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曉妍 胡 誼 張 亞
人際同步性現(xiàn)象:探索心理咨詢過程中同盟關系的新視角*
戴曉妍 胡 誼 張 亞
(華東師范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 上海市心理健康與危機干預重點實驗室, 上海 200062)
人際同步性是指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人的言語特點、行為表現(xiàn)、生理指標以及神經(jīng)生理活動在時間上出現(xiàn)重合的現(xiàn)象, 得益于近10年內(nèi)技術(shù)上的突破, 研究者開始對心理咨詢領域的人際同步現(xiàn)象進行初步的探索, 試圖從該視角揭示心理咨詢過程中咨訪雙方的互動模式和同盟建立的內(nèi)在機制。近期研究主要關注非言語同步、生理同步、人際腦同步與同盟及其影響因素之間的關系, 并針對它們各自對同盟的作用機制發(fā)展出了相應的理論。未來的研究者可以更多地關注同盟動態(tài)變化過程中的人際同步性, 發(fā)展整合理論來回應同盟建立的內(nèi)在機制, 并在臨床應用上促進具有人際同步性的心理咨詢互動過程。
人際同步, 非言語同步, 生理同步, 人際腦同步, 同盟
現(xiàn)代心理咨詢或心理治療最早叫做“談話療法”, 存在大量的談話或人際交流的部分, 但是, 咨詢師和來訪者在一定的時空中互動, 不僅通過言語, 也通過身體行為來交流, 言語互動和非言語互動共同組成了咨詢師和來訪者之間的人際互動。這種發(fā)生在咨詢室里的人際互動, 與日常交流、母嬰互動、親子互動乃至教學互動相比, 又有其獨特之處。具體而言, 心理咨詢中的互動是在結(jié)構(gòu)化或是半結(jié)構(gòu)化的咨詢過程中進行的, 咨詢師和來訪者需要通過共同努力減輕來訪者的困擾, 而這種咨訪雙方的共同努力被稱為工作同盟(working alliance)、治療關系(therapeutic relationship)或是治療性連結(jié)(therapeutic bond) (Koole & Tschacher, 2016), 在本文中以下統(tǒng)稱為同盟(alliance)。
實際上, 這種發(fā)生在咨詢師和來訪者之間的同盟關系是心理咨詢工作的重要基礎。早在上世紀60年代, Bordin (1979)就整合了不同的理論, 將同盟定義為治療過程中咨詢師和來訪者之間的合作, 包括目標、任務和情感聯(lián)結(jié)三個維度。同盟也是跨越不同流派的心理治療的核心(Horvath et al., 2011)。在過去的近50年中, 同盟或有效的咨訪關系可能是現(xiàn)代心理治療領域研究最為廣泛且重要的主題, 例如, 國內(nèi)研究者對同盟進行了概念本土化(朱旭, 江光榮, 2011); 關注其不同的發(fā)展模式(朱旭等, 2015)、人際互補發(fā)展趨勢及其與咨詢效果的關系(倪聰?shù)? 2020), 此外, 建立起良好的同盟也是臨床心理咨詢師的必備專長(Wampold & Imel, 2015)。盡管如此, 心理咨詢中的同盟成分卻依然難以理解和測量, 一方面, 同盟遠遠不是咨詢師和來訪者個人貢獻的簡單相加, 而是來自于雙方的互動影響的過程, 關于同盟的核心理論應同樣關注這種人際動力以及互動進程中的變化(Tschacher et al., 2015)。另一方面, 同盟的測量方法目前還多局限于來訪者、咨詢師或是第三方的主觀自評, 自評方法局限于個體自身意識到的、能夠報告、想要報告的部分, 在測量變化進程方面主要依賴于高級統(tǒng)計方法; 且自評大多聚焦于評估言語互動, 缺乏對其他非言語互動過程乃至神經(jīng)活動的評估。
綜上所述, 現(xiàn)代心理咨詢領域?qū)τ谛睦碜稍冞^程中的同盟研究雖然廣泛且重要, 但在研究手段上仍有待于關注互動進程的測量方法, 在理論模型上有待于突破成分理論的局限, 從而才能真正揭示同盟發(fā)展的內(nèi)在機制。
日常交流中, 人們總是傾向于自發(fā)性地產(chǎn)生彼此之間知覺、神經(jīng)、情感、生理以及行為反應的同步性(synchrony) (Likens et al., 2014; Rennung & G?ritz, 2016)。實際上, 同步性這個詞來自于希臘文“syn”, 意指在同一時間發(fā)生。研究者使用人際同步性(interpersonal synchrony)來描述這種現(xiàn)象, 即兩個及兩個以上的人的言語特點、行為表現(xiàn)、生理指標以及神經(jīng)生理活動在時間上出現(xiàn)重合的現(xiàn)象。
雖然人際同步性在人際交流中無處不在, 但它更容易在積極的人際關系中出現(xiàn)。近期一項綜述研究發(fā)現(xiàn), 人際同步與(1)感知到的社會連結(jié); (2)社會認知; (3)積極的情感; (4)親社會行為均存在小到中等程度相關(Mogan et al., 2017)。具體而言, 人際同步又包括非言語同步、生理同步和人際腦同步。例如, 在師生互動過程中, 雙方對融洽關系的評分與實驗者對他們表現(xiàn)出的動作同步的評分存在相關(Bernieri, 1988); 當學生和教師之間的腦同步得到提升時, 師生之間的情感聯(lián)結(jié)也會隨之增強(Zheng et al., 2020)。
