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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乞力馬扎羅的豹子

    2022-11-05 14:23:49汪小說
    連云港文學(xué) 2022年1期
    關(guān)鍵詞:馴獸師黑豹獵狗

    汪小說

    乞力馬扎羅是一座海拔一萬九千七百一十英尺的常年積雪的高山,據(jù)說它是非洲最高的一座山。西高峰叫馬塞人的“鄂阿奇—鄂阿伊”,即上帝的廟殿。在西高峰的近旁,有一具已經(jīng)風(fēng)干凍僵的豹子的尸體。豹子到這樣高寒的地方來尋找什么,沒有人作過解釋。

    ——海明威《乞力馬扎羅的雪》

    “你知道那只豹子嗎?”

    什么?

    “乞力馬扎羅山上的那只豹子?!?/p>

    怎么了。

    “想聽聽他的故事嗎?”

    好啊。

    那只豹子原本生活在動物園里。他的皮毛是那樣的美麗,像金絲線織成的布匹一樣油亮光滑,前來欣賞的人無不發(fā)出贊美之聲。人人都想得到他,但他是只屬于動物園老板一人的。

    他從小時候起就跟著老板,老板說他是被父母遺棄的孤兒。老板在野外打獵時發(fā)現(xiàn)了他,瘦小的他躺在灌木叢里,幾乎被荒草覆蓋,雖然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但他金燦燦的皮毛一眼就抓住了老板的心,老板把他帶了回來。老板說若不是他收留了小豹子,他那時一定早就被老虎吃了。但他寧愿被老虎吃掉。小豹子雖然被救了回來,老板也給了他最好的待遇——他有一間自己的籠子,籠子很大,像間溫室,里面有花草樹木,而且,老板還允許他自由地進(jìn)出籠子,每當(dāng)他出了籠子在外面游蕩時,總會接收到同類或羨慕或憎惡的眼神——但他仍然不滿足于此,他想一定還有什么東西是他真正要追求的。

    在他還小的時候,老板會把他抱在懷里,輕輕地?fù)崦?,為他順毛,那時他還沒有力量反抗,只能任他擺布。老板也會對他進(jìn)行嚴(yán)格地訓(xùn)練,老板請來最好的馴獸師,讓他表演、鍛煉。動物園后面有一塊很大的草場,豹子每天就在那里奔跑,同類在休息時,他在奔跑;同類在籠中討好人類時,他還在奔跑。他不想像同類那樣,做只會沖人搖尾巴的寵物。很快他便擁有了健美的肌肉和充滿侵略性的眼神。老板看著野性大漲的豹子,像是欣賞一件藝術(shù)品,眼里滿是狂熱。

    后來強(qiáng)壯的青年豹子學(xué)會了反抗,當(dāng)老板再要馴化他時,他會低吼著拱起身子,雖然他為此挨了不少鞭子,但他總算擺脫了人類侮辱性的折磨。老板也知道管不住豹子了,便任由著他來,只要他還在園子里。

    一只從東方來的小鳥誤入動物園中,他飛到豹子的籠子中,站在棕櫚樹的枝上對豹子說:“嘿,我迷路了,能在你的樹上歇一會兒嗎?”

    小鳥不知道這是豹子,在他的家鄉(xiāng)可沒有這樣兇猛的動物。豹子有些驚訝地抬頭看著這只通體白色的小東西,從來沒有動物敢進(jìn)他的籠子,他只一個眼神,那些動物便落荒而逃。他甩甩尾巴,表示他隨意,而后豹子便繞著樹叢開始躲避練習(xí)。

    “哇!你的速度真快啊,比鷹還要快。鷹是我見過最快的啦,大家都這么說?!?/p>

    豹子不理會他。

    “你有參加過速度競賽嗎?在我們家鄉(xiāng)就有哦,好多鳥兒都會參加,鷹每次都是第一呢……你應(yīng)該去更廣闊的地方奔跑?!?/p>

    “后面有一塊很大的草原,你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嗎?我每天都會在那奔跑?!北咏K于開口了,帶著點夸耀的意味。

    “不,那不是草原。真正的草原一眼望不到頭,它像天空一樣無垠,像大海一樣寬闊。那才是你該去的地方?!?/p>

    豹子停下來,他看著小鳥:“你見過?”

