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殺作品的著作權侵權責任認定

叢立先 謝 軼

內容提要：劇本殺作為一種新形式的作品，有其特有的作品特征和法律屬性。從整體上看劇本殺作品是“大作品”，由劇本殺開發(fā)者行使權利，涵蓋的每一個具有獨創(chuàng)性的作品都有其單獨的權利人。在侵權責任認定上，應以“接觸+實質性相似”作為判斷標準，用“抽象-過濾-比較”法結合整體觀感測試法進行比對，得出二者是否具有接觸可能并構成實質性相似的結論。同時通過把握剽竊劇本殺作品的各種形態(tài)，正確劃分作品中思想與表達的界限，恰當適用合理使用規(guī)則，最終厘清合法與侵權的邊界，為劇本殺作品侵權治理提供規(guī)則指引和法律保障。

劇本殺發(fā)源于西方的“謀殺之謎”（Murder Mystery Game），也被稱為“腳本殺人”游戲（Script Homicide）See Ann S.Jennings,,IEEE Transactions on Professional Communication,Dec 2002,Vol.45 Issue 4,p.297.，最初是一種角色扮演的桌面游戲。劇本殺玩家圍繞著死亡與破案為主線的劇本，分飾其中的角色，在主持人的引導下進行劇情演繹，通過交流討論、搜查證據線索，最終還原案件真相，找出兇手，從中體驗角色扮演的樂趣。劇本殺引入我國后，逐漸發(fā)展成一種新興的社交娛樂活動，從最初的純劇本式劇本殺發(fā)展為實景劇本殺。劇本殺的火熱，催生了巨大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也帶來了制度和法律層面的一系列問題。一方面，作為新娛樂內容產業(yè)的一部分，劇本殺中的侵權問題日益突出，包括盜版劇本、剽竊他人劇本加以利用的“換皮”行為、未授權非法改編等問題，嚴重影響了劇本殺產業(yè)的良性發(fā)展。另一方面，認定著作權侵權責任的前提是構成作品，由于劇本殺屬于新事物，認定劇本殺的作品構成與著作權歸屬是解決后續(xù)劇本殺的權利保護、權利限制、侵權行為和責任認定等系列問題的基礎。為了正確認定劇本殺作品的著作權侵權責任，本文結合我國《著作權法》對作品的規(guī)定，就劇本殺的作品構成與著作權歸屬進行分析，在此基礎上討論劇本殺作品著作權侵權的責任類型和合理界限，提出一些見解，希望對相關學術探討和司法實踐提供參考和助益。

一、劇本殺作品的構成要件與表現形式

從構成要素來看，劇本殺一般可分為純劇本式劇本殺和實景劇本殺兩種類型。純劇本式劇本殺構成要素比較單一，通常沒有類型化的布景與服飾，只需要多人圍坐一桌，每人分得與某一特定角色有關的情節(jié)或對話的卡片，從中提煉線索、進行推理。其劇本內容在形式上主要表現為文字，只要文字表達具有獨創(chuàng)性即可以認定為屬于我國《著作權法》第3條規(guī)定的文字作品，受我國《著作權法》保護。即使該作品的內容分散在許多卡片上，但這種分散性并不影響作品的認定。相對于純劇本式劇本殺，實景劇本殺構成要素眾多，除劇本內容外，還會使用到服飾、圖片、背景音樂和特定布景等道具，通過逼真的場景、設計精巧的游戲規(guī)則，豐富的機械及聲光電技術，甚至真人NPC（Non-Player Character，非游戲玩家的角色）互動，使玩家獲得很強的代入感，以達到最優(yōu)的沉浸式體驗。其劇本故事內容在表達形式上不僅僅表現為文字表達，還包括上述各種要素的充分結合，最終形成特定主題劇本殺的整體表達。純劇本式劇本殺文字作品構成比較清晰，不存在作品認定的爭議。實景劇本殺由于其構成要件復雜，需要從《著作權法》等相關法律法規(guī)關于作品的規(guī)則角度進行詳細考察。

