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組詩）

定 官（廣西民族大學(xué)）

贊 歌

兩個孩子在田間如兩只小鳥，

秋收結(jié)束以后，坐在這里休息，

巢穴在眺望的那一邊被自由揀選，

正如他們名字寓意的那般美麗，

而偉人頭像在書包內(nèi)側(cè)薄薄的口袋的錢幣。

再多一會兒，太陽就會落入巢中，

他們往上爬且快速往上爬，看看金子

最終落入哪個巢中，汗水像火花飛灑，

然后長久地喘著粗氣，喘著氣，

等這首無詞的歌沉寂后，大地沉寂。

旁觀者，同來收割沉寂的喜悅，

刀不要被風(fēng)吹得太響，

刀不要被秋風(fēng)吹得太響。

高 低

慈母為浪子們織就柔軟的外衣，

浪子們?yōu)橐粋€命題而推演終生。

他們都想到達(dá)不曾到過的地方，

是其所不是，做不曾做過的星。

而我是鼓脹的氣球，在天上飛，

他們呼喚我，排著隊(duì)向我奔跑。

我由奔跑的浪子反復(fù)推演而成。

小我的苦關(guān)乎我，晴朗的邊上，

仍簌簌地下落半明不明的雨滴。

假如有執(zhí)著一人，夢想著遠(yuǎn)方，

他嘗試，在凜冽寒冬馬的移動，

卻因胯下之馬的小馬失聲痛哭，

為此我便低成一朵絕處的梅花，

有所踟躕時有所寬慰有所得。

巴克斯特

父親神情緩慢，將沙漿灌入磚孔，

為豬棚剪一塊鋁皮。

豬就像大罌粟，

你吃著它就會上癮，奶奶。

我在床邊讀了幾天巴克斯特，

逐漸剝?nèi)∝i島的中心。

喂豬的紅糖水，我出神，放入面條，

面條如履帶翻滾，清水渾濁。

這是一首偽十四行，修辭可能包不住火，

我稱之為玫瑰佩戴眾多銀鏈條。

奶奶并不顯得訝異，她理解為

廚藝的一種進(jìn)步，好日子正在到來。

她放肉時，我放入她厭惡的苦芥菜，

父親說這樣不至于老眼昏花。

赫列勃尼科夫

在市區(qū)動物園那里，

老虎的花紋隨著它移動而四處飄揚(yáng)，

它宣布的宗旨遍布整個園子，

猴群也跟著聒噪起來，從假山頂

跳散到各個角落。它們從不脫毛發(fā)。

那只二十一世紀(jì)的豹，

在柵欄邊最孤獨(dú)的那一根徘徊，

徹底在老男人眼中焚燒。

看著我攥緊的拳頭，小孩兒說，

一枚硬幣可不夠，鴿食得花十五塊錢，

而且不在這里，往右拐，游客廣場那邊。

一只犀鳥，向日葵花瓣似的嘴和盔突

使人忘記它身體的黑，嘎嘎地笑。

黑猩猩默默地走了，宛如一首禪詩，

任由動物們，一眾饑餓藝術(shù)家，

爭搶臟水中投來的饅頭，牙齒失去潔白。

從動物到動物園，仿佛從白馬到斑馬，

鐵網(wǎng)后的山魈予以極大的認(rèn)同，

它昂首，它的鬼臉充滿文化。

而赫列勃尼科夫才是可能的猛獸，

他揪住兩匹畫同心圓的灰狼的尾巴，

他帶來一塊磨刀石。他死了。

我的手心沒有一枚硬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