    “當(dāng)然啦。我飛了好遠(yuǎn)好遠(yuǎn),幾乎穿越了半個地球,沿途的景物我都記住了?!毙▲B張開翅膀,似乎正在想象自己高空飛翔時的姿態(tài)。他的羽翼是淡淡的粉色,比非洲菊更素凈,那是豹子從未見過的色彩。

    “喂,豹子,那是誰?”獵狗從豹子的籠前經(jīng)過,他是豹子唯一的朋友——豹子是不屑于與其他動物交朋友的,但獵狗不一樣,他有著像豹子一樣尖利的獠牙、結(jié)實的肌肉和烏黑锃亮的皮毛。他身手矯捷,經(jīng)常隨老板一起外出打獵,就是他發(fā)現(xiàn)了小豹子。對豹子來說,獵狗亦師亦友,他教他如何快速出擊,咬住獵物的脖子,一招致命,他也會跟他講與老板打獵遇到的趣事,講草原,講森林,講動物園外的事。

    “沒什么,一只路過的小鳥。什么事?”豹子擋在獵狗面前,似乎并不想讓他看見小鳥。

    “我剛才聽到老板說,最近好像要來一位重要的客人,馴獸師應(yīng)該要來了,你這幾天小心些,別惹惱了他們。”

    “我會自己看著辦?!?/p>

    獵狗走了,小鳥從樹上飛下來:“那只狗是你的朋友嗎?真威風(fēng)呀!比我們家鄉(xiāng)的柴犬英俊多了。你叫豹子?我還從來沒聽說過呢,那你認(rèn)識山貓嗎?你和他真像?!?/p>

    “你什么時候走?這兒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北哟驍嗔怂麩o意義的閑聊。

    “哦,我迷路了。你知道東方在哪嗎?”

    “太陽升起來的地方就是東方,或者說,你跟著落下的月亮一起走吧?!?/p>

    “可是這里風(fēng)沙迷眼,吹得我暈頭轉(zhuǎn)向?;蛟S,我可以在這待到風(fēng)沙停了再走嗎?這里的風(fēng)沙什么時候才能減弱?”

    “來不及了,你必須現(xiàn)在就走!”

    “為什么?”

    “噓!快躲到樹上去!不然我就吃了你!”豹子齜牙惡狠狠地對鳥兒說。

    “哦!好吧?!毙▲B十分不解但又不得不聽從,便趕忙飛到棕櫚樹茂密的枝葉間藏匿了蹤影,生怕下一秒就真到了豹子的肚中。

    “嘿,我的寶貝兒,我來看你了?!北勇劼暪捌鸨?,滿是戒備地盯著這位不速之客。“哦,放松點兒?!崩习迮e起手,示意他冷靜下來。但豹子才不會聽他的?!昂冒桑m然你自由慣了,但這次你必須乖乖聽話,我有很重要的客人要來,要是搞砸了可是會很難看的?!崩习鍝]揮手,他背后的馴獸師便拿著鐵籠走了出來。

    “來吧,伙計,快進(jìn)來,我可不想用鞭子抽你,傷了你那美麗的皮毛,明天給客人展示時可就不好看啦?!瘪Z獸師沖豹子招招手,像逗小狗一樣,豹子可受不了這樣的馴化,發(fā)出嗬嗬聲表示反抗。

    “快進(jìn)去!”馴獸師逐漸失去耐心,與幾個人一起抓著豹子的項圈往籠子里拽,豹子則四腳用力地?fù)缸〉?,地面上留下幾寸深深的爪印?/p>

    眼見著豹子的前腳掌已經(jīng)進(jìn)了鐵籠,小鳥突然從樹上俯沖下來,像利箭一樣朝馴獸師飛去:“你這家伙,快放開我的朋友!沒看出他不愿意嗎?只要他不想,沒有人可以把他關(guān)進(jìn)籠子!”他拿尖尖的喙去啄馴獸師的眼睛。

    馴獸師連忙揮舞著雙手驅(qū)趕小鳥:“哪來的臭鳥!快滾開!”

