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賀再亮
記得剛拿起相機學習拍照的時候,我的夢想就是詩和遠方,邀三五好友,拍盡天下美景,賞遍人間詩意。但夢想總是像一個個彩色的肥皂泡,經(jīng)不住生活中的瑣碎去搓揉。
后來慢慢地學著去欣賞別人的拍攝,嘗試著把自己的目標改變一下,我想我可以對身邊的瀏陽河來個整體呈現(xiàn)。在我們眼中,這條河是一首傳唱的歌,是流經(jīng)千年的詩畫,是我們家鄉(xiāng)為外人所知的名片。如果從大圍山的源頭開始,沿著河水西行直到湘江,也許是一種不錯的記錄方式。
圖1 2017年9月,三元宮唱戲的演員
圖2 2019年3月,每冬必備的臘魚臘肉
圖3 2021年8月,拾螺螄的人,很多人喜歡吃嗦螺
圖4 2021年7月,一年四季晨泳人
圖5 2020年11月,新城修到了白沙洲
圖6 2017年7月,洪水中的水佳村
圖7 2017年9月,中元節(jié)的祭奠傳統(tǒng)
只是真心想去實現(xiàn)時,目標終歸還是有點大,我有限的業(yè)余時間暫且不允許我過多的沉浸下去。幾年以來,我緊著我的腳步去走,也走不出上河灣到樟樹潭這一段短短的距離。因為在這兩個河灣之間,有著一千余年的古城歷史、住著瀏陽最密集的人群以及近些年日益更新的發(fā)展時光。
從瀏陽縣志有記載的一些歷史老地圖來看,老瀏陽城1800年前置縣以來一直是沿淮川的瀏陽河北岸而建,三面環(huán)水,北面背山,城東的濟川河到城西的淮川河之間距離約一公里,瀏陽河邊到城北不足一里,幾幅地圖中小城的布局幾乎不曾改變?,F(xiàn)在依稀可想到的古城輪廓中,除了還有保存的文廟、譚嗣同故居、譚嗣同祠和歐陽予倩故居等歷史遺跡,其他的史跡只能在一些地名中去尋找了,如洗藥橋、八角亭路、梅花街和龍泉巷等。而史上流傳的古瀏陽八景,除了若干文字,更是難尋蹤跡。
圖8 2016年2月,城隍廟的除夕夜燒頭柱香
圖9 2020年12月,東街口住戶的冬至團聚
圖10 2015年11月,瀏陽河畔的婚禮
圖11 2019年4月,在瀏陽出生成長的異鄉(xiāng)孩子
圖12 2017年10月,一河兩岸安裝夜景燈光
圖13 2017年8月,在天馬橋下擺攤20多年的理發(fā)師
圖14 2019年5月,經(jīng)?!翱础彪娪暗乃幫?/p>
圖15 2017年12月,喜歡釣魚的人
圖16 2021年9月,吊到河道施工的挖機
圖17 2021年1月,詩人身旁最好曬被子
圖18 2021年6月,瀏陽河廣場是個舞蹈天堂
圖19 2018年7月,很多人喜歡的河畔健身場所
圖20 2019年2月,每個正月都有龍燈
圖21 2021年7月,喬遷時的“過火”習俗
圖22 2018年6月,端午節(jié)的龍舟賽
洗藥橋在濟川河流入瀏陽河入口處,因藥王孫思邈在瀏陽時常在橋旁洗藥而名,以前是石拱橋,后改建為車行橋,橋已不是那個橋,名字還在。記憶中大概在兒時,過洗藥橋就算城郊了,沿河東行過渭川河上的鄒婆橋,就到了上河灣。這個河灣跟渭川河連成U字形,包裹著一大片叫做白沙洲的平坦之地,洲上水佳村的居民世代以種菜為生。因河洲地勢低洼,水佳村多年來每次漲大水都會被淹成汪洋。在近幾年,因城市東擴,水佳村被持續(xù)拆遷慢慢地變成了新城區(qū),而從洗藥橋始,沿河而上過三元宮到觀禮臺止,河堤也漸漸地修整成為瀏陽河風光帶。