人際同步性的研究也得益于近年來測量方法的不斷革新。具體而言, 在非言語同步(non-verbal synchrony)領域, 早期研究多為觀察者對非言語同步進行主觀評估, 通過對錄像進行逐幀人工編碼或請經(jīng)過訓練的研究人員對錄像進行評分來評估人際互動過程中的動作同步。但是, 這種觀察者評估的方法費時耗力且存在主觀偏差。后期研究者繼續(xù)發(fā)展了一些對人際同步進行自動量化評估的方法, 如框架差異法、時間線、交互遲滯回歸以及動作能量分析(Ramseyer & Tschacher, 2016)等, 這些方法利用數(shù)字化的視頻技術(shù)實現(xiàn)了對非言語同步的有效量化。例如, 動作能量分析(motion energy analysis, MEA; Ramseyer & Tschacher, 2011)是一種基于圖像差分法這一計算機視覺領域的常用技術(shù)分析人際互動視頻的方法, 通過逐幀計算像素灰度值的變化來量化動作幅度的大小。相對于主觀評估而言, 動作能量分析更高效、客觀(Ramseyer, 2020), 也為跨研究的比較提供了可能性。在將視頻片段導入該程序后, 它會將導入的彩色視頻轉(zhuǎn)換為灰度視頻并自動檢測出每秒的幀數(shù), 再逐幀計算幀與幀之間每個像素灰度值的變化量, 最后以興趣區(qū)域(region of interest, ROI)內(nèi)灰度值的總變化量作為該興趣區(qū)的實時動作能量大小, 分析結(jié)束后會生成興趣區(qū)域內(nèi)動作能量時間序列的txt文件。但是, 動作能量分析的局限在于, 它只能量化動作的幅度, 卻無法區(qū)分動作的方向和類型。
由于投入較低的測量成本就能獲得高時間分辨率、客觀且較為精確的數(shù)據(jù), 生理同步近年來開始受到研究者的關注。目前研究最多的是自主神經(jīng)系統(tǒng)(autonomic nervous system, ANS)的同步, 該系統(tǒng)與情緒反應相關, 且難以受到意識控制的影響。具體來說, 包括皮膚電同步(Chatel-Goldman et al., 2014)和心率同步(Ferrer & Helm, 2013; Montague et al., 2014)等。皮膚電同步基于對外泌汗腺活動性的測量, 與交感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活動相關; 心率同步常采用心電描記術(shù)和光學體積描記術(shù)進行數(shù)據(jù)采集, 與交感神經(jīng)系統(tǒng)和非交感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活動均相關。此外, 研究者也開始將其他生理信號(如面部肌肉運動、皮膚溫度、呼吸節(jié)律和談話音高等)用于人際互動的設計中, 探討這些生理信號與病人心理過程的關系(Palmieri, 2020)。然而, 由于不同的生理模態(tài)反映了不同的互動過程(Ferrer & Helm, 2013), 因此很難將不同模態(tài)下的生理同步進行比較, 結(jié)論的可推廣性有限。
此外, 人際腦同步領域的超掃描研究(hyperscanning)使用腦電圖(electroencephalography, EEG)、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unctional 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 fMRI)以及功能性近紅外成像(functional near-infrared spectroscopy, fNIRS)等測量技術(shù)同時記錄處于互動過程中的多個個體之間的大腦活動, 并考察分析個體大腦活動之間的關聯(lián)。在測量原理上, fMRI技術(shù)和fNIRS技術(shù)通過血氧水平依賴(blood oxygenation level-dependent, BOLD)信號間接測量大腦活動, 而EEG技術(shù)則經(jīng)由大腦皮質(zhì)錐體細胞頂樹突的突觸后電位的變化直接測量大腦活動。雖然fMRI技術(shù)擁有高空間分辨率, 但無法創(chuàng)設一個真實的社會互動情境, 受試者不僅需要在整個實驗過程中保持靜止不動, 口頭交流也因背景噪音的存在而受阻(Cui et al., 2012)。便攜式EEG和fNIRS設備解決了上述問題, 提高了研究的生態(tài)效度, 測量成本相較于fMRI也更低, 因此被廣泛應用于人際互動的研究中, 如教學情境下的師生互動(Bevilacqua et al., 2018; Dikker et al., 2017)、心理咨詢中的咨訪互動(Zhang et al., 2018; Zhang et al., 2020)、親子互動(Reindl et al., 2018)、情侶互動(Long et al., 2021)、合作及競爭互動(Cui et al., 2012)。尤其是近年來發(fā)展起來的fNIRS技術(shù), 相較于EEG技術(shù)的空間分辨率更高, 抗運動偽跡干擾的能力也更好(Reindl et al., 2018), 但fNIRS技術(shù)的局限在于僅能夠測量大腦皮層的活動。
隨著測量方法的不斷推進, 研究者對人際同步性的研究更加充分, 并滲透到人際互動的各個領域。大量研究表明, 人際同步性不僅發(fā)展了個體的親社會行為, 而且增進了互動雙方良好的人際關系和共情性合作(Koehne et al., 2015), 可能是共情(Valdesolo & DeSteno, 2011)和成功合作(Valdesolo et al., 2010)的先決條件, 積極影響了個體內(nèi)(如積極情緒、歸屬感)和人際間(如親社會行為)的結(jié)果(Vicaria & Dickens, 2016)。以上人際同步性現(xiàn)象的研究提示, 采用不同測量方法評估的非言語同步、生理同步以及腦同步可能是良好的人際互動質(zhì)量的指標, 有可能回應目前心理咨詢領域中重要的同盟研究的局限, 即人際互動特點研究不足、測量方法局限于主觀報告的困境。
大量研究發(fā)現(xiàn)良好的同盟能夠促進治療效果, 是跨越不同流派重要的療效因子(Wampold & Imel, 2015)。關于同盟的研究目前主要使用主觀報告, 該方法雖然簡單、快速、經(jīng)濟且有良好的測量學特性, 但是局限于個體自身意識到的、能夠報告、想要報告的部分(Flu?ckiger et al., 2018), 無法回應同盟中的互動成分以及個體自身無法意識到的部分。近年來越來越多的研究聚焦于使用補充、額外的方法來評估同盟關系, 如使用操縱桿技術(shù)來實時評估流動的咨訪行為(倪聰?shù)? 2020), 但依然采用觀察者對錄像進行主觀報告評估。近年來隨著測量人際同步性的技術(shù)革新, 該領域的研究初步揭示了不同情境下人際交流的互動特點及內(nèi)在機制, 也為探索心理咨詢領域的同盟提供了良好的技術(shù)支持和理論基礎。但是, 不同模態(tài)的人際同步性現(xiàn)象是否能作為心理咨詢同盟的評估指標, 是否能夠彼此整合, 以揭示同盟建立過程中的人際互動特點還需要進一步細致的研究。以下將結(jié)合已有的研究進展和理論假設對該領域的研究進行梳理。