    旁邊的人想要抓住小鳥,卻都被他躲開了。豹子掙脫了束縛,他看著幾個人被小鳥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心里竟生出崇敬之感。

    “天哪!這是朱鹮!快抓住它!”老板看清那鳥后眼里放光,發(fā)出驚呼。

    “快走吧!別管我了!他們要抓住你做成標(biāo)本!”豹子沖小鳥喊道。他知道,不屬于這里的鳥活不長的,人類便會在它們尚且美麗時做成標(biāo)本,以永遠(yuǎn)封存這份美。

    “可是……”

    “快飛?。★w出籠子,朝太陽升起的地方飛!”

    眼看著小鳥就要被抓住了,豹子突然沖過去把那些人撞出好遠(yuǎn),那是他第一次向人類露出獠牙。

    “飛吧,別再回來了?!?/p>

    小鳥振翅向豹子不能抵達(dá)的天空飛去。豹子突然明白了自己內(nèi)心深處一直空缺的地方應(yīng)該用什么填補(bǔ)了,是真正的自由啊。

    馴獸師從地上爬起來,他生氣地拿起鞭子,把它在空中甩直,發(fā)出咻咻的聲響。他拿鞭子的手朝豹子揮去,豹子沒有躲閃。

    “住手!”老板抓住馴獸師正落下去的手,“傷到皮毛可不行。”

    馴獸師惡狠狠地咬牙收起鞭子,不服氣地退到一邊。

    “嗯,既然這樣,我的寶貝,你知道我可不想拿你當(dāng)實驗品,但你如此不配合,那就只好用那個方法了。呵呵,期待明天你的表現(xiàn)咯。”老板臉上泛起詭異的笑容,眼里閃爍著期待的光。“馴獸師,我們走吧?!?/p>

    “是?!?/p>

    他們走了,并且把籠子鎖了起來。那還是豹子第一次被鎖,他沖到門邊咬住柵欄瘋狂地?fù)u晃著,企圖把門打開。

    “哦,寶貝,別急,會放你出來的。”老板回頭沖豹子笑笑,那笑讓豹子不寒而栗。

    一行人走遠(yuǎn)了,豹子停下無謂的反抗,老板的那些話讓他完全摸不著頭腦,什么實驗品?為什么要鎖住他?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不過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豹子踱步到樹下,他臥在地上,呆呆地望著天空變換顏色,鳥兒怎么樣了呢?飛出動物園了嗎?他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小鳥向著遙遠(yuǎn)的蒼穹飛翔的自由模樣。想著想著便睡過去了。

    豹子做了個美夢,他逃出了動物園,他跑到真正的草原上,那是像小鳥說的那樣的,比天空、比大海還要寬廣的草原。他自由地奔跑,他與老虎賽跑、與鷹比賽。小鳥落在他的肩上,夸贊他說:“豹子你真厲害,你是我見過的速度最快的動物啦!豹子,豹子……”

    “唔,小鳥,你干嗎啄我呀?”

    “豹子,快醒醒,快醒醒?!?/p>

    豹子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痛,便從美夢中醒來,睜開眼睛卻看到小鳥落在他面前。

    “你怎么回來了?快逃走呀?!?/p>

    “不,你救了我,我要帶你一起走。一起逃吧,逃往東方去,那里沒有獵槍。去我的家鄉(xiāng)看看吧,你一定會喜歡上那里的。”

    “不,小鳥,我不能離開非洲,我會死的?!?/p>

    “那至少你要逃出動物園,逃到草原上去。”

    “我被鎖住了,他們明天要抓我去做實驗?!?/p>

    “什么實驗?”

