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湖映波光

一

在認識他之前，我從未想過要嫁給一名軍人。我是河北保定某學校的一名老師，身邊有一些同事是軍嫂，耳聞目睹她們平時的辛勞，對于嫁軍人這件事，我那時尚未有心理準備。

2018年4月，在小姨的牽線下，我見到了他。他穿著一身簡單干凈的運動裝，皮膚有點黑，面露微笑，讓人感覺很親切。

通過簡單的介紹，我得知他是駐保定陸軍某部的軍醫(yī)。一起吃飯時，他很健談，語速不快不慢。樸實嚴謹又積極向上，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紤]再三，我決定繼續(xù)交往，彼此多了解了解。

見面后不久，他就出任務了，我們只能通過電話或者微信視頻聊天。直到3個月后，他任務結束回到保定，每逢周末，我們才有了半天的相處時間……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們一起去“鬼屋”玩?；璋档臒艄庀拢瑫r有瘆人聲音傳來。他擋在我前面，緊拉著我的手，不住地說：“別害怕，你就跟在我后面，沒事……”

按照游戲玩法，我們必須找到鑰匙才能離開屋子。正當我們專注找鑰匙時，他突然“啊”的一聲……只見一個穿著怪異、長舌頭的“鬼”正抓著他，我不由得后退幾步——這才知道，原來“鬼屋”里有真人扮“鬼”。

他一邊使勁甩著胳膊，一邊對我說：“別害怕，躲遠點，有我呢?！蔽曳炊ㄏ聛?，在幾步之外看著他與“鬼”搏斗，忍俊不禁。等找到鑰匙走出“鬼屋”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他手心的濕意，問他：“你不會害怕了吧？”

他說：“害怕談不上，就是覺得有點突然……”

我抿嘴一笑：原來，平時頗有男子氣概的他也有另一面，反而覺得他更親切了。

隨著了解的增多，我發(fā)現(xiàn)他不夠浪漫，我們也為此鬧了點不愉快。正當我猶豫是否繼續(xù)交往的時候，媽媽提醒我：“人無完人，何必苛求。你不要太重視表面的形式。軍人大多作風正派，你嫁給軍人，我放心。以后生活上有需要幫忙的事情，還有你爸和我呢?！?/p>

從小到大，父母一直是我可以依靠的大樹，他們的支持讓我放下了顧慮。

2019年10月，我們舉辦了婚禮，我也正式成為一名軍嫂。

二

婚后，盡管我們在同一個城市，但他也只有周末才能回我們的小家一天。我的工作也很忙碌，為了省些時間，工作日仍住在父母家。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他每天都要穿著厚重的防護服，穿梭于部隊營區(qū)進行核酸檢測樣本采集。本已工作繁重，由于疫情他更加辛苦，只有晚上快熄燈的時候才能來個電話，報個平安，與我聊上幾句。

直到6月，他才回到了家。打開門，只見他一身簡單干凈的運動裝，嘴角蕩漾著微笑，臉上寫滿了疲憊。

當年8月，我懷孕了，妊娠反應劇烈，最嚴重的時候甚至向?qū)W校請了一個月假。而那期間，他被派到外地學習，我怕徒增他的擔心，沒有告訴他具體情況。在家人的陪伴下，我按期進行產(chǎn)檢。

2021年3月底，我懷孕8個多月時，意外發(fā)生了。肚子里34周的寶寶由于長時間沒有胎動，被醫(yī)生診斷為胎動異常并且有早產(chǎn)癥狀，需要住院輸液保胎。

那段時間，我下不了床，雙手都扎著針，24小時幾乎不間斷地輸液，有時候還得靠媽媽喂我吃飯。之前，我沒怎么住過院，這次各種不適，加上對肚子里孩子的擔心，情緒跌落到了谷底。而他請不了假，我實在忍不住了，委屈地在電話里對他一頓抱怨，反復問他：“為什么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卻不在？”

他默默聽著，半晌沒說話，然后很無奈地對我解釋了他當時的情況，耐心地安慰我，還問我需不需要讓婆婆過來。

情緒發(fā)泄完畢，聽他這樣一說，我的心反而平靜下來。其實我也是理解他的，只是心情至糟口不擇言，想想自己當初選擇當軍嫂，不也預見了這樣的事情嗎？再說，不還有媽媽在陪著我嗎？我想了想，沒有讓在承德的婆婆趕過來。我在醫(yī)院輸了兩周多的液，就出院了。

沒想到，出院的第二天上午羊水就破了。我趕緊通知他，他有些意外，不斷安慰我，也趕緊去請假。2021年4月15日中午1點多，我們的女兒出生了，雖說是36周多的早產(chǎn)兒，但很健康。只是他沒有見證這一時刻。