（一）劇本殺整體作品的構成要件與表現形式

作品是《著作權法》保護的客體，是作者享有權利的基礎。2020年《著作權法》第三次修改，我國對作品的定義和類型相關條款作了三處重要修改，解決了長期以來關于作品條款的實踐爭議：一是明確了作品的定義，即“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內具有獨創(chuàng)性并能以一定形式表現的智力成果”；二是將“電影作品和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chuàng)作的作品”修改為“視聽作品”；三是開放性地規(guī)定了“其他作品”。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制工作委員會民法室副主任石宏曾就本次修法發(fā)文作了專門解釋，構成作品須滿足四個要件：具有獨創(chuàng)性；必須屬于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內的創(chuàng)作；能以一定形式表現；智力成果。經過前述充分討論和立法確認，我國《著作權法》保護的作品采用了作品類型開放的模式。換而言之，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內具有獨創(chuàng)性并能以有形形式表現的智力成果均能成為《著作權法》保護的作品，作品的類型主要表現為《著作權法》中明確列舉的八類（具體有十三種）作品，但在特殊情況下，也可能有符合作品特征的其他作品存在，亦應受到《著作權法》保護。故特定主題劇本殺的整體表達是否受《著作權法》保護，首先要界定其是否滿足整體作品的構成要件，以及其表現形式是否屬于某種作品類型。

劇本殺整體表達一般是包含以下要素內容的有機結合。1.劇本。劇本是劇本殺的核心要素，以文字方式描述故事劇情、情節(jié)遞進流程等內容。2.游戲規(guī)則。游戲規(guī)則將劇本切分為碎片化的行動片段，引導玩家利用線索卡牌來整合已有的故事信息，最終在游戲中還原劇本，是劇本殺進行下去的關鍵要素。3.場景設計及施工相關的各種圖，包括平面布局圖、燈點設計圖、施工裝修圖、場景效果圖等。其中，一部分由專業(yè)的設計公司設計，大部分劇本殺的主題設計由開發(fā)者結合對劇本的理解，根據腦海中欲呈現的效果，指導現場施工人員直接施工做出，體現了個人的設計風格。4.場景內的各種道具和物品擺放、機關設計及光電效果。道具物品、通用機關大部分為外部采購，然后根據劇情呈現需要組合搭配；少數道具、機關可能是開發(fā)者自行研發(fā)設計，結合場景及故事環(huán)境，營造出某種氛圍效果。5.背景音效、視頻和錄音。背景音效、視頻大部分由網上下載混剪而成，少數由開發(fā)者擬音而成；背景播放的畫外音，通常是劇本殺體驗店的員工或外包給配音演員，根據已寫好的臺本錄制。6.NPC表演。大部分的NPC表演會結合劇情需要提前彩排、訓練，演出時嚴格執(zhí)行劇本、舞曲編排中規(guī)定的動作、聲音、表情，無即興創(chuàng)作或改編的內容。少部分實景劇本殺的開發(fā)者會讓NPC在劇情的基礎上自由發(fā)揮進行即興表演。以上要素結合而成的劇本殺整體表達符合現行《著作權法》及《著作權法實施條例》規(guī)定的作品構成要件。一是其中包含的獨創(chuàng)性內容很多，包括場景的設計、道具的擺放、多媒體效果的展示、演員生動的表演等貫穿了整個游戲的呈現過程；二是通過多種手法，劇本殺的整體表達使玩家完全沉浸于創(chuàng)作者和工作人員所營造的虛擬環(huán)境之中，給人帶來一種精神享受和文化體會，屬于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內的創(chuàng)作；三是劇本殺整體表達具有可復制性、固定性或以一定形式表現的特點；最后，劇本殺整體表達是創(chuàng)作者經過創(chuàng)新式智力創(chuàng)作和設計形成的一種智力成果。因此，劇本殺整體表達是《著作權法》保護的作品，可以認定為一種整體作品。