    “我不知道。”

    “我會陪著你,我在樹上陪著你,等時機(jī)到了,我們就逃走?!?/p>

    “你走吧?!?/p>

    “不,我要陪著你。”

    “好吧,但是你一定要藏好,不要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p>

    “放心吧,我躲在棕櫚樹最茂密的枝葉間,他們看不見我。”

    小鳥飛上樹去,豹子見他鐵了心要留下來,便不再勸阻。他有些疑惑,小鳥為什么要這樣堅持呢?沒有人會無條件地對別人好吧。其他的動物自是不用說了,他們根本不敢靠近他,人類討好他是因為他美麗的皮毛,連獵狗最開始也是因為老板的命令才會跟他一起玩。而小鳥呢?僅僅是因為他救了他嗎?可小鳥也是為了救他才會被抓啊。他想不明白,但他覺得小鳥一定不會害他,這是一種沒由來的信任,對這個從東方來的神秘客人。

    豹子再次睡去了,繼續(xù)他的美夢,盡管明天等待他的是未知生死的命運(yùn)。

    第二天一早,豹子醒來,發(fā)現(xiàn)籠子還是鎖上的,他不再撕咬無辜的鐵籠。與其浪費(fèi)力氣做這些無用功,不如在籠子里練習(xí),為有朝一日逃出籠子做好準(zhǔn)備。中午的時候,老板派人送來了一只肥美的野馬,他滿含笑意地看著進(jìn)食的豹子:“多吃點,小家伙,養(yǎng)足了精力下午的表演才精彩呀。”

    豹子吃到只剩一條腿時,才想起身后樹上的小鳥,他緩緩地轉(zhuǎn)頭,對上小鳥復(fù)雜的眼神。

    “對不起……”

    “不,這是你的生存法則,我知道的。山貓有時也會吃掉我的同類。”

    “但我絕對不會吃掉你的!”豹子激動地?fù)屧谒乱痪湓挼那懊嬲f道。

    小鳥笑了:“是嗎?”

    豹子不再吃食了,他舔干凈嘴角的血跡走到樹下:“他們下午可能會來抓我去表演,你就在樹上不要動。沒事的,在我的皮毛還有價值之前,他們不會傷害我的?!?/p>

    小鳥答應(yīng)了。

    下午,馴獸師來了,他打開籠子,對豹子說:“去吧,到草原上去奔跑吧?!?/p>

    豹子雖不知道他們在搞哪一出,但他聽到草原、奔跑,便本能地沖出籠子,向動物園后面的草場跑去。

    草場是昨天剛剔過的,聞起來有青澀的草的香味,平整的土地上是整整齊齊的綠色的青草茬,踩上去會有沙沙的聲音,草皮磨擦著他的肉墊,很舒服。他一踏入草地便像脫了韁的野馬,撒起歡來。

    過了好一會他才意識到不對勁,有人的聲音,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他站住腳向兩邊看去,卻見四面的高臺石階上都坐滿了人。面北的最前面、最中心的位置坐的就是老板,他旁邊還有幾位帶著高帽的貴族。人們都緊盯著豹子,面露狂熱之色,老板也笑著點頭應(yīng)和貴族的夸贊,他的眼睛始終看著豹子,滿是欣賞與得意。

    馴獸師牽來一只黑豹從豹子的對面入場,觀眾席便迅速爆發(fā)出一陣歡呼。馴獸師撫摸著黑豹的頭,附在他耳邊不知講了些什么,又伸手指向豹子,而后便匆匆離場。

    還沒等豹子反應(yīng)過來這是怎么一回事時,黑豹便突然沖了過來,對他亮出獠牙,還好豹子平時的躲避練習(xí)讓他條件反射性地躲閃開來了,不然那一口下去一定會將他的耳朵咬掉。他認(rèn)識這只黑豹,他的皮毛烏黑油亮,是僅次于他的美麗皮毛。他知道黑豹一直把他視為眼中釘,似乎是因為老板更喜歡他一點,盡管黑豹拼命地對人類搖尾巴,討好主人,但老板就是更青睞豹子些,豹子曾表示過自己不想?yún)⑴c這種無聊的爭寵游戲,黑豹卻認(rèn)為他這是瞧不起他,雖然豹子確實看不起黑豹這哈巴狗一樣的可笑行為。

