意味在里面。突然間,我愣了好久,心底涌起一種莫名的寂寞感。難道是“老來多寂寞”嗎?
可是,我離老還遠著呢!以前總覺得自己還年輕,便不甘心對世界認輸,不服氣地倔強著,有自己的脾氣,有自己的固執(zhí)。但不知從哪天起,我不再爭強好勝了,也開始意識到,歲月磨平了棱角,年華也早已腐蝕了心氣。當(dāng)我真正老了時,心態(tài)會是什么樣子呢?經(jīng)常聽人說“心不老,人就不會老”,是這樣嗎?我不知道。
楊絳先生在《我們仨》里寫道:“驛道上又滿地落葉,一棵棵楊柳又都變成光禿禿的寒柳……堤上的楊柳開始黃落,漸漸地落成一棵棵禿柳。”讀到這樣的句子我會傷感。楊絳先生是世紀(jì)老人,多少悲歡離合在她那里大概都是云淡風(fēng)輕了,但我還是讀出了她心底那份深深的落寞和無解的孤單。
花、草、樹木,所有的植物是否都有著盛放與凋零的悲歡呢?也許,是人類賦予了植物情感吧?花開花落,季節(jié)使然,我們又何須耿耿于懷?
移步屋后的桂花樹下,悄然落下的桂花依然散發(fā)出淡淡的花香?!叭碎e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我是極喜這“閑”字的。此時此刻,心境平和放空,濾去人際應(yīng)酬往來和蕪雜瑣碎,沒有困頓,沒有厭倦,甚至連隱隱的躁動不安也遁去了,騰出一片清靜之地,讓一些細碎的美好的事物住進來。這種心境多難得!細想,誰的一生也走不出尋常的人間煙火,都離不開布衣蔬食、花月露水,那些暮色里的市井聲和熱鬧的凡俗,都是人世間簡單的喜樂。
屋前面的池塘里,枯萎的殘荷早已沒有了往日圓潤的英姿,蓮蓬也了無蹤影,想必早已被人采去。記得兒時的冬天,我們圍著火爐烤火時,總會跑到奶奶房間的五斗柜的抽屜里抓蓮子吃。滿滿一抽屜的蓮子,黑溜溜的,你挨著我,我挨著你。我總會抓一大把,把口袋裝得鼓鼓才出來。蓮子硬,咬不動,就用小錘子捶,輕輕地磕,多半會磕碎,青黑色的蓮心,潔白的蓮子,深灰色的殼散開,我用小手拈蓮子吃,有時也會把蓮心攢起來,泡一杯水,等冷了時喝一口,那滿口的苦澀,再喝,已是張不開嘴了。
回想起那時的蓮子,與我已經(jīng)隔了幾十年的光陰,而今在漸行漸遠的回首里,我只能笑笑自己的那些年,那些事了。
舊日,就許它潦草地老去吧!在這深秋的清晨,我要在荒蕪的塵煙處,尋一塊新綠,重新取一個安詳?shù)拿?,輕拾一縷溫暖放在心上。愿所有的快樂與不快,都能在光陰深處落地成花,任薄涼,也開出稠密的歡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