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柏林
記得上學時在圖書館看到這樣一則故事:
女孩的雙親去世了,家里辦喪事來了很多人,那些人都懷著悲憫的心,說著她如何可憐,如何不幸。女孩坐在門口,看著人來人往,心里感到厭倦,一直都沒有說話。后來,來了一個男孩,女孩想,如果這個男孩也是來可憐她的不幸就裝作聽不見。男孩走到她面前,并沒有提雙親去世的事,而是靜靜地坐在女孩身旁,說了一些生活中無關緊要的事情,提起了院子里的樹,以及那晚的月亮。突然男孩說:“不知道明年這個時候,我們還會不會一起看月亮?”說完男孩走了,沒有一句安慰的話,但女孩每次想起,心里總是充滿溫暖。
有時候,安慰一個人并不是把他的傷疤揭開來,細數(shù)傷痕,而是讓他產(chǎn)生對未來的期盼,哪怕是因為一縷月光。
我們習慣性地對于破碎的東西,不是修補,而是放棄,包括自己。而最好的安慰是什么?我想到了小時候的鋦瓷匠。
小時候,物質貧乏,家里的瓷器有了裂痕,總要找鋦瓷匠給補好?!皼]有金剛鉆,別攬瓷器活”說的就是鋦瓷匠。他們會讓破碎的東西散發(fā)出更高級的美。我見過補碗的師傅,敲敲打打,不用膠水,單憑著金剛鉆和鐵釘就把破碎的碗修補得滴水不漏。
在我眼里,鋦瓷匠分為兩種:一種是低級的鋦瓷匠,他們做的都是粗活,用的工具也不是那么精細,修補瓷器就像打補丁一樣,先把破碎的地方固定住,鉆洞,用鐵釘連接,碗便能再用了。他們只管實用,不管別的。
另一種是高級的鋦瓷匠,他們把修補當成藝術。在行業(yè)里經(jīng)常流傳一句話:補花不補疤。在他們眼里,破碎的東西因為人類的珍惜反而更珍貴。他們利用裂紋的走勢,用各種金釘、銀釘、銅釘,在有裂紋的地方化腐朽為神奇,補上圖案或花紋,使得修補好的東西反而身價倍增,具有藝術價值。
而我們的人生就像一件瓷器,身上有兩道疤痕印跡再平常不過,可在那段愈合的時光里,我們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你把傷口縫合好,等著它慢慢愈合,讓別人覺得你并沒有什么不同。而總有人喜歡把自己對他人的憐憫當作善意饋贈于人,不管別人是否愿意接受。那些不禮貌的安慰像一個個射擊健將,一遍又一遍地對準你潰爛的地方,次次擊中靶心。為什么要去做言語的打靶者,而不做一個安靜的鋦瓷匠呢?
那些需要安慰的人渴望得到別人的認同,忌諱別人把他們放在一個過去的時態(tài)中,永遠說著過去,細數(shù)破碎的痕跡,強調他們的不完整。而鋦瓷匠不一樣,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瓷器拼湊完整,他們懂得如何去規(guī)避和掩蓋這些殘缺,甚至為這些最脆弱的地方附上美麗的盔甲,讓它們散發(fā)出更獨具匠心的美。
憐憫只有過去,而珍惜才是細水長流,來日方長。但愿我們面對別人失意時,不是言語的射擊者,而是一個高級的鋦瓷匠。但愿我們能把那些裂痕錘煉成獨一無二的人生底色,而我們的身邊,永遠有一個未來可期的人。譬如,你只要想到那一縷月光,便覺得溫暖了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