    “喂!快停下來!你瘋了嗎?”豹子對黑豹怒吼道。

    黑豹似乎聽不到他的吼叫,接連向他發(fā)起攻擊,他只得躲閃。黑豹一個巴掌拍來,劃傷了他的皮,鮮血順著爪印的方向滴下來,人群一陣驚呼。

    豹子看著黑豹那充滿殺氣的眼神,還有觀眾席上瘋狂的人們,他突然意識到,這根本不是什么草場,而是一個斗獸場!獵狗跟他說過,這是貴族們的新消遣——把野獸甚至是人關(guān)在一起,讓他們互相撕斗,直至剩下最后一位活著——也就是說,今天他和黑豹只能活一個。

    就在豹子思索間,黑豹又是一陣猛攻,豹子身上多處負(fù)傷。他看向觀眾席,幾位貴族攤開手似乎在問老板怎么回事,老板則示意他們再耐心等等。原來這就是他說的表演,還真是殘忍啊,豹子想,那么黑豹,對不起了。

    為了逃離這里,他必須配合完成這場演出。

    豹子低吼著拱起背來,進(jìn)入了戰(zhàn)斗模式。老板欣慰地笑著看著他,期待他的精彩表現(xiàn)。

    豹子雖然拿出了全部的力氣對抗黑豹,但他沒想到,平日里只會對人搖尾巴的黑豹竟有著驚人的戰(zhàn)斗力,這強(qiáng)大得似乎已經(jīng)不是他了。幾輪下來,雙方都身負(fù)重傷、氣喘吁吁,觀眾們卻是興致勃勃、連連叫好。

    太陽要落山了,天空被染成血一樣的紅色,空氣中的血腥味好像也越發(fā)濃郁了。豹子只覺得頭昏腦漲,剛才黑豹那一掌幾乎要把他的頭骨拍裂,他知道要速戰(zhàn)速決了,再拖下去,被耗光了力氣他就完了。

    豹子想起了獵狗教他的那招,他迅速繞到黑豹的身后,在黑豹轉(zhuǎn)身時便從側(cè)邊對準(zhǔn)他的脖子死命地咬住不放。鮮血的味道充斥了整個口腔,一想到這是同類的血他便反胃,但他不能松口,他一直咬著,直至黑豹發(fā)出最后一聲嗚咽、不再動彈,才慢慢松開。

    人們紛紛站起來,為這位最后的英雄鼓掌。他看著人們贊許的目光,心中卻是不解與憤怒。

    累得倒在地上無力掙扎的豹子被送回籠子,老板和馴獸師很高興,給了他一整只公牛作為晚餐。

    小鳥看到趴在地上、傷痕累累的豹子,急切地飛下來:“你怎么了?他們把你抓去干嗎了?”

    豹子不說話,他沒有力氣開口了。

    小鳥也不再追問,只靜靜地停在他身側(cè),扇動翅膀為他驅(qū)趕順著血腥味而來的蚊蟲。

    夜里,獵狗來到豹子的籠前,他看著豹子滿身的傷,欲言又止。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吧。那只黑豹,他可從來沒有那樣的戰(zhàn)斗力,像瘋了似的?!?/p>

    “是一種病毒,那種病毒注入動物體內(nèi)便會使之發(fā)狂,進(jìn)入狂暴模式。如果對他洗腦指定一個攻擊對象,他便會像被操縱的機(jī)器一樣攻擊那個人,直到對方或是自己死亡。那只黑豹就是被馴獸師注射了“香蕉魚”,而馴獸師又把攻擊對象指向了你,所以,與你戰(zhàn)斗的不是黑豹,更像是個傀儡。”

    “他們?yōu)槭裁匆@樣做呢?”小鳥憤然地問道。

    “這就是貴族階層的樂趣吧?!北拥谋砬橛行┠亍?/p>

    獵狗點點頭,緊皺眉頭道:“遠(yuǎn)不止這些,更可怕的是,我聽老板說,這次的演出反響很好,他可能會把“香蕉魚”注入每個動物的體內(nèi),甚至把它賣給貴族,注入人體?!?/p>

