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會吹開一朵花

文/李柏林

十五歲的夏季在知了聲中漸漸遠去，秋天慢慢到來，鳳凰花開滿了整個校園，我坐在窗前，看著人來人往，高中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我沒有渴求高中會遇見什么美好的事情，能守著一扇窗看花開花落就好了，我一直以來對老師沒有什么特別的要求，誰教我都可以。

遇見他時，我還在一心一意地看手里的小說，他穿著黃襯衫在上課鈴聲響后跑進來，我猛然抬頭，還以為他是走錯班的同學(xué)。他干凈又陽光，可接著他抖抖手里拿著的成績單自我介紹說他剛畢業(yè)，以后就是我們的語文老師了。

他像所有老師一樣，開學(xué)的第一件事是點名。由于是新的環(huán)境，加上又是第一節(jié)課，我有點心不在焉，他點我的名字時，叫了兩聲我才回答。他看看我，然后又看看我的分數(shù)，說我的語文成績還是不錯的，是我們班里的第一。

他與其他老師不同，非常喜歡講課外知識。他點完名后，便給我們讀了一個頗有諷刺意味的小說，同學(xué)們聽后都笑了，而我，坐在那里低著頭一動不動。

我一直不愛熱鬧，如果說他們是花朵，碰見陽光恨不得馬上開放，那我頂多算是一個花蕾吧，遇見點微風(fēng)和雨露都要試探地伸下身子，然后羞紅了臉。

幾次上課，他都能把幽默帶給大家，我們的課堂總是充滿歡聲笑語，而我還是那樣，好像感覺什么都不關(guān)自己的事情。有時偶爾會望望窗外風(fēng)中的鳳凰花，可是他從來沒有提醒過我，讓我上課的時候不要望著窗外。

有一次晚自習(xí)，他路過我的座位時說我的作文寫得很有靈性，我用齊劉海下一雙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眼睛看了看他，他沒有說話離開了。

我了解自己，從小到大一直不合群，感覺熱鬧都是別人的，從不屬于自己。我很想告訴他，我那次的語文成績只是個意外，我的生活如一潭死水，怎么可能泛起靈光呢？

很快到了高一的第一次月考，高中語文試題前面有12道選擇題，36分，我記得當時我只做對了3道，活生生被扣了27分，加上其他的題目左扣右扣，總成績剛剛及格，這樣的成績是不會引起別人的關(guān)注的。

那次考試他無疑是失望的，上課的時候他讓我們自習(xí)，然后逐個把每個同學(xué)叫上講臺，對不能錯、不該錯的試題，他會挨個提醒。他叫到我的時候，我內(nèi)心是害怕的，可還是得給自己壯膽。

他沒有對我發(fā)火。他翻著我的試卷說：“客觀題做得有些差，主觀題還好，自己看看吧?！彼言嚲斫唤o我，我正想趕快回到座位時，卻聽見他輕嘆了一口氣：“明明是個有文學(xué)天賦的人，卻不知道把握?！蹦锹曇艉茌p，但我能聽得見。他那一句嘆息，或許他有的只是惋惜，卻刺疼了我的心，甚至比認可更能驚醒我。

那些所謂的你很有天賦啊，你很聰明啊，這些詞從小到大老師都會對不同的同學(xué)說，不過是鼓勵人的說辭罷了，可是那一聲嘆息，我是真的感覺到了那不是敷衍，而是惋惜我的不努力。

我雖然自卑，但我還是希望自己能變得越來越優(yōu)秀。我開始看各種文集，看到那些美麗的句子便摘抄下來，在每個清晨拿出來讀。

我那時候不喜歡和別人玩耍，每到體育課的時候同學(xué)們出去打球、跳繩，我就在教室里寫寫畫畫。有一天我們上體育課時，隔壁班那節(jié)課恰巧是他的語文課，他從窗前走過，看見我一個人在教室里，他走進來問我怎么不出去玩，之后便笑笑離開了。此時我本子上的花已逐漸成形，我想有一天，我也會像那筆下的花一樣，嬌羞地，一發(fā)不可收拾地盛開。

我的成績漸漸穩(wěn)定下來，他卻不再如以前那樣經(jīng)常地夸獎我了，我開始渴求他的表揚，來讓他忘卻那一聲嘆息。我在課前預(yù)習(xí)他也許會在課堂上講到的每一個知識點，只為那一個贊賞的眼光；我在課后背完了很多古詩詞、看完了許多小說，只為能和他旗鼓相當。那時只感覺頭腦就像是一個喂不飽的胃，我一直往里面塞著一個又一個的故事。

他當然是欣慰的，可是他不說，但我懂。

我一直以為故事會如此繼續(xù)下去的，我也以為我會在他的教導(dǎo)下讀很多很多的故事，可是他只教了我們一年，便被借調(diào)到鄰邊的學(xué)校了。

他走的時候拍拍我說：“你真的是我見過的寫作很有靈性的女孩子，好好寫吧，恐怕以后很難見面，但我還是希望能在書上看到你的名字。”

我那個時候還沒有投稿的意識，我當時挺恨自己的慢節(jié)奏，我還沒有發(fā)表過一篇文章來證明我的寫作靈性，他便要走了。

自他走后，再沒有哪個老師說我是個有寫作靈性的人，他們都按照正常的模式教學(xué)，而我卻開始叛逆，依舊按自己的寫法去寫作文，依舊在上課的時候看窗外。我開始更加努力地去看書，然后投稿，只是想快點讓他的那些話實現(xiàn)。我選擇相信他，相信我是個有靈性的人，只是因為學(xué)生那么多，他給了我獨一無二的信任。

所有人都認為我是孤注一擲，語文再怎么看書也只有150分，何必呢？可是我的目標不是那150分，而是那所謂的寫作靈性啊！

后來我開始不斷地發(fā)稿，我的故事和別人的故事都被我變成了文字，但他是我一直不忍觸碰的故事。自高一一別，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也不敢去見他，我總感覺自己還不夠成功。

我一直不肯放棄的，便是去寫那些校園故事。我不聲不響地投稿，只希望，這無聲無息的努力，有一天他能看得到。我想他也會給他們班的同學(xué)訂刊物，他應(yīng)該會看見我的。

我永遠記得那個他路過的窗前，路過的我的青春，他如一陣風(fēng)，吹開了我這朵花蕾。他走后，這朵花因為有了這陣風(fēng)而開始盡情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