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zhèn)

◎古 泉

不分家的長豆

一壟身體翠綠之后

長豆家族長成旺族

葉子依偎葉子， 藤蔓扶持藤蔓

攀爬在斷枝， 或竹丫

意外的骨架上

風(fēng)過順倒， 光來自立

這柔軟的命， 在彈性的天空下

換來短促向上的時(shí)間

苦命之物

難道都有易碎易腐的根本

我敬仰一棵長豆的衰敗

站立的骨氣

像反復(fù)撲地的落葉

服從于大地， 被收留成

下一顆種子來生的營養(yǎng)

咔哧咔哧的雪音

在漫天雪花飛舞之下

可以安頓一群麻雀

從饑餓的巢穴里飛出來

啄食白色， 當(dāng)米粒

牛羊會安排它們的出行

母羊領(lǐng)銜， 牛群壓后

前掌試探方向， 后腳踩穩(wěn)路途

一步也不會錯失千次腳窩

咔哧咔哧的雪音

拼命蹦出之后， 又?jǐn)D向雪天

石龍?zhí)恋难┎痪o不慢

麻雀也十分懶， 卻敢于啄雪

一群在陳舊瓦片上亂飛

另一群守著院子接應(yīng)

時(shí)光在短距離中跳躍、 翻飛

它們一抬頭， 就能見證

山路和牛蹄抵抗過的每一場雪

回程， 注目下坎

開路， 破冰上坡

小 鎮(zhèn)

淬火的水汽， 發(fā)出哧哧聲

從鐵桶冒出

紅鐵塊在爐火中軟下來

移出火苗

被一對錘子緊促地來回疾打

鏗鏘的咣當(dāng)聲響徹半條小街

這個(gè)小鎮(zhèn)正在打鐵

我看著那些零亂的鐵塊

被錘打成鋤頭、 鐵鍬

消瘦的土地， 會從

種子生長的熱烈中肥沃起來

敘述春耕和鳥唱

我與土地就一樣光榮

無限光榮

這是我愛上小鎮(zhèn)的理由

它在忠貞不渝的懷抱里

留下鐵打的生活

再開一朵花

一夜的雪下來， 我沒有

比較去年與今年雪的大小

它們都是冷， 是總要來的

像孤獨(dú)會來

像夢境也會來

于是， 我在等一片葉子

在蒼茫的視野

它能尋找到自己的大山

溝壑， 以及峽谷深深

從母體里長出來

從去年的傷口上再開一朵花

在某一時(shí)刻

簡單地說， 雪線相擁

就是把天空之物捏拿， 融進(jìn)

并反復(fù)

就是要告訴我， 意愿

如同一灣無從說起的溝壑

花瓣要打開

枝頭接受爆裂

再在一場雪的冷遇之后

屈服， 胎生

所以， 我告訴你的

在某一時(shí)刻， 我

有著被雪反復(fù)摩挲的喜悅

——伸展與回望

一直， 會在修復(fù)的交點(diǎn)上

回敬人間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