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時常夢見幼時那座偏遠山村,一些舊事人情。夢里,黛瓦白墻,流水輕煙,依舊是居住在那座老宅院。也有天井廳堂,石雕木雕,樓閣廊檐。
隔壁珍兒的家,或有亭臺水榭,或有回廊曲徑,栽桃種李,植菊養(yǎng)蘭。幼時與珍兒坐木樓上看云,飄忽的云,離得很遠,又似乎很近。那時不知它高深莫測,變化萬端,只覺云是美麗虛無之物,給我夢幻,亦滿足我所有美好的愿想。木質(zhì)的樓板,雕花的柵欄,舒適清涼。我盼著不要長大,永遠可以無憂無慮地每日看云。
夏日的風,徐徐緩緩,一眼望去,皆是森森的綠意。時光細碎也悠長,我與珍兒一起池畔采過蓮,溪邊捉過泥鰍,偷過鄰家熟透了的大棗,一起煮過人生第一碗泡面。每逢春節(jié),我們都要交換禮物,收集銅錢,坐在戲臺上看雪,想象著大山之外的風景。
后來,我家搬離了鄉(xiāng)村,去了頗為繁華的小鎮(zhèn)。有了自己的樓房,開了一間藥鋪,父親醫(yī)德高尚,聲名鵲起。我與珍兒,雖僅僅相隔幾座山,十余里路程,竟再也未能相見。她來鎮(zhèn)上趕集,我外出求學。我偷閑去過幾回山村,她早已遠嫁他鄉(xiāng),不知去向。
之后的我,飄蓬江海,流轉(zhuǎn)紅塵,寄人檐下,心有憂懼。再后來,有枝可棲,有一處可以聽風聽雨、賞雪看云的小樓。但當年的趣味,卻再也尋不見,身邊的人,更換過,經(jīng)歷的事,也都與過往毫不相關(guān)。那座深藏于心底的村莊,乃至幼年記憶中的人事,頻頻入夢來。
不知珍兒現(xiàn)在身在何處,是否安好,又是否記得那個曾經(jīng)陪她摘過野菜、看過云的女孩。有時候,回憶是一個人的,這種感覺,很微妙,也很美好,無須讓對方知道。
(李強薦自《時代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