具體來講, 在心理咨詢同盟領域的人際同步性研究主要包括非言語同步、生理同步、腦同步三個方面, 該領域的人際同步性研究一方面探索了其與同盟的關系, 另一方面還納入了同盟的影響因素(如治療師特點)及其對治療效果的貢獻, 初步揭示了人際同步性、同盟及其他因素之間的影響作用。
3.1.1 非言語同步(Non-Verbal Synchrony, NVS)
在臨床心理學領域, 咨詢師的非言語行為一直以來都被認為能夠有效地促進同盟的建立(Hall et al., 1995; Philippot et al., 2003)。近年來技術(shù)的革新讓研究者得以借助計算機自動、客觀地量化心理咨詢過程中咨訪雙方的非言語行為, 在該領域一個充滿前景的研究方向是對非言語同步的研究(Ramseyer & Tschacher, 2011), 其中包括檢驗非言語同步與同盟之間的雙向關系, 區(qū)分特質(zhì)傾向和狀態(tài)傾向帶來的改變, 同時探索不同類型的非言語同步與同盟、咨詢效果之間的關系。
例如, 一些研究發(fā)現(xiàn), 非言語同步與治療效果及治療中的共同因素(如治療關系的質(zhì)量和病人的自我效能感)存在顯著相關(Koole & Tschacher, 2016; Tschacher & Pfammatter, 2016)。但是, 近期幾項研究卻發(fā)現(xiàn), 非言語同步并非總是對同盟起到促進作用, 理想的非言語同步應為中等的同步性水平, 同步性過高會被認為是刻意模仿, 同步性過低又顯得不夠真誠(Moulder et al., 2018)。Paulick等人(2018)根據(jù)咨詢效果將來訪者分為改善組、無改善?雙方自愿終止組及無改善?脫落組,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改善組表現(xiàn)出了中等水平的動作同步, 無改善?脫落組表現(xiàn)出了低水平的動作同步, 而無改善?雙方自愿終止組表現(xiàn)出了高水平的動作同步。Ramseyer (2020)測量了12對咨詢師和來訪者在整個咨詢片段中的非言語同步以及咨詢師和來訪者主觀評估的同盟質(zhì)量, 結(jié)果并未發(fā)現(xiàn)非言語同步和同盟之間存在此前研究中呈現(xiàn)的正相關。這些研究結(jié)果說明, 雖然非言語同步可能作為同盟的補充評估, 是一個具有前景的探索領域, 但結(jié)果還遠遠未達成一致。
以上不一致的研究結(jié)果可能源于非言語同步和同盟的不同成分(狀態(tài)成分和特質(zhì)成分)存在不同的相關。具體來講, 狀態(tài)成分是指在治療過程中來訪者和咨詢師報告的同盟改變; 特質(zhì)成分是指互動雙方建立起強同盟的能力差別(如組間差異; Zilcha-Mano et al., 2021), 非言語同步更容易捕捉到咨訪互動時隨時刻變化的改變, 不太容易受到互動雙方特質(zhì)成分的影響, 因而更可能和同盟的狀態(tài)成分相關(Prinz et al., 2021; Cohen et al., 2021)。
基于元分析研究發(fā)現(xiàn)同盟與咨詢效果之間存在較為穩(wěn)定的相關(= 0.28)且該效應量相當于Cohen’= 0.58 (Flu?ckiger et al., 2018), 不少研究者在探索非言語同步和同盟之間關系的同時, 也進一步研究了不同種類的非言語同步與咨詢效果的關系。例如, Ramseyer和Tschacher (2011)根據(jù)互動過程中誰先發(fā)起動作, 將心理咨詢中的非言語同步分為咨詢師帶領的同步和來訪者帶領的同步, 他們發(fā)現(xiàn), 只有咨詢師帶領的非言語同步與同盟質(zhì)量之間存在正相關, 而來訪者帶領的同步與來訪者的自我效能感之間存在正相關。Altmann等人(2019)與Schoenherr等人(2019)均對社交焦慮障礙患者的第3次心理咨詢過程有過研究, 前者發(fā)現(xiàn), 由來訪者帶領的非言語同步與抑郁癥狀的嚴重程度呈正相關, 后者卻發(fā)現(xiàn), 由來訪者帶領的非言語同步與咨詢脫落率之間呈負相關。
綜上所述, 非言語同步雖然和咨詢過程中的同盟具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是一個具有前景的研究方向, 但是這兩者之間的雙向關系以及非言語同步是否能作為同盟質(zhì)量的補充評估指標還需要進一步研究。針對目前不一致的研究結(jié)果, 一方面應該更為精細地區(qū)分同盟成分(如狀態(tài)成分和特質(zhì)成分), 另一方面需要對不同類型的非言語同步進行探索(如咨詢師帶領的和來訪者帶領的時間遲滯的同步), 以闡明兩者之間多樣化的關系。
3.1.2 生理同步(Physiological Synchrony, PS)
生理同步指多個個體在人際互動過程中所表現(xiàn)出的生理過程的協(xié)同現(xiàn)象(Mayo et al., 2021), 如心跳變得一致, 汗腺以同步的方式激活, 呼吸節(jié)律相互影響變得一致等。在臨床領域之外的研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生理同步能夠預測關系質(zhì)量, 如支持性、同感能力以及適應性的情緒管理等(Palumbo et al., 2017), 而這些成分本身就是良好的同盟關系的核心。實際上, 上世紀50年代最早關于生理同步的三項研究就是關于心理咨詢過程的, 該過程中的生理同步涉及皮膚電同步、心率、語速、沉默模式和語音韻律等各個方面, 近年來, 臨床情境下的生理同步研究有所增加但還遠遠不足(Kleinbub, 2017)。