    “什么?”小鳥跳起來?!斑@怎么可以?我們必須阻止他們?!?/p>

    “可我們只是籠中困獸,保全自己尚且困難,根本無力阻撓。”

    “不,辦法還是有的。在大陸的那頭,那座雪山——乞力馬扎羅山的最高峰,那是神明居住的地方,或許我們可以祈求神明的幫助。”獵狗說道。

    “哦!沒錯!乞力馬扎羅山!東方的巫女曾說過,那是自由女神的故鄉(xiāng),那里一定有幫助我們的神明。”小鳥激動地?fù)潋v翅膀歡呼著。

    “自由嗎?”豹子喃喃,隨后他便振作起來“好!那我們便即刻出發(fā)吧!”

    “不行,你的傷勢嚴(yán)重,等養(yǎng)好傷再走吧?!?/p>

    “等不及了,誰知道明天他們又會把我抓去哪呢?趁現(xiàn)在籠子沒有鎖。獵狗,你會和我們一起去吧。”

    “當(dāng)然了,沒有我?guī)?,你這個笨蛋知道怎么出去嗎?”獵狗笑笑。

    月光下,一狗一豹一鳥向著遙遠(yuǎn)的大陸東邊進(jìn)發(fā)了。清冷的晚風(fēng)吹著豹子滿是傷痕的皮毛,他早已忘記了疼痛,內(nèi)心只覺豐盈起來。

    他們穿越了沙漠、穿越了草原,豹子見到了他從未見過的美麗景色,他才知道天地是這般遼闊。他們跑了四十多天,終于到達(dá)乞力馬扎羅山的腳下。

    “小鳥,回到你的東方去吧?,F(xiàn)在是濕季,風(fēng)沙減弱了,你能看清方向了?!?/p>

    “不,我和你一起上去?!?/p>

    “你飛不上去的,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北又啦粚儆谶@里的小鳥能夠堅持到現(xiàn)在已是極限了,再隨他往前就再也飛不出非洲了?!岸遥阋呀?jīng)做得夠多了,報恩也早就完成了?!?/p>

    “不,我不是為了報恩,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豹子愣了一下,隨即便笑著說:“那么,你更應(yīng)該相信你的朋友,他能夠順利地到達(dá)頂峰?!?/p>

    “可是……”

    豹子用頭抵住小鳥的額頭,輕輕對他說:“謝謝你?!?/p>

    獵狗突然從側(cè)面叼住小鳥的脖子,把他銜走了。

    “豹子!”

    “去吧小鳥,你一定要回家去,回到東方。我會去你的家鄉(xiāng)看你的,我們約好了?!?/p>

    原來豹子前一天晚上就和獵狗商量好了,如果小鳥不走,就由獵狗把他強(qiáng)制帶離。

    “你也不要再回動物園了,你比我懂的多,知道應(yīng)該到哪去?!?/p>

    “你真的要獨(dú)自前往雪山之巔嗎?我們大可以不管動物園的事,就在這天地間馳騁,這不也正是你所向往的嗎?”

    “不,正是因為在這廣闊的天地間奔跑過,品嘗過自由的滋味,我才更要管那件事,應(yīng)該讓更多的動物重獲自由?!?/p>

    “豹子,你變了。以前的你可不會管別人的死活的。是因為小鳥嗎?”

    “是吧。他曾不計后果毫不猶豫地救了我,那樣純潔的心,我怎么能辜負(fù)呢?!?/p>

    再見啦,我的小鳥。神明大人啊,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自由換他平安回到故鄉(xiāng)。豹子看著那草原上那兩個黑白的小點漸漸消失,毅然轉(zhuǎn)身,向著高入云端的山頂步步前進(jìn)。

    他從此再也不能離開乞力馬扎羅。

    小鳥呢?

    “他回到了東方的故鄉(xiāng)。”

    太好了。

    “豹子不該出現(xiàn)在雪山,可豹子已經(jīng)在了乞力馬扎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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