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著清香的記憶

劉建鋒

孩提時代，每當經過人家果園，看到滿樹橙黃圓潤的柚子時，總會油然而生一股強烈的渴盼之情。仿佛感覺有一縷縷柚子香，正從果園奔溢而來，沁入心脾，氤氳彌漫在整個胸腔。閉上眼，一個奇妙的夢幻，在腦海悄然滋生：自己躺在夕陽映照的果樹下，吧咂吧咂地吃著美味的柚子……

當我無意間，把這透露給了父親時，一向溫和的他，陡然變了臉色，并加以嚴厲的告誡：不準偷干壞事。我一直謹記在心，不敢稍逾越。但在八月的一個晌午，最終還是破“誡”了。

那天，太陽似烈火一樣炙烤著大地。風似乎也是靜止的，幾乎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蟬躲在蔭翳的枝丫間，聲聲撕心裂肺地嘶鳴。我們這幫貪玩的孩子，在經過一番窮追猛趕后，渾身已是大汗淋漓，燥熱難耐。于是，一個個脫了個精光，赤條條地跳入村頭的小河里，盡情享受著河水的擁裹。突然，稍長的阿山靈機一動，提議去偷摘些柚子來解解饞。其他小伙伴一聽，樂意極了，紛紛拍手叫好。見我在旁不置可否，便你一句我一句地攛掇著。禁不住他們的軟磨硬泡，我的心開始動搖起來了。眼瞅著他們穿上汗臭難聞的衣服，飛快地朝廣袤的田野奔去，我便也罔顧其他，立馬躍出水面，抱著衣服，緊跟其后。

田野的正中，有一處半畝大小的土坡，綠色的灌木叢纏滿四周。零星的小白花，點綴其間。幾棵高大挺拔的柚子樹，縱橫佇立在山坡上，好像魁偉英武的戰(zhàn)士。橙黃圓潤的柚子，宛若一個個可愛的小精靈，有的半藏身于蔭蔽的枝葉間，有的高掛繁密的樹梢，借著投射過來的陽光，閃爍著一絲絲誘人色澤，仿佛在發(fā)出熱情的召喚似的。一顆顆迫不及待的心啊，早已箭鏃一般直飛過去了。

通常這時，主人會蹲在暗處看守。一旦抓住，輕則受到訓斥，重則會被扭送到父母那里，遭到一陣痛打。因此，當距離目標越來越近時，有過“前車之鑒”的阿山，顯得格外謹慎起來，在旁再三叮囑，要求務必小心。于是，大伙兒極力按捺住激動的心跳，放緩了每一個向前的腳步。特別是近在咫尺之時，大伙兒變得躡手躡腳的，每跨出一小步，都要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生怕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當千偵萬探，確認主人不在后，大伙兒便“發(fā)動引擎”，迅速地竄過灌木叢，奔上土坡，爬上柚子樹。身體穩(wěn)靠在粗壯的枝干上，雙手宛如機械臂，左右瘋狂開摘。一個、兩個……橙黃圓潤的柚子，順著雙臂揮舞的弧線，從半空中訇然而落，雜陳一地，安靜地躺著，像極了一個個乖順的孩子。

阿丁挑摘了一個碩大的柚子，憑借著自己的手力，使勁兒地掰掉了它橙黃的外套，阿丁摘了一個碩大的柚子，憑借著自己的手力，使勁兒掰開了柚子橙黃的外皮。那一瓣瓣飽滿而又紅潤的果肉，便誘人地呈現了出來，令他饞涎欲滴，不禁大快朵頤。他那如癡如醉的吃相，令人口舌生津、胃腸蠕動。在那兒狼吞虎咽、大快朵頤。其如癡如醉的吃相，令人口舌生津、胃腸蚑蠕。大伙兒禁不住躍躍欲試。霎時，柚子皮的香，像一縷縷清風，飄蕩在四周；柚子肉的甜，如一泓泓甘泉，淌入五臟六腑。阿水、阿建忘乎所以，竟然還在樹上玩起了空中接“球”。你拋一下柚子，我接住；我拋一下柚子，你接住，得意的笑聲，此起彼伏，嚇得大伙兒趕緊低聲喝住。

約莫過去了半小時，地上的柚子已堆積如小山。我們便呲溜一聲滑下了樹，每人用脫下的上衣一包，抱起幾個柚子，像得勝的將軍一樣，沿路奔回到了小河。我們一邊享受著河水的舒爽，一邊暢享著柚子的香甜，歡聲笑語連連。不一會兒，柚子皮浮得河面上到處都是，隨著水浪一上一下，仿佛一只只清香漫溢之舟，載著一截兒溫馨的時光，駛向遠方，遠方……

這件事，已過去三十余年了，但一直鐫印在我的內心深處，成為一份彌足珍貴的童年記憶。每每漫步在大街小巷，看到賣攤兒上一堆堆橙黃圓潤的柚子，當年的情景，倏地電影一樣播放在腦海。一抹幽遠的清香，亦穿越時空撲鼻而至。而對于當年的主人，早些年已過而立的我們，曾想相約登門致歉，并力所能及做些補償。然而，經多方打聽得知，其早已作古，其家人業(yè)已遠徙他鄉(xiāng)，杳無所蹤。這又讓我的心口，至今壓著一塊沉甸甸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