一方面, 已有的大量研究支持生理同步和同盟之間存在緊密的聯(lián)系(Karvonen et al., 2016), 此外, 生理同步的改變與同盟的改變相關(Tourunen et al., 2020)。例如, Tschacher和Meier (2020)以心電圖、心率、心率變異性和呼吸為生理同步的指標, 發(fā)現(xiàn)在心理咨詢過程中咨訪雙方在后三個指標上表現(xiàn)出了高于隨機水平的同步, 且同步性大小與同盟的得分之間呈正相關。
另一方面, 研究者還探索了生理同步與同盟之間緊密關系的促發(fā)原因, 其中一項重要發(fā)現(xiàn)是生理同步與治療師的核心正性品質(zhì)(如治療師的共情力)相關。在高生理同步的咨詢片段里存在更為積極的社會情緒互動, 且不同水平的臨床訓練與生理同步的顯著性差異有關, 例如受過更多訓練的心理咨詢師與剛畢業(yè)的心理咨詢師相比與來訪者之間存在更高水平的3秒延遲的生理同步(即時間滯后的生理同步) (Kleinbub et al., 2020)。
綜上所述, 心理咨詢過程中咨訪雙方的生理同步可能是更為積極的同盟指標, 可用于客觀評估咨詢師的共情程度, 作為來訪者口頭報告(如口頭報告被咨詢師理解的程度)的重要補充。后續(xù)研究應繼續(xù)關注如何促進咨詢師和來訪者之間發(fā)生生理同步, 并綜合考慮生理同步和非言語同步的關系。
3.1.3 人際腦同步(Interpersonal Brain Synchrony, IBS)
人際腦同步是指互動個體之間大腦活動的同步性(即腦間同步), 具體指在腦信號的激活水平、成分、時間、空間、頻率、相位等維度上計算個體間大腦活動的變化關聯(lián)性(李先春, 2018)。在過去的10年里, 大量研究發(fā)現(xiàn)人際腦同步水平與互動雙方良好的溝通分享、心理協(xié)調(diào)有關(Mu et al., 2018); 這種同步基于互動雙方的眼神凝視和正性情感, 與其社會聯(lián)結(jié)的水平呈正相關(Kinreich et al., 2017)。實際上, 近期研究者發(fā)現(xiàn)在合作和人際互動的過程中存在人際腦同步增強的現(xiàn)象, 這也說明腦同步可能是良好人際溝通的腦基礎; 此外, 在言語溝通(Jiang et al., 2015)、非言語溝通(Ramseyer & Tschacher, 2011)和半言語溝通(Osaka et al., 2015)中都發(fā)現(xiàn)了腦同步對良好溝通的貢獻。
另有研究者關注非言語同步和腦同步之間的緊密聯(lián)系。例如, 在運動相關的任務中, 研究者發(fā)現(xiàn)運動同步和腦間聯(lián)結(jié)之間存在顯著相關; 當參與談話的互動雙方面對面時, 其腦同步比背對背時更強, 這可能是因為面對面的互動使得動作同步的發(fā)生成為可能(Jiang et al., 2012)。雖然根據(jù)以上研究可以初步推測, 非言語同步可能促進了腦同步的發(fā)生, 但在心理咨詢情境下兩者之間是否存在這種促進關系, 依然缺乏實證研究。
近期一項研究使用近紅外超掃描技術(shù)比較了心理咨詢和閑聊過程中的人際腦同步,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常規(guī)心理咨詢過程中的人際腦同步顯著高于閑聊過程中的腦同步, 且這種腦同步發(fā)生在與心理理論、認知共情密切相關的右側(cè)顳頂聯(lián)合區(qū)(Zhang et al., 2018)。該團隊的后續(xù)研究進一步對有經(jīng)驗的咨詢師在首次心理咨詢過程中的人際腦同步情況進行研究, 并與新手咨詢師的首次工作過程進行比較,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有經(jīng)驗的咨詢師在和來訪者工作過程中與新手咨詢師相比出現(xiàn)了更強的腦同步以及來訪者引導的時間遲滯的腦同步(Zhang et al., 2020)。這兩項研究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人際腦同步與心理咨詢同盟之間存在密切關系, 人際腦同步有可能作為心理咨詢同盟建立的神經(jīng)指標, 作為評估同盟質(zhì)量的補充, 但是關于腦同步、非言語同步、生理同步及咨詢效果的研究還有待于進一步探索。
實際上, 研究者對于心理咨詢情境下的非言語同步、生理同步以及腦同步如何用于評估同盟依然存在爭議, 基于同步性與同盟之間作用機制的理論模型也正在發(fā)展中。例如, 在不同模態(tài)的人際同步和同盟的關系方面, 一些研究者認為包括表情同步、生理同步等在內(nèi)的測量結(jié)果可能是評估同盟的補充方式, 尤其可用于評估同盟中的互動成分, 如非言語同步可作為評估對抗性同盟破裂的標記(Cohen et al., 2021), 或是評估心理咨詢情境下的非言語互動(Tschacher & Meier, 2020)。實際上, 非言語互動是咨詢中相當重要卻較少被關注和研究的部分(Paulick et al., 2018), 以下理論從各個角度揭示了不同模態(tài)的人際同步性促進非言語互動和同盟背后可能的內(nèi)在機制。
一個和非言語同步相關的成分是咨訪雙方的目標(意向)達成一致, 研究者提出了共享意向理論來詮釋意向一致性對合作行為的影響。共享意向是指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個體通過協(xié)調(diào)自己的行為來實現(xiàn)共同的目標。在社會互動的研究中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 人類傾向于無意識地將自己的行為動作與共同從事某項任務的人相互協(xié)調(diào), 這種行為上的協(xié)調(diào)同步會促進同伴間的互動, 加深彼此的喜愛?;诠蚕硪庀虻娜穗H同步能夠更大程度地促進合作行為。此外, 人際腦同步可以預測人際間的親社會傾向, 并且共享意向在人際腦同步和親社會傾向之間起中介作用(Hu et al., 2017)。共享意向可能是非言語同步產(chǎn)生一系列積極的社會心理效應的內(nèi)在機制。
