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桑與梓 必恭敬之
——民族音樂家張曉峰的“新江南絲竹”

文/高 沛

張曉峰，民族音樂家、著名作曲家，揚琴演奏家、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農(nóng)工民主黨黨員。江蘇太倉人，1931年生于鄭和七下西洋的起錨地——瀏河。自小受到江南絲竹的熏陶，十五歲時，即參加當?shù)厍逡舭嗷顒?，演奏江南絲竹；1948年，進入上海從事戲曲音樂工作。1955年，考入上海歌劇院任揚琴演奏員；1961年自編、自演的楊琴曲《邊寨之歌》引起轟動；1962年又創(chuàng)作了揚琴曲《山茶花》和《歡樂的草原》，被行家譽為“揚琴三寶”。70年代起，以旺盛的精力投入民族器樂曲的創(chuàng)作，譜寫了一系列光彩奪目并富有生命力的作品。如《山村來了售貨員》（嗩吶）、《琵琶行》（琵琶）、《新婚別》（二胡）、《梁山隨想》（嗩吶）、《竇娥冤》（古箏）等，被譽為“音樂中的唐詩”；1988年起，相繼在香港、上海、新加坡、北京和南京等地舉辦個人作品音樂會，均獲成功，媒體稱之為“真正的中國民族之音”和“藝術上的常青樹”！

他讓江南絲竹成為太倉的名片

張曉峰共創(chuàng)作了三百多首器樂、聲樂作品，先后錄制二十多張個人專輯CD、VCD和DVD。其作品構(gòu)思新穎，形象鮮明，旋律優(yōu)美，生動感人。其中《山村來了售貨員》《琵琶行》《新婚別》等樂曲，長期以來，一直被選為大、中、小學的音樂教材，在億萬學生中具有廣泛而深遠的影響。

1981年，電視紀錄片《話說長江》中、日聯(lián)合攝制組慕名而來，拍攝了張曉峰的藝術生活紀錄片。1996年，太倉、上海等電視臺又攝制了張曉峰的藝術紀錄片《一個農(nóng)民的兒子》和《靈魂里飛出的旋律》及《音樂人生》等，并相繼在國內(nèi)外播放，他那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生經(jīng)歷和勤奮拼搏的工作精神，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94年定居太倉后，張曉峰又以巨大的熱情投身于當?shù)匾魳菲占昂团嘤氯说墓ぷ鳎〉昧素S碩成果。由他整理編配的《太倉江南絲竹十大曲》和《江南絲竹新曲八首》出版了CD和總譜，其中《六花六節(jié)》一曲獲中國民間藝術節(jié)金獎，在社會上產(chǎn)生了巨大反響。2004年太倉江南絲竹進京展演，廣獲好評。由此，江南絲竹成為太倉的一張金名片。

才情橫溢不斷推出民樂作品

出生在江蘇太倉的著名音樂家張曉峰，對“江南絲竹”有著特殊而深沉的感情。從小就在江南絲竹的“耳鬢廝磨”中逐漸長大，這是鄉(xiāng)音也更是難以割舍的鄉(xiāng)愁。仿佛就是那一段段難以忘懷的絲弦之音，成為烙印在他作品中的一種符號，甚至是一種文化基因，總在他的創(chuàng)作之中，揮之不去?？梢哉f，張曉峰是一位作曲家，同時也是一位保護江蘇太倉“江南絲竹”的傳承者，他對太倉“江南絲竹”的保護、挖掘和創(chuàng)作，為江南絲竹這門古老的傳統(tǒng)藝術托起了明天的太陽。

1998年至2002年，他以濃墨重彩的大手筆，創(chuàng)作了反映以中國歷史上四位女性不同命運為題材的二胡協(xié)奏曲《麗歌行》《楊貴妃》《西施情》和《六月雪》，并在新加坡舉辦二胡協(xié)奏曲專場音樂會，大獲成功，其實況錄像由海外和國內(nèi)相繼出版發(fā)行。主要著作有：《揚琴曲集》《揚琴演奏基礎》《太倉江南絲竹十大曲》《尋寶記》《音樂人生》《歲月悠悠話宮商》等。