劇本殺整體表達構成《著作權法》保護的作品，但其表現形式屬于何種類型的作品，存在著一定爭議。本文認為，特定主題的劇本殺整體作品可以被認定為戲劇作品或視聽作品。

現行《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4條第4項規(guī)定：“戲劇作品，是指話劇、歌劇、地方戲等供舞臺演出的作品?！憋@然，戲劇作品包括了其他各種可能的戲劇類作品，既包括其他的傳統(tǒng)戲劇作品，也包括可能出現的新型戲劇作品。對于什么是著作權法上的戲劇作品，存在不同的看法。一種觀點認為，戲劇作品指的是由對話、旁白、音樂、配詞等構成的劇本，而不是以舞臺表現形式出現的戲劇。相反的觀點認為，戲劇演出是一項十分復雜的藝術創(chuàng)造活動，是時間和空間的綜合藝術，融合了文學、音樂、美術、建筑以及舞蹈、燈光等多種藝術表現手段。本文贊成后一種觀點，戲劇作品并不是指劇本（那是單獨的文字作品），而是指呈現于觀眾面前的戲劇場景（具體指現場呈現于觀眾面前的故事情節(jié)與場景和表演的結合，場景通常以置景、道具、光電效果等呈現，表演則既有人的言語、行為表演，也可包含音效、歌曲、動物等的表演）。劇本殺整體作品實際上是一種新類型的戲劇作品，屬于沉浸式戲劇的范疇。倫敦戲劇研究者曾針對沉浸式戲劇作品《不眠之夜》，總結了沉浸式戲劇中的五種元素。1.沉浸式戲劇往往會刺激五種感官，即視覺、聽覺、觸覺、味覺、感官。2.這些演出既包含藝術裝置，又包含因地制宜而做的道具。3.身臨其境的設計使個別觀眾體驗到一種獨特的個人經歷，而不僅僅作為一個平常的觀眾。4.通常以小組為單位，通過娛樂互動或設計劇情任務來強調交流。5.演出必須有一個故事要講，而且必須尊重這個故事。See Jonathan Mandell,,HowlRound,Feb.6,2016,p4.顯然實景劇本殺兼具這五種元素，玩家（觀眾）不再是那個只坐在幕前默默觀看的人，而成為了即時與劇情本身發(fā)生關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觀眾的同時也是演員。實景劇本殺最終呈現于玩家面前的是一個綜合戲劇場景，符合戲劇作品的定義。

我國《著作權法》新規(guī)定的視聽作品也為劇本殺整體作品提供了保護的可能。雖然基于我國著作權法的立法模式，《著作權法》未予明確視聽作品的定義，但在本次修法過程中，有草案直接對各類作品的定義作出規(guī)定。例如，2014年6月原國務院法制辦公布的《著作權法修訂草案送審稿》第5條第2款規(guī)定，視聽作品是指由一系列有伴音或者無伴音的連續(xù)畫面組成，并且能夠借助技術設備被感知的作品，包括電影、電視劇以及類似制作電影的方法創(chuàng)作的作品。由此可知，視聽作品來自于電影作品和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chuàng)作的作品，其又在范圍上超越了二者，各種形式表現出的帶來視聽感受的作品均可成為視聽作品。劇本殺整體作品的內核是沉浸式戲劇與休閑娛樂游戲的結合，集合了文字、美術、攝影、音樂等作品類型的藝術，亦即其是一門綜合了各種藝術的整體藝術作品。從游戲的屬性來看，其基本等同于角色扮演類游戲作品，又類似于娛樂真人秀節(jié)目，而角色扮演類游戲作品、娛樂真人秀作品作為類電影作品和視聽作品受到保護已經基本形成共識。所以，從作品的角度看，劇本殺整體表達符合作品的特征，具體可以將劇本殺整體作品歸入為戲劇作品或視聽作品的范疇。當然，在歸類困難的情況下，其也可以成為《著作權法》保護的“其他作品”，因為實景化的劇本殺整體作品完全符合《著作權法》規(guī)定的作品構成要件。

