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人余夫卡

劉 帆

余夫卡住萬綠湖邊的綠湖村，負責巡湖，維護湖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人們稱他為“湖人”。

“湖人”遠近皆知。就連湖上的幽靈，也就是“靈魂”，也來找余夫卡敘談。

因此，余夫卡上知湖的前世今生，下知湖的后五百年，在萬綠湖一帶，比劉伯溫的名氣還要大。

劉伯溫是浙江青田人，在民間，流傳著“前朝軍師諸葛亮，后朝軍師劉伯溫”的說法。浙江有個“千島湖”，與劉伯溫親不親近，不曉得，但要說萬綠湖與余夫卡，那就親得不得了，說他是“湖人”，真不是瞎編。

余夫卡每天放肆地打量湖面，也每天與靈魂對話。余夫卡說住在湖邊，看到茫茫碧水、如黛青山，感覺生也是“湖人”，將來死也是“湖人”。

他不是自嘲，是相信一種感覺，相信前世今生的際會。

每天，一輛輛旅游車、私家車出河源市區(qū)，往西，行駛大約12華里就到了萬綠湖。

迎來送往，人見得次數(shù)多了，就顯得親密了許多。老游客基本上都知道余夫卡。余夫卡寫過很多短小優(yōu)美的文章，也愿意分享給大家，他說萬綠湖，萬綠水，勾人。

“勾人”一詞，其實說的是《萬綠湖畔說春秋》。余夫卡會唱一些山歌，唱到動情處，眾人也受感染，后悔沒有生在萬綠湖。

萬綠湖美在哪里？余夫卡是這樣描述的：這綠，綠得奇異，綠得圓滿，綠得大氣，綠得人心神搖曳，贊不絕口。余夫卡哼唱客家山歌，跟人一樣實在。歌曰：“……頭上白云一朵朵。出門一路樹當傘，晚歸鳥雀總唱歌。欸乃一聲唱山歌，山歌過山又過河。身在福中我知福，萬綠湖水養(yǎng)育了我……”

在余夫卡眼里，沒有比這里更好的故鄉(xiāng)了。他有沒有出過遠門，熟悉的人是知道的，不熟悉的人也不會說他“土”。就他的智識和談吐，哪像沒見過世面的人？

余夫卡常說：知恩圖報山里人，世代永唱環(huán)保歌。

余夫卡不是嘴上說說，而是落到實處。除了寫文章呼吁宣傳外，還唱山歌給游客們聽。他的拿手好戲是講故事。萬綠湖的故事在他嘴里美輪美奐，游客們常常既醉在一湖山水，又醉在余夫卡一張嘴里。

余夫卡說美是自覺的，沒有閑地，總是別有洞天。

因此生在湖邊，余夫卡內心好生感激。湖給了自己一生享用不盡的知足常樂。余夫卡每天琢磨一件事，就是覺得不要愧對那份工資，心里總想如何講活萬綠湖的故事。

余夫卡盯在湖上，心想我總會講出個子丑寅卯來。余夫卡有情，湖水自然也有意。打小在湖邊長大的余夫卡，與湖上的靈魂有了律動。

余夫卡滔滔不絕地向眾人講述萬綠湖，無論你來自何方。余夫卡說湖上有靈魂，靈魂總在跟自己對話。

湖水一貌傾城，恍如水做的年輕女子呢。

靈魂每天鉆進余夫卡的腦海，與余夫卡親密接觸，把心中知道的都說給余夫卡聽。

余夫卡聽完，就默記在心。然后把聽來的故事講給眾人聽。他繪聲繪色地說萬綠湖的前世是一位叫萬綠的姑娘，她是南嶺深山里的美麗女子。萬綠看到父母日夜辛勞，總想為父母分憂，報答養(yǎng)育之恩。大山太窮了！萬綠有主見，決定帶著夢想去打開外面的世界。萬綠這么想后，就開始做各種準備，將食物和器具搬上船。待萬事俱備后，一個月夜爽朗的日子，萬綠離開寨子，沿河流而下，開始夢幻之旅。

萬綠看到沿途千萬條小溪往自己浮水而下的河流里來，很開心。靈魂跟著萬綠一起漂流，時不時跟萬綠說說話。靈魂說前面有你沒有涉足的美麗風景，只要沿江而下，你最終會看到一望無際的藍寶石般的大海，找到新的樂土。于是萬綠就不停地航行，希望看到新奇的風光。

春暖花開后，萬綠的船到了一個兩山夾峙的峽谷口。靈魂說?？诘搅恕Ｈf綠聽說后很興奮?？筛吲d還沒多久，突然大雨滂沱，河水翻騰，巨浪滔天，萬綠害怕極了，絕望之時，靈魂說：“這里將成為一個大湖，過一段時間，山口外的海水將變成一片田疇，你與這里的福分到了，以后就在這里長生富貴吧?！?/p>

于是萬綠就上岸，將上岸的地方取名叫南湖。萬綠在平地上建起圍龍屋，安居樂業(yè)。靈魂說不久將有一位年輕人從這里經(jīng)過，你們會結成夫妻，共同開發(fā)這里。萬綠聽到后很期待。

萬綠決計去山埡口守候自己的如意郎君。就在萬綠快要走出山口的時候，突然出現(xiàn)了一位討飯的老太太，她把一只破碗顫巍巍地伸向萬綠。萬綠見了，很心酸，就毫不猶豫地將自己僅有的野菜給了老太太。說來奇怪，萬綠給了后，老太太突然不見了，不遠處一個年輕書生朝自己走來。兩個人仿佛一見如故。

兩人攜手往回走，天空出現(xiàn)了五彩祥云。當他們快到家的時候，卻下起了三天三夜的透雨，無數(shù)條小溪歡快地流淌，最后匯成了一條江。

萬綠和書生給這條江起名“新豐江”。二人在青山綠水間徜徉，不知過了多少年。靈魂時常和他們說話，說這里的“綠”將進入一個巨大的夢幻，千萬不要破壞，若干年后，你們將隨綠色之船去往回家的路……

余夫卡聲情并茂地講述，眾人聽得如夢如幻！個個驚嘆：聲音具有穿透的力量。余夫卡動情地說湖上的靈魂，他指著遠處的鏡花緣說，你們看，嶺南第一進士古成之在湖邊詩情蕩漾呢：

“物外乾坤誰得到？壺中日月我曾游……”

眾人心潮起伏，都說看到了，聽到了。

人們告別余夫卡回家，都詰問自己是誰，每個人分享古成之和萬綠姑娘，說他們在萬綠湖等候自己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