2004年8月，中國民族管弦樂學會為了表彰張曉峰對民族音樂做出的卓越貢獻，特授予“民樂藝術終身貢獻獎”。香港和上海亦授予他“終身成就獎”。

用詩人情懷打造動人作品

太倉江南絲竹有兩大特色：一是昆腔較濃，聲韻飄逸。聽起來珠圓玉潤、悠揚多姿，二是質(zhì)樸爽朗、鄉(xiāng)土淳厚。聽來連綿回繞，氣韻流暢。在他的太倉絲竹系列作品中，他以詩人般的情懷，敏銳地捕捉江南的清秀清新、雅秀細膩的詩意，在優(yōu)美的旋律中不斷流淌。細品他的《太倉江南十大曲》，是典型的吳文化圈，小橋流水，細雨繾綣，吳儂軟語，所打造的審美心理與藝術特征，都離不開清秀、靜雅、空靈的審美范疇。他將樂器應有的文意古韻，用民樂最含蓄內(nèi)在的樂風，層層疊疊鋪展開來，在音樂發(fā)展手法上，他靈活運用主題材料的承遞式發(fā)展手法，使旋律變化多樣，層出不窮，完整統(tǒng)一。凸顯出中國民樂長于意境展現(xiàn)的特點，他在樂曲中常以“寫意”手法展開，抓住了聽眾審美情感的發(fā)展規(guī)律。更為重要的是，他的筆觸深入到中國民樂的根部——江南地區(qū)的民歌與戲曲。由此，他的《太倉江南絲竹十大曲》鮮明地表達了張曉峰的作品，回到了民間，回到了返樸歸真的意境。

融江南古韻 譜絲竹新曲

1994年，張曉峰在上海歌劇院退休后，回到他江蘇太倉的家鄉(xiāng)。他采集養(yǎng)分蕩滌心靈，先后寫出了《太倉江南絲竹十大曲》《太倉江南絲竹新曲八首》、在這十八首樂曲中，他全部使用了太倉本地素材，如太倉雙鳳民歌、小調(diào)、昆曲等典型語匯為基調(diào)，來加工、提煉、創(chuàng)編，他用江南的文意古韻和悠揚委婉、沉穩(wěn)含蓄的曲風，層層疊疊鋪展開來，高潔清秀，引人入勝，得到了太倉人民的贊賞和專家們的肯定。

在《太倉江南絲竹十大曲》中筆者十分欣賞他根據(jù)當?shù)乩デ鷦?chuàng)作的《昆韻》一曲，來彰顯昆曲之美。昆曲堪稱中國古典戲曲中的典范，它集中體現(xiàn)了戲曲千百年來積淀而成的藝術成就，而其中的昆曲音樂含金量極高。樂曲中他沒有因為昆曲的曲高和寡而將其稀釋化，而是以二胡、笛子等絲竹樂器來揭示昆曲深蘊的價值。《昆韻》雖然只是一個器樂作品，但已脫離了戲曲程式化的寫法，進入到發(fā)揮民族樂器技能的寫作方法，使江南絲竹音樂從可唱可奏的旋律結(jié)構(gòu)，提升為一種民樂合奏的表演水平，但它又沒有脫離江南絲竹音樂的傳統(tǒng)手法。

再如《太倉江南絲竹十大曲》中的《槐花》《節(jié)節(jié)高》《六花六節(jié)》等，都是對大自然的謳歌，對生活的贊頌，對美和愛的詠嘆，喚起人們熱愛生活、熱愛勞動、熱愛鄉(xiāng)土、熱愛人民的美好情感和高尚情操。這些樂曲他采取江南民歌那種行云流水般的寫法，環(huán)環(huán)相扣，連綿展開的寫法，以形成曲調(diào)變化和不同節(jié)奏來塑造樂曲形象，表達思想情感，使自然景物的動態(tài)和作曲家心靈的超逸，達到了和諧統(tǒng)一，形成了大音稀聲的靜穆之美，這既是田園的詩化，也是心靈的物化。它表達的是一種天人合一的自然觀，也是人對自然的親近和融洽，特別是對自然生命力的詩意描述，更加體現(xiàn)出人與自然的親和，對自然的欣賞、傾慕和向往?？傊@些樂曲既貼近生活的真實又具有地域的特征，表現(xiàn)了江南地區(qū)民族屬性和地域風格。