實際上, 已有的理論假設更多關注生理同步如何促進心理咨詢過程中的同盟, 一個可能的解釋是迷走神經(jīng)學說, 該學說認為治療師和病人之間協(xié)調(diào)的生理反應可能是安全感的生理行為基礎, 使得治療關系得以發(fā)展(Geller & Porges, 2014)。另一個可能的理論假設是社會心理理論, 即治療師作為一名照顧者的角色在生理上努力與來訪者形成協(xié)調(diào)一致, 就好像早期養(yǎng)育者幫助小嬰兒管理他們的內(nèi)在生理和行為一樣(Gilbert, 2019)。還有一些研究者提出了有關生理同步促進咨詢效果的理論假設, 如Feldman (2020)提出的心理彈性模型將人際同步性視為建立個體心理彈性的核心。具體來說, 人際同步性促使自主的自我和他人融合, 即在一個安全的對話框架下, 將人際互動中匹配的瞬間與不匹配的瞬間、獨自的狀態(tài)以及修復的片段整合起來。在大量跨越不同文化、跨越人類發(fā)展階段(從嬰兒期到成年期)以及從健康人群到高風險人群的研究中, 均發(fā)現(xiàn)了這種珍貴的“社交時刻”, 即父母和孩子自發(fā)調(diào)整他們的非言語行為以促進互動雙方在生物學上的同步協(xié)調(diào)。只有在這樣的時刻, 母親和嬰兒的心跳同步, 且大腦出現(xiàn)同步(Levy et al., 2017), 這種同步性與更好的壓力管理能力和更健康的免疫系統(tǒng)功能相關(Ulmer-Yaniv et al., 2018)。具體來說, 協(xié)調(diào)的社會行為能夠降低個體的壓力并促進其抗逆力的提升, 而該過程很有可能同樣發(fā)生在相互深入交流的心理咨詢過程中, 即人際同步性可能促進了來訪者功能的改善以及咨詢效果的發(fā)生。
此外, Zilcha-Mano等人(2021)近期提出催產(chǎn)素同步(oxytocin synchrony)可能是同盟建立的內(nèi)在生物學機制。已有的研究發(fā)現(xiàn)催產(chǎn)素系統(tǒng)在人際互動和同步性行為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如母嬰關系、浪漫關系等)。在心理治療過程中, 催產(chǎn)素同步是指治療師和來訪者在咨詢前后催產(chǎn)素改變程度之間的相關, 如果他們的催產(chǎn)素水平表現(xiàn)出相同方向的改變(如兩者都提高), 則視為產(chǎn)生了催產(chǎn)素同步(Zilcha-Mano et al., 2020)。在咨詢過程中, 當治療師和來訪者在催產(chǎn)素水平的改變上產(chǎn)生生物學同步時, 帶來了協(xié)調(diào)有效的關系互動, 治療才是有效的, 這種催產(chǎn)素系統(tǒng)的功能提升可能是依戀或同盟促進腦同步的神經(jīng)生物學機制。
已有的人際腦同步研究雖然初步表明咨訪腦同步和同盟質(zhì)量存在正相關, 但是, 對該領域的探索才剛剛起步, 缺乏對不同模態(tài)的人際同步和同盟進行綜合考慮的整合研究。不過, 近期也有研究者已經(jīng)提出了關于心理咨詢中同盟建立的理論模型, 綜合考慮了不同模態(tài)的人際同步, 對咨訪同盟建立的內(nèi)在機制進行了假設。例如, Koole和Tschacher (2016)提出了人際同步模型(Interpersonal Synchrony Model, In-Sync Model), 該模型認為同盟來源于治療師和來訪者之間大腦神經(jīng)活動的匹配, 咨訪之間的大腦活動越匹配, 同盟越好。這種同步性是同盟質(zhì)量的具身表現(xiàn), 進而通過同盟的質(zhì)量調(diào)節(jié)咨詢效果。根據(jù)該模型, 在心理咨詢過程中, 基于感知運動過程(perceptual-motor processes)的動作同步是最基本的人際同步形式, 無需意識參與就能實現(xiàn); 在動作同步的基礎上, 咨訪雙方形成了基于社會認知過程(social-cognitive processes)的人際腦同步, 使得咨詢師和來訪者能夠進入另一個人的內(nèi)在世界, 促進了彼此的理解和情緒分享, 是同盟形成的關鍵; 而同盟包括共同語言、自我的分享以及情緒相互管理, 通過提升來訪者的情緒調(diào)節(jié)能力促進了治療效果的發(fā)生。
以上理論解釋關注不同模態(tài)的人際同步促進同盟建立的內(nèi)在機制, 如共享意向理論假設互動雙方通過行為協(xié)調(diào)促進共享意向進而實現(xiàn)共同目標, 達成同盟; 迷走神經(jīng)學說、社會心理理論以及心理彈性模型從不同角度詮釋了人際同步促進同盟乃至咨詢效果的內(nèi)在原理; 催產(chǎn)素同步假說關注同盟建立的內(nèi)在生物學機制, 而人際同步模型整合了這些不同模態(tài)的同步對同盟建立的內(nèi)在運作過程進行了理論假設。但是, 這些理論模型依然需要實驗研究的進一步驗證與完善, 不同模態(tài)同步性之間的相互關聯(lián)目前還處于理論假設的階段。
整合取向的心理治療傾向于將心理治療視為一個動力系統(tǒng), 該系統(tǒng)包括病人和治療師以及他們各自的子系統(tǒng)(如心率血壓、神經(jīng)系統(tǒng)等), 在病人和治療師互動時這些子系統(tǒng)也在相互影響, 從這個角度來說, 這些子系統(tǒng)如何協(xié)同合作對于有效的心理治療尤為重要。心理咨詢過程中人際同步性現(xiàn)象的研究進展有助于揭示該動力系統(tǒng)的交互作用過程, 并為評估同盟提供可能的補充。具體來說, 人際同步性現(xiàn)象在心理咨詢領域未來的研究包括以下三點:
