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水的詩

文/夏水

綠茵深處

凌晨六點，月亮落到太陽對面

夢醒了，了無蹤跡

起床待做的第一件事

忘卻昨夜的所有，包括臆想

世間萬物，都從恬靜的夢中返回

開始早餐，對比分別

我更期待下一次的相遇

用發(fā)觸摸，清晨的風

一縷一縷全是舊夢的碎片

麻雀分揀著落葉，徘徊

草叢里刨出的時間一堆又一堆

我抱緊這額外的福報，多出來的呼吸

匯集成深秋的露珠，剔透而深情

捧著一杯水，倚窗而望

舉起水杯的時候，又一次相遇

此刻的我應該感謝你

恰好出現(xiàn)在窗外，綠茵深處

困在書中的葉子

自葉子到根須

你可以有太多次的機會

去試探底線，一伸手，又躊躇

你丟失了最好的時機

在地底，你有可以反悔無數次

去愛頭頂一碰即碎的陽光

稀稀落落鋪滿金葉子

枝枝蔓蔓皆可入夢，夢里皆有

包括吹散的葉，囚禁于透明塑膠

風霜滿地中窺視最好的風景

春花秋月，夏風秋雨

每默念一次，心事又重了幾分

這條路可以很長

傍晚，很適合散步

約一二人

踩著夕陽看一只驚飛的鳥

路可以很慢，也可以很長

側身讓過迎面的車輛

掀起的風帶來陣陣涼意

可以小跑

趕上太陽離開的背影

心口暖了，一直到頭頂

有種幸福的味道

一些被看舊的草沒有開出花

長著春的心事

寥寥無幾，娉婷地簇立著

我將折成零的心情偷偷算著

預設的橋讓我夢斷了

我看到水底折射出的彩虹橋

供飛鳥停歇

水底的密碼被輕易破解

邀著日落

我被一抹夕陽所接受

想起

睡著的人站起來了，醒著的人依然醒著

空洞的眼球除了天空一無所有

揮動長袍的梧桐樹滿目滄桑

目光掛在一片葉子上

隨它如何墜落，花壇里蘭花不在

新栽的波斯菊還未開，野草

被拔得一干二凈，就像剔除身體里

多余的那一部分，不留一絲痕跡

突然想起遠方的草原，一望無際

留著雪白的羊群和帶子的河

當我想起的時候，世界如此遙遠

風箏下

站在高高的河堤上

風箏，很快便飛上了天

蒼穹下的你成了小小的點

白色的光，映襯著黑色的你

渺小中綴滿了黑白的記憶

我的黑白記憶刻在時光的齒輪上

捧著手一點一滴收集你的光陰

耳邊是你驚喜的歡呼聲

我伸著脖頸兒

任憑陽光將你清洗一遍又一遍

風將悲傷帶上了天空

無論今日抑或明日

我希望你長久地幸福下去

像春日的光，溫暖而明亮

你有千百種快樂的模樣

痛哭的方式卻簡單得沒有創(chuàng)意

你丟了線的風箏

墜落在鋪滿油菜花的河畔

還沒說出口的白天

花的足跡早已開在你的枕邊

苔蘚

好久沒有如今天這般

安靜地掃寺廟后的苔蘚

那綠綠的映襯著往事一般斑駁

誰都不清楚

佛臺下的那快青苔長了多久

像長在身上的印記

用再多肥皂水也洗不掉

三炷香燃到了底部

還沒想起昨晚燒了整個夢的禱告

瓦片沐浴著陽光的恩澤

卻不肯告訴我它半生的隱秘

它擋著佛的光線

我知道它肯定不知道

它已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苔蘚也不知道

它除了摔跤一無是處

我在努力清掃它

清掃我心中那一絲隱秘

明天過后，花會開在我頭頂

開在我走過的每一個瞬間

我想

我想一步就跨往胎盤

回到搖搖蕩蕩的深水里

什么都不成型

包括四肢和頭顱

我要十個太陽照著我

透過肚皮給我溫暖

我想讓所有飛鳥只唱一首曲

將白天唱成夜晚

將花朵冰封在冬天的那場大雪里

頭巾掛在樹杈上

飛鳥把太陽掛在我的腰間

涼的時候吃一口

哼首飛鳥的歌

我想成為佛前的一顆舍利子

七彩的光芒照著

丟在蓮池長成前世的模樣

大雪里遺失的太陽

總像關在地里的靈魂

一出生就魂飛魄散

一整天

村頭那捕知了的竹竿丟失了一整天

鳥雀在房梁或屋前的老槐樹

陽光一會兒在前，一會兒在后

奶奶的帽檐掛在枝頭，梨花落了一地

我在屋前，秋千蕩了一整天

奶奶在地里，籬笆門開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