（二）劇本殺特定部分作品的構成要件與表現形式

劇本殺整體作品中的各要素內容在符合作品構成要件的情況下，也可以單獨構成作品的不同類型。這樣的整體作品歸類與單獨作品歸類的情況，在網絡游戲作品、電影作品等集合式作品中經常出現。劇本殺特定部分也可能構成各種類型作品，如獨創(chuàng)性劇本或腳本可能構成文字作品，場景中的獨創(chuàng)性實體設計可能構成模型作品，設計圖紙可能構成圖形作品，原創(chuàng)性的布景圖片、背景音樂可能構成美術作品和音樂作品等。

同時，劇本殺屬于實況角色扮演游戲的一種，游戲規(guī)則是否符合作品的構成要件與表現形式值得研究。規(guī)則作為基礎性和一般性的準則，本身屬于思想、功能的范疇。劇本殺游戲規(guī)則有其特殊性，對于每個劇本殺玩家來說，他的劇本都是不完整的，需要在游戲中還原劇本，每個玩家都是半開放性地、碎片化地理解劇本，而所有的劇本碎片又必然會通過設計好的游戲規(guī)則逐漸找到它應當被鑲嵌的位置。游戲規(guī)則正是通過背景介紹、具體玩法、核心詭計、關卡設置對游戲玩家的行動予以限制，串聯(lián)起多種創(chuàng)作成果將游戲主題的構思具體化，是劇本殺不可或缺的關鍵要素。但經編排的游戲規(guī)則是否屬于作品存在著一定的爭議。在MazerStein案"." See Mazer Stein,347 U.S.201 (1954),p.217.中，美國最高法院首次明確表述“著作權的保護僅及于思想的表達，而非思想本身”的思想/表達二分法理論，是目前著作權領域判定保護界限普遍認可的標準。要判斷劇本殺中游戲規(guī)則的編排是否可以成為著作權法保護客體，就需要判斷游戲規(guī)則的編排究竟是思想，還是抽象思想背后的表達。本文認為，劇本殺的游戲規(guī)則是一種具有獨創(chuàng)性的表達，因為劇本殺的游戲規(guī)則與其他益智類桌面游戲（如“三國殺”“狼人殺”）的游戲規(guī)則具有明顯的區(qū)別，劇本殺的游戲規(guī)則依附于不同的劇本，劇情不同，引導玩家還原劇本、串聯(lián)劇情、找出真相的實現方式必然不同，不具有一般游戲規(guī)則基礎性和一般性準則的特征。同時每個劇本殺的游戲規(guī)則是劇本殺開發(fā)者在劇本創(chuàng)作者編寫的《組織者手冊》的基礎上，通過個人理解，根據特定的劇本殺場景環(huán)境下改編形成，編寫后還要不斷地試玩，俗稱“試車”，在玩家測試中一次次修改調整——不光是人物、臺詞的修改，還包括道具、線索。每個主題的游戲規(guī)則都是一種獨創(chuàng)性表達，屬于演繹作品的一種，從其表現形式來看應被認定為文字作品或口述作品。

二、劇本殺作品的著作權歸屬

著作權原始歸屬，是指作品在創(chuàng)作完成之時依法產生的著作權應當屬于誰。我國《著作權法》確立的著作權原始歸屬模式是“以著作權屬于作者為原則，以特殊規(guī)定為補充，以合同約定為例外”。其中，“特殊規(guī)定”包括有關法人作品、職務作品和委托作品的規(guī)定和對于一些特殊作品專門作出權利歸屬的規(guī)定（如電影作品）。由于劇本殺作品不涉及法律專門規(guī)定的特殊作品，劇本殺作品的著作權歸屬應適用我國著作權原始歸屬的基本模式。從整體上看，劇本殺作品是“大作品”，價值較高，屬于戲劇作品或視聽作品范疇。但在這個“大作品”的內部，還可能存在各種其他作品，屬于作品的集合，包含劇本殺劇情劇本、《組織者手冊》游戲劇本、音樂、場景布景、演員表演等，涉及到文字作品、音樂作品、美術作品、圖形作品、口述作品等多個不同的作品類型，其權利主體具有非單一性和多層次性，除了整體作品由劇本殺開發(fā)者行使權利外，每一個具有獨創(chuàng)性的作品都有其單獨的權利人，需要從整體到局部按照《著作權法》確立的著作權原始歸屬模式分析劇本殺作品的權利歸屬。