參透江南絲竹藝術奧秘

張曉峰是頗有靈氣和才氣的作曲家，他深諳旋律是樂曲的靈魂，民樂更是這樣。因此他寫每首曲子，都在曲調(diào)上下足了功夫。他那豐富的旋律語匯，是江南民間音樂的滋養(yǎng)使他積累了多種音樂素材，伴隨著歲月的延伸，已經(jīng)沉淀為他人生的情感印記，進而溶化為他個性化的音樂語言。他的另一成功原因，是他在江南絲竹的創(chuàng)作中，常常運用歌腔式的主題寫法，比之用動機式的主題寫法，更為適合我國人民的欣賞習慣。因為音樂歌唱性的特點，作為一種音樂審美觀念，一直影響著器樂的演奏。正所謂：“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一線啟靈明，往來自神通”。他參透了江南絲竹的個中秘密，靈機如江河之水，滔滔而來，他在樂曲創(chuàng)作中，功夫即已不可同日而語了。

他寫的新江南絲竹作品是多元的，有些虛實相生，有些情景交融，連綿不斷；既有精描細鋪，委婉曲盡的客觀描繪，又有銀河落地，山泉潺湲的主觀情懷。他深入挖掘中國民樂作品長于意境展現(xiàn)的特點，在他的樂曲中常以“寫意”手法展開，并能抓住聽眾的審美情感的發(fā)展脈路。從而他的作品使人獲得一種親切而新鮮的感受，使人感覺到他是那樣地善于鑄詩情于言外，促美景于瞬間。

創(chuàng)新是江南絲竹發(fā)展的要求

張曉峰和本文作者（右）

張曉峰先生對江南絲竹的貢獻，就在于他將江南絲竹的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內(nèi)涵傳承弘揚起來，而且始終思考和探索江南絲竹的時代創(chuàng)新，這是一種文化自覺和境界的升華。因此，他寫的江南絲竹音樂既有時代感，又有對民族審美傳統(tǒng)的恪守。這是其一。其二是他將江南絲竹置于現(xiàn)代語境下審視切入，使江南絲竹文化資源與現(xiàn)代人文理念有效地整合融匯，進而在傳統(tǒng)元素與現(xiàn)代意味中尋找到最自然的融合方式，創(chuàng)作出江南絲竹的新經(jīng)典。這意味著他并不僅僅是從曲調(diào)上體現(xiàn)了對前輩的繼承與深化，而是從當代藝術角度怎樣拓寬對江南絲竹這一命題的理解，并使之呈現(xiàn)多元豐富的藝術樣態(tài)?？傊瑒?chuàng)新不僅是時代的要求，也是江南絲竹自身發(fā)展的要求。他創(chuàng)作出的新江南絲竹，已走出了程式的繼承，走出了對江南山川自然心態(tài)摹寫的境地?？梢哉f，江南給了他最好的藝術啟蒙，也給了他藝術豐收的碩果。

后記

目前，太倉瀏河鎮(zhèn)建立了“張曉峰藝術館”，展示張曉峰的生平和音樂作品，并為其塑了一尊銅像，這是太倉市人民政府為表彰張曉峰先生對民族音樂的卓越貢獻而做出的舉措。我們從藝術館的內(nèi)容上看，張曉峰先生注定終生會糾纏著如縷的江南絲竹情調(diào)。同時也就注定了他的新江南絲竹在中國音樂史上的重要地位。

筆者先后曾兩次去太倉拜訪張曉峰先生。每當走進“張曉峰藝術館”，不禁想起兩句名言：“維桑與梓，必恭敬之”。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桑梓之地，父母之邦，是人一生最濃烈的情感之所寄，也是一種志高的道德律令。一個人無論怎樣叱咤風云，功勛卓著，只有故鄉(xiāng)才是他人生價值的最后驗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