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景玉
胡子花白的爺爺淺抿一口茶,悠閑地躺在騎樓廊道下寬大的藤木搖椅上,半瞇著眼,慢慢地搖著圓形的蒲扇。陽光透過斑駁的古羅馬柱子射進來,柱子的影子被拉長,拉長……雖是夏天的下午,但這里卻歲月靜好,遠離喧囂。
“我今年終于賺了大錢!過完年,拆了騎樓,建一座漂亮的小洋房!”拎著行李,風塵仆仆趕回來的父親還沒有踏進大門就開心地大聲嚷道。
父親常年在大城市打拼,一直想等賺夠了錢就拆了騎樓建小洋樓,讓大家住得舒服。因為小洋樓堅固,光線明亮,而且還有洗手間。是呀,不知不覺,爺爺親手籌錢建的騎樓已有五六十年了,已變得陳舊。
可是,這騎樓是爺爺?shù)男难?,見證了爺爺奮斗的歷史,有爺爺美好的回憶,還有我快樂的童年。白天,爺爺打理著一樓的雜貨店。有時,我也會幫爺爺招呼客人。夜晚,搬一張小桌子和幾張椅子放在廊道下,沏上茶,爺爺悠閑地和左鄰右舍拉家常,我則和小伙伴們捉迷藏。騎樓,承載著我和爺爺太多太多美好的回憶。
“不準拆!”爺爺睜開眼睛,怒視父親,不容置疑地說。
一番爭吵開始了。母親夾在中間,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有說?;蛟S,她既舍不得這騎樓,又想住上小洋樓吧?
聽著大人們唇槍舌劍好生無趣。年幼的我伸了伸懶腰,扯了張涂滿騎樓樣子的畫紙坐在廊道下玩。
夏天的天說變就變,剛才還是陽光燦爛,此刻卻烏云密布。
“轟隆隆,轟隆隆”,伴著響雷,傾盆大雨從天而至。騎樓的廊道可擋日遮雨,我喜歡在廊道下等待雨水匯集到排水溝,形成一股水流。不一會兒,雨水就都向著廊道旁的排水溝匆匆趕來。
我折好一只紙船,將它緩緩地放進水溝里。紙船隨著水流開始了它的冒險之旅。我看著它,沒有像往常那樣追趕它,只是惆悵地目送它隨著流水遠去……
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一會兒,大雨初霽。夕陽像個害羞的姑娘躲在云霞后面,橙紅色的霞光將騎樓的影子拉得老長……
“好消息!好消息!”居委會的鄧姨人還到,聲已到了。
“什么好消息?”母親急切地問道。爺爺和父親氣呼呼地坐著,互不理睬。
“安鋪被評為全國特色小鎮(zhèn),騎樓不準再拆了建小洋樓了!鎮(zhèn)上將撥款1400萬元修葺騎樓,專款專用!小何,騎樓是安鋪的建筑歷史,是安鋪的文化名片,是爺爺?shù)男难?,拆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有錢,可以買商品房,你們父子倆,可不要再為騎樓爭吵了?!睜敔?shù)靡獾乜粗赣H,父親低頭不語。
修葺一新的騎樓廊道下,父親坐在木凳子上,與躺在藤木搖椅上的爺爺有說有笑,我也學著爺爺?shù)臉幼犹稍趽u椅上,媽媽笑盈盈地看著我們。橙色的夕陽擁抱著我們,溫暖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