（一）劇本殺整體作品的著作權歸屬

劇本殺整體作品歸屬于開發(fā)者（一般為劇本殺文創(chuàng)公司）。整個劇本殺主題場景的設計，往往完全由主題開發(fā)者主導并掌控，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成本并承擔經濟風險、法律責任和行政責任。實景劇本殺開發(fā)者在純劇本式劇本殺的基礎上，根據劇本的故事情節(jié)，通過場景結構設計，設置了非常多的場景和道具，加入了多媒體技術和NPC表演，引導玩家推進故事劇情，游戲結束時，開發(fā)者會以音頻、視頻方式或者雇傭主持人對全過程進行“復盤”，展示完整劇情?？傮w而言，整個情節(jié)、劇本流程在開發(fā)者的掌控下，消費者獲得一次難忘的文化藝術消費體驗。為確保作品中所涉各方利益的有機平衡，劇本殺整體作品可以借鑒視聽作品中電影和電視劇作品的著作權歸屬原則，劇本殺整體作品的著作權由開發(fā)者享有，特定部分的作者享有署名權，并有權按照約定獲得報酬。開發(fā)者作為主持者、組織者、運營者，擁有劇本殺整體作品的著作權，這樣可以更好地激勵開發(fā)者增加投入，開發(fā)出更多優(yōu)質的劇本殺主題場景。

（二）劇本殺劇本的著作權歸屬

劇本是劇本殺的核心要素，劇本一般來源于兩種方式，一是購買現成的劇本，二是主題開發(fā)者委托他人或自己進行創(chuàng)作。購買的劇本，原劇本作者當然為著作權人，劇本殺開發(fā)者經許可獲得著作權的使用權限。劇本殺開發(fā)者也可以通過受讓取得劇本著作權，但著作權僅限于作品財產權。

由于劇本殺開發(fā)者需要靠高質量的劇本獲得客流，但市面上高質量的劇本數量有限且價格昂貴，許多劇本殺開發(fā)者開始選擇創(chuàng)作劇本。創(chuàng)作的方式主要包括委托創(chuàng)作、職務創(chuàng)作、合作創(chuàng)作等，當然也可能包括自行創(chuàng)作（受制于篇幅，此處不做討論）。第一種是委托創(chuàng)作。關于委托創(chuàng)作的劇本著作權歸屬，由委托人（劇本殺開發(fā)者）與受托人（劇本創(chuàng)作者）通過合同予以約定，若合同未約定或無合同，劇本著作權歸受托人。如果委托人可以證明委托作品的目的是為了在劇本殺主題門店使用，則即便著作權權利歸屬于受托人，但委托人仍可在門店中免費使用該委托創(chuàng)作作品。第二種涉及職務創(chuàng)作。劇本殺開發(fā)者通過雇傭寫手的形式為其進行劇本創(chuàng)作，寫手作為劇本殺開發(fā)者的員工為完成工作任務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排除特殊職務作品），該作品的著作權由作者享有，但單位在兩年內有權在其業(yè)務范圍內優(yōu)先使用。第三種是合作創(chuàng)作劇本。合作作品是創(chuàng)作者基于創(chuàng)作作品的合意而共同投入獨創(chuàng)性智力成果所成的作品，合作作品的著作權由合作作者共同享有。劇本構成合作作品，須符合兩個要件，一是合作作者必須對劇本有共同創(chuàng)作的合意，二是合作作者必須實質性參與創(chuàng)作。另外，如果合作作品可以分割使用的，作者對各自創(chuàng)作的部分可以單獨享有著作權，典型的如帶有插畫的劇本殺作品，文字部分作者和美術部分作者可以就其各自創(chuàng)作的部分單獨享有著作權。