瀏陽河穿過城區(qū)之后,在寶塔嶺和西湖山之間拐了個大彎,這里就是樟樹潭灣,屬于瀏陽河最美九道灣之一。城西這一段河流頗有歷史感,晉朝的易雄將軍就居住在樟樹潭旁,后來他領軍平叛就義后,其妻子也率全家投樟樹潭而死,留下了一段悲壯的歷史。而在南岸的清渭河入口處的浦梓港,詩圣杜甫曾泛舟至此,見楓浦漁樵之景,留下一首《雙楓浦》的詩作。1964年,樟樹潭旁發(fā)現(xiàn)了新石器時代——商周時期文化遺址,但1970年卻在此處建成瀏陽氮肥廠,遺址也就消失了?,F(xiàn)今,氮肥廠早已破產(chǎn)關張,只留下殘破工廠,那是可見可嘆時伴隨河水而逝的光陰。而對岸的浦梓港高樓逐漸立起,風景無存,雙楓浦只剩下一首千古名篇。
圖23 2020年2月,每天推車出行的賣菜阿姨
圖24 2019年6月,從早戰(zhàn)到晚的象棋攤
在老城區(qū)對岸,有唐宰相裴休曾經(jīng)居住的天馬山,山與河道之間,原來是一片沙洲,名叫狀元洲,戰(zhàn)爭年代曾用作臨時機場,那時候的瀏陽河上沒有橋,據(jù)說是從兩岸碼頭坐船過渡,后來有了公路橋,渡船自然不見了。二十多年前,隨著瀏陽河城區(qū)段相繼新建起三座橋,南岸的高樓隨之如雨后春筍般林立。古瀏陽八景之中隱約余存的“相臺春色”和“中州風月”也至此消逝。
我并不是老瀏陽城的原住民,在20多年前才從瀏陽河上游的一個河畔古鎮(zhèn)搬入城里的瀏陽河邊,西流的河水一直不曾離開我的家門前。在古城千多年滄桑里,20來年并不長,進城時的新奇感仿若昨天,記憶尚有余溫。當時登臨西湖山之頂,可對老城關一覽無余,四周山嶺環(huán)繞,小城在盆地之腹,瀏陽河如一條玉帶蜿蜒著伴城而過。這些年里,隨著城市急速發(fā)展擴大,瀏陽河卻在一河兩岸的高樓中顯得越來越窄,從山頂俯瞰,河道也因樓房遮擋若隱若現(xiàn)。令人難忘的是當年古老的梅花巷一拆變新顏,青磚石板寫就的光影終究淹埋在水泥紅磚之下,原住民在拆遷中安置四方,融入到剛從東南四鄉(xiāng)涌進城來的大量人群之中。如今的小城日漸擁堵嘈雜,早已不是當年騎著單車半小時繞城一圈的靜謐之地,更多是變得如全國許多城市一般的復制粘貼景觀。
圖25 2018年12月,年年盼望的冬雪
圖26 2020年12月,瀏陽河邊的傳統(tǒng)小吃
圖27 2021年9月,夕陽照在浦梓港
圖28 2022年3月,氮肥廠的現(xiàn)狀
有時候我想,當我置身于這城市20余年的快速變化之中,似乎并沒有太多的驚奇,時常泛起的是平淡與惆悵。我的視覺總是跟不上城變的步伐,我的記憶也在慢慢消散,而只有這條河流,還保持著亙古的流向,在這兩個河灣之間,人們還繼續(xù)著自己的日常。所以這幾年,我在這段河流的兩岸徘徊,用相機去摘取一些心目中的框選。而這些畫面之中,無關風月的詩情,也無所謂時光的驚艷,不會關注日益宏美的城市景觀,只會記錄生活中那種些小的日常。
對瀏陽的未來,人們的想法是把瀏陽河沿岸打造成一條百里畫廊,從上河灣到樟樹潭的變化,就是這種構(gòu)想的開始。于我而言,拍攝這條河流的日常也是心中的夢想,從上河灣到樟樹潭,也就當成了我拍攝計劃的起點。即使零零散散的照片在瀏陽河的流水中泛不出光芒,那也可以像岸邊某棵普通的樹那樣,在未來的歲月里守望著春去秋來中永遠西去的河水,講述著記憶里曾經(jīng)點點滴滴的生活模樣。變的無非是城市環(huán)境,不變的是我們的日子。
圖29 2016年5月,西湖山,可聽二胡清音,見瀏陽河東來西去
門前河水向西流,流向的當是夢中的遠方。在這河畔變與不變的歲月里,生活并無過多的詩情畫意,卻也有我們偶爾吟唱的那首流傳千年的詩篇:
《雙楓浦》 唐 杜甫
輟棹青楓浦,雙楓舊已摧。自驚衰謝力,不道棟梁材。
浪足浮紗帽,皮須截錦苔。江邊地有主,暫借上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