媽媽第一個抱過了女兒。這么多年沒帶過小孩子，加上早產(chǎn)準備倉促，她一時間六神無主。可能是因為太高興，也可能因為太緊張了，她先愣在那里抱著啼哭的孩子左看右看，又嘴里嘮嘮叨叨卻不知道要干什么……多虧我之前做了些功課，媽媽一邊聽我“指揮”，一邊手忙腳亂地幫孩子穿尿不濕。長這么大，我第一次看到一向有主見的媽媽如此慌張。

醫(yī)院規(guī)定只能一人陪床，等他趕到醫(yī)院時，進不來病房，只能在病房的門廊外不住地踱來踱去。病房門偶爾打開，他就貼著玻璃門向里張望，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耽擱了和女兒的第一次見面。媽媽知道他在門外等得焦急，經(jīng)護士允許后，推著寶寶來到玻璃門后。寶寶似乎也感應到了他，突然睜開眼睛，讓初為人父的他一陣欣喜。

在這之后，他就在醫(yī)院外面負責我們的一日三餐。每天他把飯菜遞給護士后，便立刻打電話催我趁熱吃，又估算著我吃完的時間，打電話問我口味如何，還想吃什么……

寶寶出生的第五天，他來接我們回家。他本是醫(yī)生，但為了這一刻，他特意復習了兒科知識，還認真看新手爸爸的教學視頻。他跪在床邊彎腰俯身，右手輕托寶寶的頭頸部，左手托住寶寶腰臀部，兩手同時發(fā)力，平穩(wěn)地將寶寶抱起，雖然略顯刻板、笨拙，但是專業(yè)度滿分。寶寶靜靜地盯著爸爸，享受著爸爸溫暖的懷抱和滿滿的父愛。他長出一口氣，臉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出院后，婆婆也從老家趕來幫忙照顧我和孩子。他每天換著花樣做飯，葷素搭配得當。我最喜歡他做的西紅柿牛腩，牛肉軟嫩不膩，西紅柿的清香浸入肉里，匯進湯里，酸酸甜甜，清爽可口。一個月的時間，只會簡單做個便飯的他變成了像模像樣的大廚。

他能干又細心，抱孩子、換尿布、沏奶粉，所有流程沒幾天都得心應手。每次看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寶寶，我就會覺得很踏實，但也會略帶惆悵地想：要是他每天能回家，該多好！

三

短暫的一個月很快過去，愛人歸隊，婆婆回家，照顧孩子的工作落到了我和媽媽身上。我很幸運，媽媽的支持與幫助讓我少受了不少痛苦與勞累。媽媽就像照顧小時候的我一樣，照顧著我的女兒。

2021年9月，我提前返崗。剛開始，白天工作繁忙，晚上又往往只能睡4個多小時，我初次感到工作和家庭真的很難平衡。我委屈地對媽媽抱怨：“我還得工作，他又不在家，都沒什么時間陪孩子?！?/p>

媽媽在教師崗位上工作了一輩子，剛剛退休，她理解我的心情，語重心長地告訴我：“好好工作，才能做孩子的榜樣。孩子是需要陪伴，但更需要力量?！?/p>

媽媽的話讓我茅塞頓開，其實潛意識里，媽媽就是榜樣，也總為我指明方向。

在生活中，我不再計較陪伴孩子的時間長短，而是珍惜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鐘，給予孩子高質(zhì)量的陪伴。我不再苛求自己做所謂“100分的媽媽”，而是順應孩子的天性，讓她自由快樂地成長。我常常抽時間和寶寶一起讀繪本，一歲多的寶寶已經(jīng)牙牙學語，她常拿著書，用不太清晰的話纏著我：“媽媽講講……媽媽講講……”

寶寶認真讀書的樣子特別可愛，小手指著畫面，嘴里嘟囔著：“這……這……”她努力模仿書中人物的動作，把我也帶進了書中奇幻又美好的世界。

他也盡力為我分擔，每次回來除了陪孩子玩耍外，就是做飯、掃地、收拾屋子……像個陀螺一直轉，他總很實在地對我說：“平時也幫不上忙，能幫多少算多少，你也別介意啊?！?/p>

慢慢地，我適應了現(xiàn)在的生活。父母無私，愛人貼心，女兒可愛，事業(yè)順利……一切看似平凡簡單，但只要用心體會，就能感受到幸福和快樂。

從結婚到現(xiàn)在，的確遇到了不少困難，加上疫情的困擾，有時會感到生活的苦澀，但畢竟還有著很多陽光燦爛的日子。生活就像一面湖，風吹起的時候，湖面總會泛起漣漪，但不要害怕起風，你看那片片漣漪，在陽光的照射下正閃閃發(fā)光。

（作者丈夫單位：陸軍某部）

編輯/吳萍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