芻議基于觀察學習的寫作能力系統(tǒng)化訓練

陳 安|浙江省紹興市第一初級中學教育集團

時下，關(guān)于寫作能力訓練序列構(gòu)建的討論不絕于耳：有人從文章體裁的角度進行分學段重點訓練；有人按習慣培養(yǎng)、素材積累、實際寫作的步驟進行分時段重點訓練；有人從讀、仿、創(chuàng)、評的教學常規(guī)切入進行分段教學。實際教學表明，這些看似可行的序列，其效果卻不盡如人意，究其原因是肢解了學生寫作的心理過程。因此，加強對學生寫作過程的心理學研究，當是突破寫作序列設(shè)計瓶頸的基本思路?！坝^察學習”是班杜拉社會學習理論中的一個重要詞匯。而寫作過程中的觀察學習，主要是指學生對他人的寫作行為進行的注意、保持、復制與動機強化[1]。下面，筆者具體討論其要義與訓練序列。

一、寫作注意過程——牽一“法”而動全身

注意是反映人們對特定事物的關(guān)注與融入程度的心理學詞匯。所謂“牽一‘法’而動全身”，指學生能完全沉浸在某種特定的寫作方法之中。影響學生寫作注意的學習能力的因素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觀察者的自身因素

1.寫作知識積累

當學生缺乏知識積累時，教學就會變成對牛彈琴。在范文教學進行到特定的語段，需要重點提醒學生注意某種寫法時，教師有必要針對這種寫法進行提問，以喚醒學生的前期經(jīng)驗。比如，學習暗喻或借喻等手法時，教師可以讓學生先說說什么是比喻（明喻），什么是本體、喻體、喻詞，使新知識的學習有據(jù)可循，進而使學生對相關(guān)寫作知識形成框架。

2.觀察他人寫作的目的

明確的觀察目標能夠幫助學生將注意力集中于當前的觀察活動，找到需要學習的特定內(nèi)容。課前明確任務(wù)與課中提示任務(wù)，都是讓學生明確學習目的的方法，有助于喚醒學生的課堂注意力。

（二）觀察客體——范文與作者的因素

范文內(nèi)容的篩選原則是，要考慮具體的寫作教學，選擇具有一定代表性的文章或句段。教學中，教師應(yīng)聯(lián)系其他文章或句段，讓學生進行綜合比較，從而突出寫作中的本質(zhì)內(nèi)容，獲取核心知識，舍棄文本的非本質(zhì)屬性。

當代中學生具有極強的偶像意識，這種心理將對寫作教學發(fā)揮重要作用。我們可將寫作偶像分為三類：一是“大神”級的作家類，如魯迅、朱自清；二是“明星”級作者，如全國作文大賽獲獎?wù)?；三是“新星”級作者，如教師或?qū)懽鲀?yōu)秀的學生。第一類對象的文章最適宜細嚼慢品；身邊作者在時空與能力上與自己最接近，也最易讓人產(chǎn)生寫作模仿的動機。筆者非常重視發(fā)揮身邊作者的影響優(yōu)勢。

二、基于觀察學習的寫作保持過程[2]

（一）看得清：示范過程須具體化

教師要通過多個同類范例來相互印證寫作規(guī)律，舍棄范文中的干擾信息，汲取其本質(zhì)屬性。展示范文要像電影中的慢動作，教師要讓學生細細品嚼，并在關(guān)鍵字詞處多作停留，讓學生思考。有時，教師還要將似是而非的其他寫作方法拿來讓學生進行比較，使其在比較中進一步深化理解。

比如，為了讓學生明確借代這一寫法，筆者出示了三個例子。

（1）“先生，給現(xiàn)洋錢，袁世凱，不行么？”

（2）我們要讀點魯迅。

（3）上來的那個紅領(lǐng)巾給老大娘讓了座。

筆者讓學生找出這三句話分別是用什么來代替什么，讓學生分析總結(jié)出借代的基本含義。然后，筆者出示新例。

（4）園丁們培育著祖國的花朵。（教師與園丁都具有辛勤勞動的特征，學生與花朵都具有需要關(guān)愛與充滿希望的特征）

（5）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分析得出：“蒼龍”與“國民黨”都具有頑固難對付的特征）

最后總結(jié)：借喻與借代都是用一種事物來替代另一種事物，但借喻的本體與喻體之間有相似性，借代的本體與借體之間只是有關(guān)聯(lián)，沒有相似性。

（二）辨得明：示范內(nèi)容須表征化

班杜拉認為人類的表征系統(tǒng)分為表象與語言兩大系統(tǒng)。表象表征是通過直觀形象的方式來替代性地理解相關(guān)內(nèi)容，比如運動員回憶跳高動作建立的就是表象表征。語言表征對抽象的內(nèi)容更具有促進理解與記憶的功能，比如，本體、喻體、借體分別表征了特定的語言內(nèi)容，理解了它們，學生才能進一步理解新概念“借代”，并建立與舊概念“借喻”之間的聯(lián)系。