關于咨訪同盟的當代臨床研究雖然已經(jīng)取得了重要的理論和實踐研究進展, 但是, 關于同盟建立的人際互動特點卻依然不甚清楚, 且評估方法大多局限于主觀報告。實際上, 同盟并不是咨詢師和來訪者對于關系的貢獻之和, 而是出現(xiàn)在他們的互動中, 進而產(chǎn)生相互影響, 是一種相互關聯(lián)的現(xiàn)象。任何時候當人們互動時都傾向于自發(fā)地同步他們的神經(jīng)、知覺、情感、生理以及行為反應(Repp & Su, 2013), 這種人際同步現(xiàn)象可能是同盟建立的內(nèi)在機制, 對于咨詢過程中非言語同步、生理同步、腦同步乃至生物學同步的研究有望揭示同盟中的人際動力本質(zhì)(Koole et al., 2020)。此外, 已有的研究主要關注單次咨詢過程中的同盟及其人際同步現(xiàn)象, 未來研究還需注意到同盟的動態(tài)發(fā)展特點, 關注同盟動態(tài)變化過程中的不同模態(tài)的人際同步變化, 采用重復測量, 用各種不同的模型考察多方評估的同步性、一致性問題和變化特點, 為臨床工作提供參考。
已有的社會心理研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 引導人們以同步的方式運動能夠促進合作和互助行為, 促進人們彼此之間的喜歡、同情、親密以及互動雙方之間反應敏感性的增加。人際同步可能是提高社會協(xié)調(diào)性的內(nèi)在機制。實際上, 如何更有效地與來訪者形成同步是咨詢師培訓中重要的非言語技能訓練。目前, 如何在技術(shù)層面促進咨詢師和來訪者的人際同步的研究依舊不足, 這種同步性是否能帶來良好的咨詢效果也正在研究中(Mende & Schmidt, 2021)。例如, 在對于社交焦慮者的臨床干預中, 研究者發(fā)現(xiàn)更好的非言語同步(第三次和第八次咨詢時)能夠預測結(jié)束治療時個案在人際困擾方面更低的得分(Altmann et al., 2019)。未來對于咨訪同步性的研究可能促進咨詢師根據(jù)來訪者的特點更好地與之形成非言語同步以及腦同步, 進而推動良好的同盟建立, 發(fā)展更有效的心理咨詢服務。
盡管已有的理論模型關注人際同步促進同盟背后可能的內(nèi)在機制, 提出了其可能的生物學基礎(如催產(chǎn)素同步)、神經(jīng)學說(如迷走神經(jīng)理論)或提出了初步的理論模型(心理治療的人際同步模型)來詮釋不同模態(tài)的同步如何促進了同盟的建立, 但是這些理論假說還需要大量的研究證據(jù)支持。即便是整合不同模態(tài)同步性的In-Sync模型(Koole & Tschacher, 2016)依然存在明顯不足, 如未考慮來訪者期待因素對同盟的影響, 也同樣缺乏研究證據(jù)的支持; 未能區(qū)分同盟的特質(zhì)成分和狀態(tài)成分, 且不同模態(tài)人際同步之間的關系以及和同盟質(zhì)量之間的關系還需要進一步研究證據(jù), 未來研究可以同時測量不同模態(tài)的人際同步和同盟, 同時考慮來訪者因素的影響, 進一步完善理論模型。
近10年以來, 人際同步性的研究取得了重要的研究進展和技術(shù)突破, 為揭示心理咨詢過程中咨訪同盟的互動特點和內(nèi)在機制提供了可能性。本文梳理了不同模態(tài)的人際同步性與同盟之間的關系及已有理論如何闡釋其內(nèi)在機制, 并對未來的研究進行了展望。具體來說, 包括以下5個要點: (1)咨訪雙方的生理同步是更為積極的咨訪同盟的指標, 或可用于客觀評估咨詢師的共情程度; (2)非言語同步與同盟之間的雙向關系以及非言語同步是否能作為同盟質(zhì)量的補充評估指標還需要進一步研究, 應更為精細地區(qū)分同盟成分和不同類型的非言語同步; (3)人際腦同步有可能作為咨訪同盟的神經(jīng)指標, 作為評估同盟質(zhì)量的補充; (4)在同盟建立的內(nèi)在機制方面, 已有的理論包括共享意向理論、迷走神經(jīng)學說、社會心理理論以及心理彈性模型等, 從不同角度詮釋了人際同步促進同盟乃至咨詢效果的內(nèi)在原理; 此外, 催產(chǎn)素同步假說關注同盟建立的內(nèi)在生物學機制; 人際同步模型整合了這些不同模態(tài)的同步對同盟建立的內(nèi)在運作過程進行了理論假設。(5)未來的研究者可以更多地關注同盟動態(tài)變化過程中的人際同步性、發(fā)展整合理論來回應同盟建立的內(nèi)在機制, 并在臨床應用上促進具有咨訪同步性的心理咨詢互動過程。
李先春. (2018).. 上海: 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
倪聰, 朱旭, 江光榮, 林秀彬, 于麗霞, 梁煥萍. (2020). 咨詢會談中的人際互補及其與工作同盟、咨詢效果的關系.(2)197–206.
朱旭, 胡岳, 江光榮. (2015). 心理咨詢中工作同盟的發(fā)展模式與咨詢效果.(10),1279–1287.
朱旭, 江光榮. (2011). 當事人眼里的工作同盟: 質(zhì)的分析.(4),420–431.
Altmann, U., Schoenherr, D., Paulick, J., Deisenhofer, A.-K., Schwartz, B., … Strauss, B. (2019). Associations between movement synchrony and outcome in patients with social anxiety disorder: Evidence for treatment specific effects.,, 574–590.
Bernieri, F. J. (1988). Coordinated movement and rapport in teacher-student interactions.,, 120–138.
Bevilacqua, D., Davidesco, I., Wan, L., Chaloner, K., Rowland, J., Ding, M., & Dikker, S. (2018). Brain-to-Brain Synchrony and learning outcomes vary by student-teacher dynamics: Evidence from a real-world classroom electroencephalography study.,, 401–411.
