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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女湖之夜(四章)

    2022-12-21 09:48:01湖北
    星星·散文詩 2022年12期
    關(guān)鍵詞:狗血太婆抒情

    夜 魚/湖北

    水中樹

    一棵獨(dú)立于水中的樹與岸邊的樹有什么不同?毫無牽絆地婆娑,水鏡里,三百六十度無一不美的清姿,貌似一口靈韻之氣。“旱柳”?你與俗世命名之間形成的悖論,只能困擾岸上的觀者,與你全然無涉。

    又或物極必反,岸上的人們,也有大水沉沒式的“旱”。瞧,水庫邊的山坡,半裸出一毛不生的丑陋,那是欲望的斧頭砍削出的光禿。若不是沿岸蘆花恣睢又柔軟的緩沖,仙氣碰壁的尷尬,整個水域?qū)Ⅶ鋈皇?/p>

    當(dāng)然,我說的不是風(fēng)景對風(fēng)景的成全。

    這里是我們祖輩的安息之地,我們本可以無羞無愧地祭拜,甚至抒情。

    太婆尖

    群山龐然的沉寂里,一輛車固執(zhí)前行。九曲十八彎的顛簸中,副駕座上的我不關(guān)心路況,只顧著擷取滿眼碧藍(lán)的涌動。天空像海一樣倒掛在頭頂,就要觸及浪花般的白云。

    最后一截陡坡,下車,攀援登臨眺望,半小時(shí)前剛剛穿梭過的人間村落,已小如灰撲撲的舊年積木,散落在山間各處。

    終于站在了幕阜山境內(nèi)的最高處,但我并不能就此笑指江山。莫名迸發(fā)的自大得意,與身體瞬間抵觸,產(chǎn)生的眩暈,風(fēng)掠樹葉般襲擊了你。蹲下,手扶太婆尖的水泥地標(biāo)臺……

    恍惚間我成了傳說中終老山中的婦人,開墾栽種品茗,悠然自得的香氣拂過十幾載后,生命中最后一場大雪,鋪天蓋地降臨。

    是的,如果圍剿我的冰封不期而至,我愿意做的也是收攏茶籽,包扎好,然后梳洗理妝,在滿山陰寒的空曠里,微笑著,目光要最后一次摩挲愛過的事物。

    這一生,無論對人對世,若互有饋贈,便沒有什么遺憾了。

    下山途中,我再次放心地把遠(yuǎn)方交給了選定的駕駛者。

    遺落在沼山冷雨中的狗血桃

    這一年的春,一派寒色,整個沼山浸泡在冷水中,已抱不住桃枝的瑟縮。甜美多汁的狗血桃,連同鄉(xiāng)土味十足的命名,都已是陳年舊事,在顫抖的唇上徒留一縷幻夢的血色。

    花骨朵兒還是要竭力綻放,她的魂魄,多肆虐的風(fēng)雨也鎮(zhèn)壓不住。走近她,氣息依然純粹,結(jié)不出碩果,也要堅(jiān)持抱緊自己的清芬。

    從來與晴朗后漫山遍野的抒情無涉,花有花的宇宙,即便抓不住枝頭,飛墜而下的姿態(tài)也是生命的軌跡,憂傷是庸人杜撰的,她的香氣只是香氣本身。

    我小心翼翼,盡可能輕,不擾樹下同賞者的憶舊,與憑空的抒情不同,曾在童年唇舌上香甜流溢的慰藉,是支撐她一路跌宕一路洶涌的源頭。

    破 月

    美到極處的東西都不太像真的,但它曾經(jīng)真真實(shí)實(shí)地懸掛著,近在咫尺,就在你駕駛座的車窗邊,仿佛一伸手就能夠著。

    那渾圓的亮光古老又新鮮,一塵不染地迫近,消融了寒意,也消融了陌生消融了防范。天地間,原本遙遠(yuǎn)的兩個人突然熟稔起來,沒有了距離,似曾相識的驚喜讓我們進(jìn)一步互為光芒互為鏡:你敦實(shí),于是敦實(shí)成了美;我癡愚,于是癡愚成了美。

    這是去年的月亮,今年的月亮呢?人世逼仄,今年的每一步都是在遠(yuǎn)上寒天。你無奈,準(zhǔn)備出售愛車了,曾經(jīng)帶領(lǐng)我們駛向光芒美境的輪子就要停轉(zhuǎn)了。

    我不知道接下來雙足將要跋涉多少荊棘地?凄愴四顧,下弦月的銀光尖銳如刃,切削著無邊無際的墨黑。

    但我確信,你敦實(shí)身影里的正氣,既古老又新鮮,境越險(xiǎn)光越亮。

    我選擇陪同與奔赴,我要在一枚真實(shí)的月亮上印刻我?guī)а哪_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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