應(yīng)該注意的是，表象表征與語言表征在必要的時候需要相互轉(zhuǎn)化。比如，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你告訴問路者“向北走在第一個十字路口右轉(zhuǎn)再走五十米”，他只要憑語言記憶即可。但如果他要先后去五個地方，這五個地方的位置最好用地圖來標識。對抽象知識進行直觀的標識，有助于學生建立概念的種種圖式，提高學習效率。

（三）記得牢：示范內(nèi)容須復述

人的記憶過程與電腦相似，人腦中未經(jīng)編碼的信息雜亂無章，在頭腦中出現(xiàn)這些信息泡沫會導致“死機”；編碼好的信息不加存儲則難以持久，放在頭腦的“桌面”上很快會被誤刪或破壞。經(jīng)由注意輸入、表征編碼后的信息，要在頭腦中形成長時記憶，還需要通過不斷的認知與復述才能達成[3]。首先，信息編碼的過程如果存在不足，寫作知識就不能為學生所理解，也很難進入記憶，當然就更難提取出來，因此，理解寫作方法是重要的一環(huán)。其次，人對信息的遺忘都是先快后慢，因此，對寫作知識的學習需要趁熱打鐵，某一寫作方法必須適時提醒與復述。

三、基于觀察學習的寫作過程

生成過程是反映觀察學習效果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沒有生成過程，就無法檢驗觀察學習的成功與否。

（一）仿寫

筆者認為仿寫訓練成功的三要素是：目標制作清晰；尊重學生課堂主體；及時進行鼓勵與強化。第三點尤其重要，下面具體論述。

1.及時強化，促進生成

經(jīng)仿寫生成的結(jié)果可以直接讓學生讀出來或者通過大屏幕展示出來，教師適時進行強化（表揚與懲罰）可以促進該生特定仿寫行為的延續(xù)或消退，對同班其他學生也能提供行動的參照系。

2.分步推進，減少錯誤

注意與保持階段的操作，由于抽象性的東西比較多，學生往往會顧此失彼。仿寫的要求是多方面的，教師不能急于求成，要允許學生出錯，讓學生逐步走向完善。

3.不斷反饋，逐步完善

到了仿寫這一步，學生所學內(nèi)容如果存在問題，就會得到充分暴露。此時，進行師生間、生生間的不斷交流，其實是發(fā)起再觀察與再保持的過程，可以促進寫作能力的逐步完善。

比如，某次作文訓練的要求是“學會寫開頭”。在讓學生觀察他人的優(yōu)秀習作，得出“文章的開頭要簡明扼要，能讓讀者瞬間把握文章主旨”的結(jié)論后，筆者又提出要求“120 字以內(nèi)；并能很快看出文章的主題”，讓學生練習寫以“請關(guān)注我們的生存環(huán)境”為題的文章開頭，最終大部分學生完成了任務(wù)。

（二）創(chuàng)新

模仿是創(chuàng)新的基礎(chǔ)，沒有模仿，創(chuàng)新就成了空中樓閣；創(chuàng)新是模仿的升華，沒有創(chuàng)新，模仿就成了一潭死水。在上述仿寫過程基本達到要求之后，筆者增加了一個要求“讓70%的同學感覺你的開頭與眾不同”，并展示了一篇優(yōu)秀習作的開頭。

朋友，當你看見一堆堆垃圾如同小山，聞到一條條小河惡臭難當，聽說一股股氣體毒害人類時，你會有怎樣的感想？如果是我，真想疾呼：“請關(guān)注人類的生存環(huán)境！”

學生發(fā)現(xiàn)這個開頭除了達到前兩個要求之外，最大的特點是運用了排比手法，語言非常工整，讀起來有氣勢，作者還通過提問來引發(fā)讀者的共鳴，使文章增添生機。

有學生在寫作時直接借用了這個開頭。

朋友，當你看見一堆堆如同小山一樣的垃圾，聞到一條條惡臭難當?shù)男『樱犝f一股股氣體正在毒害人類時，你會無動于衷嗎？至少我肯定不會，因為我想對天大喊：“請關(guān)注人類的生存環(huán)境！”

看得出，這個學生的表達基本上只是拾人牙慧，最終全體學生一致認定：第一個這樣寫的開頭非常精彩，第二個再這樣寫就是套路，沒有趣味了。最終，這個學生經(jīng)過苦苦思考，不斷修改，完成了新的表達。

那天到鄉(xiāng)下“洗肺”，經(jīng)過城郊時，我驚呆了：刺鼻的氣體裹挾著腥膻味——那邊有個“生態(tài)”養(yǎng)豬場；翻滾的白煙令人窒息——那是一個制藥廠！我不禁想問：生態(tài)與健康，都去哪里了？