Bordin, E. S. (1979). The generalizability of the psychoanalytic concept of the working alliance.,, 252–260.
Chatel-Goldman, J., Congedo, M., Jutten, C., & Schwartz, J. L. (2014). Touch increases autonomic coupling between romantic partners.,, 95.
Cohen, K., Ramseyer, F. T., Tal, S., & Zilcha-Mano, S. (2021). Nonverbal synchrony and the alliance in psychotherapy for major depression: Disentangling state-like and trait-like effects.634–648.
Cui, X., Bryant, D. M., & Reiss, A. L. (2012). NIRS-based hyperscanning reveals increased interpersonal coherence in superior frontal cortex during cooperation.,(3), 2430–2437.
Dikker, S., Wan, L., Davidesco, I., Kaggen, L., Oostrik, M., McClintock, J., … Poeppel, D. (2017). Brain-to-brain synchrony tracks real-world dynamic group Interactions in the classroom.,, 1375–1380.
Feldman, R. (2020). What is resilience: An affiliative neuroscience approach.,, 132–150.
Ferrer, E., & Helm, J. L. (2013). Dynamical systems modeling of physiological coregulation in dyadic interactions.,, 296–308.
Flu?ckiger, C., Del Re, A. C., Wampold, B. E., & Horvath, A. O. (2018). The alliance in adult psychotherapy: A meta-analytic synthesis.,(4), 316–340.
Geller, S. M., & Porges, S. W. (2014). Therapeutic presence: Neurophysiological mechanisms mediating feeling safe in therapeutic relationships.,, 178–192.
Gilbert, P. (2019). Psychotherapy for the 21st Century: An integrative, evolutionary, contextual, biopsychosocial approach.,, 164–189.
Hall, J. A., Harrigan, J. A., & Rosenthal, R. (1995). Nonverbal behavior in clinician-patient interaction.,, 21–37.
Horvath, A. O., Del Re, A. C., Flückiger, C., & Symonds, D. (2011). Alliance in individual psychotherapy.,(1), 9–16.
Hu, Y., Hu, Y. Y., Li, X. C., Pan, Y. F., & Chen, X. J. (2017). Brain- to-brain synchronization across two persons predictsmutual prosociality.,, 1835–1844.
Jiang, J., Chen, C., Dai, B., Shi, G., Ding, G., Liu, L., & Lu, C. (2015). Leader emergence through interpersonal neural synchronization.,, 4274–4279.
Jiang, J., Dai, B., Peng, D., Zhu, C. Z., Liu, L., & Lu, M. C. (2012).Neural synchronization during face-to-face communication.,, 16064–16069.
Karvonen, A., Kykyri, V. L., Kaartinen, J., Penttonen, M., & Seikkula, J. (2016). Sympathetic nervous system synchrony in couple therapy.,, 383–395.
Kinreich, S., Djalovski, A., Kraus, L., Louzoun, Y., & Feldman, R. (2017). Brain-to-brain synchrony during naturalistic social interactions.,, 17060.
Kleinbub, J. R. (2017). State of the art of interpersonal physiologyin psychotherapy: A systematic review.,, 2053.
Kleinbub, J. R., Talia, A., & Palmieri, A. (2020). Physiological synchronization in the clinical process: A research primer.,, 420–437.
Koehne, S., Schmidt, M. J. &?Dziobek, I. (2015). The role of interpersonal movement synchronization in empathic functions insights from tango argentino and capoeira.,, 318–322.
Koole, S. L., Atzil-Slonim, D., Butler, E., Dikker, S., Tschacher, W., & Wilderjans, T. (2020). In sync with your shrink: Grounding psychotherapy in interpersonal synchrony. In J. P. Forgas, W. D. Crano, & K. Fiedler (Eds.),. (pp. 161–184). New York, NY: Routledge/Taylor & Francis Group.
Koole, S. L., & Tschacher, W. (2016). Synchrony in psychotherapy: A review and an integrative framework for the therapeutic alliance.,, 862.
Levy, J., Goldstein, A., & Feldman, R. (2017). Perception of social synchrony induces mother-child gamma coupling in the social brain.,, 1036–1046.
Likens, A. D., Amazeen, P. G., Stevens, R., Galloway, T., & Gorman, J. C. (2014). Neural signatures of team coordination are revealed by multifractal analysis.,, 219–234.
Long, Y., Zheng, L., Zhao, H., Zhou, S., Zhai, Y., & Lu, C. (2021). Interpersonal neural synchronization during interpersonal touch underlies affiliative pair bonding between romantic couples.,(3), 1647–1659.
Mayo, O., Lavidor, M., & Gordon, I. (2021). Interpersonal autonomic nervous system synchrony and its association to relationship and performance—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analysis.,, 113391.
Mende, M. A., & Schmidt, H. (2021). Psychotherapy in the Framework of embodied cognition: Does interpersonal synchrony influence therapy success?,, 562490.
Mogan, R., Fischer, R., & Bulbulia, J. A. (2017). To be in synchrony or not? A meta-analysis of synchrony’s effects on behavior, perception, cognition and affect.,, 13–20.
Montague, E. N., Xu, J., & Chiou, E. K. (2014). Shared experiences of technology and trust: An experimental study of physiological compliance between active and passive users in technology-mediated collaborative encounters.,, 614– 624.
Moulder, R. G., Boker, S. M., Ramseyer, F., & Tschacher, W. (2018). Determining synchrony between behavioral time series: An application of surrogate data generation for establishing falsifiable null-hypotheses.,, 757–773.
Mu, Y., Cerritos, C., & Khan, F. (2018). Neural mechanisms underlying interpersonal coordination: A review of hyperscanning research.,(11), 1–20.
Osaka, N., Minamoto, T., Yaoi, K., Azuma, M., Shimada, Y. M., & Osaka, M. (2015). How two brains make one synchronized mind in the inferior frontal cortex: fNIRS- based hyperscanning during cooperative singing.,, 1811.
Palumbo, R. V., Marraccini, M. E., Weyandt, L. L., Wilder- Smith, O., McGee, H. A., Liu, S., & Goodwin, M. S. (2017). Interpersonal autonomic physiology: A systematic review of the literature.,, 99–141.
