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修腳刀的商業(yè)帝國

◎文／付玉梅

本文主人公

修腳能掙幾個錢？

最近，這個街邊“不起眼”的小生意驚呆了投資圈。一家叫“鄭遠元”的品牌創(chuàng)下這樣的數(shù)據(jù)：擁有6520家連鎖門店，生態(tài)產(chǎn)值達90億，還計劃開到10000家店……其規(guī)模之大，讓網(wǎng)友送上“宇宙第一修腳帝國”的稱號。

鄭遠元就是這個品牌的創(chuàng)辦人。他來自陜西省紫陽縣的一個小山村，為了生計，靠著一把修腳刀，這個山村里的窮孩子就這么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不僅如此，他還帶動了陜南山區(qū)4萬多名群眾致富，1萬多名貧困人口脫貧……

家里窮得揭不開鍋

“我不怕苦，但怕窮?！编嵾h元曾向外界坦言自己走出大山的動力：不想一直窮下去。

紫陽縣的窮在陜西遠近皆知，是當?shù)刈詈笠慌撠氄钡呢毨Эh。1983年，鄭遠元出生在這座縣城一個偏遠的山村里，上邊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由于家里實在拿不出錢，他沒讀完初中就輟學了。

“父母守著兩畝薄田務農(nóng)，哥哥在煤礦打工受了傷，家里已經(jīng)快揭不開鍋了。那時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一技之長，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不給家里添負擔?！编嵾h元說。14歲那年，他帶著100元，離開家鄉(xiāng)的土房，第一次走進縣城，又第一次跨出省界，孤身一人到四川達州投靠姨父。

當時的他并沒有太多志向，便跟著姨父學起了中醫(yī)修腳。在學手藝之余，他還得琢磨怎么填飽肚子。于是，他開始去餐館洗碗打雜維持生計，曾一度當上月薪2000元的廚師長。其間，他還學過雜技，考上了四川省文化藝術雜技團，但因交不起學費而放棄。

他每天忙得連軸轉，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五年。2002年，他學成出師，想著終于能換個活法兒，去足浴店找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

他滿懷期待地來到與達州相鄰的陜西漢中，卻被現(xiàn)實潑了一盆盆冷水。被拒、被拒、還是被拒，他找不到任何一份工作，身上的錢又幾乎花個精光，連飯都沒得吃。那時的他還不到20歲，在舉目無親的異鄉(xiāng)，陷入迷茫之中。

無奈之下，他只能跑去汽車運輸公司門口擺起修腳地攤，“能掙一筆是一筆”?！耙淮涡弈_3元，一天就掙了120塊錢?！边@是他創(chuàng)業(yè)的“第一桶金”。在擺了兩年多地攤后，他攢了不少錢，每月收入也從幾百增加到了數(shù)千元。

不過，露天的修腳攤，要忍受日曬風吹不說，還面臨著隨時會被趕走的風險。他有時也會想，這樣的日子啥時候是個頭？

回老家招工

轉折發(fā)生在2005年初的一天。一位老人在他的攤位上修完腳之后，覺得眼前這個小伙子不錯，便語重心長地對他說，擺地攤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應該開個正規(guī)的店，才能有更大的發(fā)展。

一語點醒夢中人。鄭遠元聽完后覺得很有道理，馬上著手操辦起來。他拿出全部積蓄，租房子、辦執(zhí)照，最終開起了30多平方米的店面。為什么以自己的名字給店鋪命名？理由很簡單，因為他不會取名。

當年年底，第一家“鄭遠元修腳店”就開張了，而且價格便宜、服務周到，店里的生意越來越紅火。

但是，鄭遠元很快遇到了新的難題：來的客人多了，他卻壓根招不到員工?！耙驗橛^念的原因，人們都覺得捧著別人的腳，即使能賺大錢，也不愿意賺那個錢?！?/p>

在這時，他想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親朋。修腳這門手藝，上手快、成本低，對于文化程度不高的老鄉(xiāng)們來說，或許是一條快速致富的捷徑。至少在他看來，會比自己在城市招工要容易些。