這一開頭顯然屬于精品，創(chuàng)新意識與匠心在這里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fā)揮，使環(huán)保主題呼之欲出。

四、基于觀察學習的寫作動機強化過程

在寫作學習過程中，學生的寫作行為如果不被肯定，那他就可能無法繼續(xù)這一行為；相反，如果存在積極的誘因，他就很有可能大膽地延續(xù)這一行為。

（一）利用課堂充分實施替代性強化

替代性強化指當觀察者觀察到榜樣的特定行為受到他人的強化（獎優(yōu)罰劣）后，他的學習行為會受到影響。比如，小明只是觀察到小強的良好行為被肯定，就有了拾金不昧的行為，這就是一種替代性強化。

替代性強化的榜樣是非常豐富的。比如，范文的作者就是最佳的榜樣群體，我們說魯迅的雜文寫得如匕首、似投槍，他是現(xiàn)代中國最偉大的文學家。學生就可能想，我即使達不到魯迅那樣的水平，但只要像魯迅那樣注意把文字寫得深刻而且有力量，就也能在寫作上有所突破。這樣他就會把鉆研魯迅的文字表達放在心上。

在觀察學習的生成環(huán)節(jié)，當某個學生的某一寫法因為受到教師的肯定而贏得全班掌聲的時候，其他學生往往會特別關(guān)注這種寫法。由于希望自己也能獲得教師的肯定，所以他們也就具備了觀察學習的動機，使得觀察學習的熱情被點燃。

（二）關(guān)注學生心理進行外部強化

外部強化是指觀察者表現(xiàn)出了特定的行為而受到他人的強化。外部強化的形式多樣，切忌千篇一律。具體來說：外部強化的手段可以是借助聽覺接受的表揚，也可以是視覺形式的“豎大拇指”，還可以是視、觸覺結(jié)合的“拍拍肩”表示肯定；外部強化的場合可以是課堂，也可以是墻報、家長會，甚至是微信群；外部強化的性質(zhì)可以是一般肯定或大加贊賞，也可以是表示惋惜或提出必要的批評；外部強化的實施者可以是授課教師，也可以是其他教師，或者同伴、家長、鄰居等。

（三）幫助學生在觀察學習中進行自我強化

自我強化指個體基于明確的目標而自覺地培養(yǎng)與激發(fā)自己的熱情。一名資深作家不會因為受到批評而傷心不已，因為他能定期進行自我強化。如果把寫作的動機比作汽車的動力系統(tǒng)，那么，自我強化就是發(fā)動機與燃油，而別的強化手段相當于加在故障車上的幾只推手或者一輛拖車。

1.在外部強化與替代性強化中催生自我強化

三種強化機制在一定條件下是可以實現(xiàn)轉(zhuǎn)換的。比如，教師肯定學生某句話中的某個詞“可以與朱自清先生的寫法相媲美”，學生會形成對自己較高的目標要求，今后要是寫得不是太好的時候，他就會進行進一步的反思與評估，從而進行自我強化[4]。又如，教師表揚A生的某種寫法非常成功時，B生也在比較，內(nèi)心會思忖“我也想這樣寫呀（替代性強化），而且我還發(fā)現(xiàn)了他的不足，所以我能寫得比他更簡潔、生動（自我強化）”。此時，自我強化就在替代性強化的引導下逐漸形成了。

2.讓學生公開進行自我強化

每個人最需要超越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在觀察學習的過程中，讓學生逐步形成對自己的目標與標準，可以讓他們公開進行自我強化，如就自己寫作的數(shù)量、質(zhì)量與進度進行必要的自我強化。這是學生進行內(nèi)在自我強化的一種過渡。因為公開的自我強化可以得到他人評價的印證，使學生的自我感受不致走得太遠[5]。漸漸地，學生就能自己主宰寫作的方向，“學做最好的自己”。

“文章有法”，方法有助于學生更好地模仿，這就需要教師有意識地去“教”?！拔恼聼o法”，“無法”是為了突破“陳法”，讓學生在寫作的世界中天馬行空、享受樂趣，寫作指導中教師需要具有“不教”的意識。“無法之法乃為至法?！比绻覀儼选疤?、坐、立、走、跑”當作人類生活姿勢的一種序列，硬性規(guī)定孩子每兩年須學會一種姿勢，這樣內(nèi)在的嚴密邏輯順序就會被外在的機械程序打亂——三歲兒童即可小跑，為何非得等到八九歲才練習跑呢？即使是看上去最簡單的“躺”，又有多少人百分百學會了健康地躺呢？上文所述的初中寫作教學序列，同樣只是一種內(nèi)在的、隱性的、靈動的邏輯順序。筆者將這種序列擺出來外顯化，并不是要將其設(shè)計成一張教學程序表，而是希望教師能在實際操作中將其融入教學潛意識，讓其原理悄無聲息地流露，并逐步浸潤學生的寫作思維圖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