Paulick, J., Deisenhofer, A.-K., Ramseyer, F., Tschacher, W., Boyle, K., Rubel, J., & Lutz, W. (2018). Nonverbal synchrony: A new approach to better understand psychotherapeutic processes and drop-out.,, 367–384.
Philippot, P., Feldman, R. S., & Coats, E. J. (Eds.). (2003)..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Prinz, J. N., Boyle, K., Ramseyer, F. T., Kabus, W., Bar-Kalifa, E., & Lutz, W. (2021). Within and between associations of nonverbal synchrony in relation to Grawe’s general mechanisms of change.159–168.
Ramseyer, F. T. (2020). Exploring the evolution of nonverbal synchrony in psychotherapy: The idiographic perspective provides a different picture.622–634.
Ramseyer, F., & Tschacher, W. (2011). Nonverbal synchrony in psychotherapy: Coordinated body movement reflects relationship quality and outcome.,, 284–295.
Ramseyer, F., & Tschacher, W. (2016). Movement coordinationin psychotherapy: Synchrony of hand movements is associated with session outcome. A single-case study.,, 145–166.
Reindl, V., Gerloff, C., Scharke, W., & Konrad, K. (2018). Brain-to-brain synchrony in parent-child dyads and the relationship with emotion regulation revealed by fNIRS-based hyperscanning.,, 493–502.
Rennung, M., & G?ritz, A. S. (2016). Prosocial consequences of interpersonal synchrony: A meta-analysis.,(3), 168–189.
Repp, B. H., & Su, Y. H. (2013). Sensorimotor synchronization: A review of recent research (2006–2012).,, 403–452.
Schoenherr, D., Paulick, J., Strauss, B. M., Deisenhofer, A.-K., Schwartz, B., Rubel, J. A., … Altmann, U. (2019). Nonverbal synchrony predicts premature termination of psychotherapy for social anxiety disorder.,, 503–513.
Tourunen, A., Kykyri, V.-L., Seikkula, J., Kaartinen, J., Tolvanen, A., & Penttonen, M. (2020). Sympathetic nervous system synchrony: An exploratory study of its relationship with the therapeutic alliance and outcome in couple therapy.,, 160–173.
Tschacher, W., Haken, H., & Kyselo, M. (2015). Alliance: A common factor of psychotherapy modeled by structural theory.421.
Tschacher, W., & Meier, D. (2020). Physiological synchrony in psychotherapy sessions.,, 558–573.
Tschacher, W., & Pfammatter, M. (2016). Embodiment in psychotherapy – A necessary complement to the canon of common factors?,, 9–25.
Ulmer-Yaniv, A., Djalovski, A., Yirmiya, K., Halevi, G., Zagoory-Sharon, O., & Feldman, R. (2018). Maternal immune and affiliative biomarkers and sensitive parenting mediate the effects of chronic early trauma on child anxiety.,, 1020–1033.
Valdesolo, P., & DeSteno, D. (2011). Synchrony and the social tuning of compassion.,(2), 262–266.
Valdesolo, P., Ouyang, J., & DeSteno, D. (2010). The rhythm of joint action: Synchrony promotes cooperative ability.,(4), 693–695.
Vicaria, I. M., & Dickens, L. (2016). Meta-analyses of the intra- and interpersonal outcomes of interpersonal coordination.,, 335–361.
Wampold, B. E., & Imel, Z. E. (2015).. New York, NY: Routledge/Taylor & Francis Group.
Zhang, Y., Meng, T., Hou, Y. Y., Pan, Y. F., & Hu, Y. (2018). Interpersonal brain synchronization associated with workingalliance during psychological counseling., 282, 103–109.
Zhang, Y., Meng, T., Yang, Y. X., & Hu, Y. (2020). Experience- dependent counselor-client brain synchronization during psychological counseling.,(5), 0236–20.
Zheng, L., Liu, W., Long, Y., Zhai, Y., Zhao, H., Bai, X., … Lu, C. (2020). Affiliative bonding between teachers and students through interpersonal synchronization in brain activity.,, 97–109.
Zilcha-Mano, S., Goldstein, P., Dolev-Amit, T., & Shamay- Tsoory, S. (2021). Oxytocin synchrony between patients and therapists as a mechanism underlying effective psychotherapy for depression.,(1), 49–57.
Zilcha-Mano, S., Shamay-Tsoory, S., Dolev-Amit, T., Zagoory- Sharon, O., & Feldman, R. (2020). Oxytocin as a biomarker of the formation of therapeutic alliance in psychotherapy and counseling psychology.,(4), 523–535.
Interpersonal synchrony: A new perspective to elucidate the essence of working alliance in psychological counseling
DAI Xiaoyan, HU Yi, ZHANG Ya
(School of Psychology and Cognitive Science,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Key Laboratory of Mental Health and Psychological Crisis Intervention, Shanghai 200062, China)
Interpersonal synchrony (IS) is the co-occurrence of speech features, behavior as well as physiological and neurological activities of two individuals or more. In the field of psychological counseling, clinical psychologists begin their preliminary investigation into this phenomenon to reveal the interactional patterns between the psychological counselor and the client, as well as to understand the mechanism underlying the working alliance. Current research mainly focuses the relation between non-verbal synchrony, physiological synchrony as well as interpersonal brain synchrony and working alliance together with its influencing factors. Researchers have developed different theories to account for their respective impact on working alliance. Future research can focus on the dynamics of interpersonal synchrony alongside the change of working alliance, develop more integrative theories to elucidate the essence of working alliance, and promote the type of interaction that features interpersonal synchrony in psychological counseling.
interpersonal synchrony, non-verbal synchrony, physiological synchrony, interpersonal brain synchrony, alliance
R395
2021-10-20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青年項目(31900767)“心理咨詢中咨訪關系的神經(jīng)基礎:基于來訪者和咨詢師大腦同步性的研究”以及上海市科技計劃項目資助(20dz2260300) 和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費專項資金資助。
張亞, E-mail: yzhang@psy.ecnu.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