沒想到的是，當他回到老家紫陽縣后，卻聽到了更“難聽”的話。有人直言，“一輩子吃不上飯，也不干修腳這種工作”。不過，此時的鄭遠元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打工、擺攤、創(chuàng)業(yè)等考驗，心智早就不再像過去般浮躁懵懂。他沒有放棄，冷靜下來，先是說服了自己的家人，讓姐姐和嫂子成為他的第一批員工。

他知道，要想讓老家的人過來，就要給他們掙錢的保障。于是，他想到了和當?shù)卣献?，?chuàng)辦免費培訓基地，并提供技術和資金幫助老鄉(xiāng)開店創(chuàng)業(yè)。這下，越來越多的鄉(xiāng)親開始相信這個修腳的小伙子，跟著他離開家鄉(xiāng)。2006年年底，十幾家“鄭遠元修腳店”便在陜西漢中、安康和四川達州等地落戶，老鄉(xiāng)們實實在在掙到了錢。

而面對這些老鄉(xiāng)，鄭遠元沒有擺出高高在上的老板姿態(tài)。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和員工一起打掃衛(wèi)生，甚至連擦洗員工宿舍廁所這樣的事他都能干。于是，老家人一傳十、十傳百，讓鄭遠元在當?shù)赜辛嗽絹碓蕉嗟闹С致暋?/p>

一人修腳，全家脫貧

久而久之，修腳不再被當?shù)厝艘暈椤暗唾v”的行當，反而成了一個熱門工作。

紫陽縣政府官網(wǎng)信息顯示，截至2019年7月，該縣在外從事修腳行業(yè)的人數(shù)超過4萬人，全國每3個修腳師中就有一個來自紫陽縣。許多家庭的生活被“修腳”改變，數(shù)萬人由此脫貧。當?shù)氐囊粋€村支書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這么描述：“一人修腳，全家脫貧?！?/p>

鄭遠元的修腳事業(yè)也在這十余年中不斷發(fā)展壯大?！敖鹑凇⒓夹g、互聯(lián)網(wǎng)，那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才能去搞的，我們這些農(nóng)村娃兒的創(chuàng)業(yè)路，或許應該更接地氣些。”他曾在一次采訪中如是說。

一口夾雜著方言的普通話，就是他最明顯的“農(nóng)村娃”標識之一。除此之外，他始終保持著自己身上的“土味”，并將其運用至店鋪經(jīng)營中，無論是裝潢、價格還是服務，都堅持“親民”路線。

在掙著錢后，出師的老鄉(xiāng)們也想開新店，自己當老板。于是，鄭遠元逐漸摸索出連鎖加盟的模式。2007年，鄭遠元專業(yè)修腳連鎖有限公司在西安成立，24歲的鄭遠元正式變成了一個小企業(yè)家。隨著品牌越做越響，公司還發(fā)展出一整套服務產(chǎn)業(yè)鏈，如修腳工具、工作服、藥品、腳部護理美容產(chǎn)品等。

與此同時，鄭遠元始終保持著與紫陽縣的密切合作。2014年，紫陽縣政府牽頭開辦了修腳足浴技能培訓班，希望打造一套產(chǎn)業(yè)扶貧模式，相關費用均由政府承擔或補貼，包括近年來遠元集團提供的授課技師工資。

這無疑是一項雙贏的舉措。從這一年開始，“鄭遠元修腳店”迅猛擴張，門店數(shù)量由2013年的450家增加到2015年的748家，很快走在了行業(yè)前列。2016年，遠元集團營收13.8億元，到了2019年，達到76億元。2017年，他獲得了全國脫貧攻堅獎奉獻獎。

這個“農(nóng)村娃”不止一次提及，自己沒想過會掙那么多錢，帶動老鄉(xiāng)們一起脫貧致富，才是他創(chuàng)業(yè)后最高興的事。過去在很多人看來，修腳是個又臟又累還丟面子的活，但他讓人們改觀，意識到職業(yè)不分高低貴賤，能憑著自己的勞動賺錢就值得被尊敬。也正因為改觀，一個個老鄉(xiāng)找到了脫貧的路子。

鄭遠元還有一個開出“10000家店”的目標，但他很清楚，以后的每一步都需要走得更加踏實平穩(wěn)?！懊魈焓鞘裁礃幼?，我不知道，但今天我得努力把它過好。”這是鄭遠元經(jīng)常給員工說的一句話。他說，認準了一件事，就努力把它干好，這樣就算不成功，也不留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