（三）劇本殺場景設計的著作權歸屬

在實景劇本殺中，布景、道具、燈光等場景設計也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它們?yōu)楸憩F特定的劇情內容服務，營造劇情環(huán)境，為NPC演員和玩家表演提供支點。場景設計通過再現環(huán)境和支持表演，大大提高了劇本殺整體表達的藝術表現力和審美價值。但場景設計人員是在開發(fā)者的指導下進行舞臺設計，是為劇情和表演服務的，付出的是技術性勞動而非創(chuàng)造性的智力勞動。因此，布景、道具、燈光等舞美設計人員不是劇本殺整體作品的作者，但單獨設計的原創(chuàng)性的布景圖片、設計圖紙可以構成美術作品、圖形作品，在沒有明確約定歸開發(fā)者所有的情況下，著作權歸設計人員所有。

（四）劇本殺中NPC 表演的著作權歸屬

實景劇本殺開發(fā)者通常會安排真人來扮演NPC，玩家通過NPC的表演或者對話接收各類訊息和任務，推進劇情的發(fā)展。《著作權法》中的“表演”，是指自然人通過姿態(tài)動作、聲音表情或樂器道具等，對既有作品進行演繹表達，以供他人欣賞的行為。劇本殺中NPC表演行為是否屬于著作權法意義上的“表演”需要對涉及的表演行為進行全面梳理。NPC表演行為總體上可以分為以下四種情形。

第一種是角色扮演行為。NPC嚴格按照劇本殺劇本或《組織者手冊》，通過特定的妝容服飾對劇情中的人物進行模仿，以動作、聲音、表情再現劇本殺劇情，而不作任何改編。類似于網絡游戲資料庫中預設非游戲玩家人物畫面的呈現，該種表演是一種簡單再現而非創(chuàng)作行為，不具有獨創(chuàng)性，不構成《著作權法》上的作品，也不能被視為著作權法意義上的“表演”。第二種是開放型劇本殺場景下的二次創(chuàng)作表演行為。劇本殺游戲按照游戲過程的進行方式可分為封閉型與開放型兩種，封閉型劇情流程固定，而開放型劇本殺開發(fā)者會在掌控劇情進程的前提下，給NPC及玩家預留二次創(chuàng)作片段劇情的空間。NPC在既已存在的劇本殺劇情基礎上進行經授權的改編、翻譯等演繹，形成了演繹作品。在這種情況下，演繹作品的歸屬根據劇本殺開發(fā)者與NPC之間是否存在勞動雇傭關系和著作權歸屬協(xié)議來具體判斷。存在勞動雇傭關系的情況下，若NPC演繹作品的創(chuàng)作是由劇本殺開發(fā)者主持，代表法人意志創(chuàng)作，并由劇本殺開發(fā)者承擔責任，該演繹作品為法人作品，劇本殺開發(fā)者享有全部著作權。若NPC的創(chuàng)作是為完成劇本殺開發(fā)者的工作任務，則相關作品是職務作品，著作權由NPC享有，但劇本殺開發(fā)者在兩年內有權在其業(yè)務范圍內優(yōu)先使用。如果是玩家通過自身的創(chuàng)作活動在既已存在的劇本殺劇情的基礎上創(chuàng)造了新的片段劇情和玩法，劇本殺的開放劇情是其創(chuàng)作工具或創(chuàng)作元素，這種情況下演繹作品的著作權歸屬有約定從約定，沒有約定歸屬于演繹者（玩家）。第三種是專業(yè)演員扮演NPC在劇本殺場景下進行表演。專業(yè)演員符合《著作權法實施條例》關于“表演者”的規(guī)定，但表演者對其“表演”僅享有表演者權，屬于鄰接權的一種，同時演員若與劇本殺開發(fā)者存在雇傭關系，該表演為職務表演，演員僅享有表明身份和保護表演形象不受歪曲的權利，其他權利若雙方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由劇本殺開發(fā)者享有。第四種情況是NPC在演出過程中即興發(fā)揮的表演。所謂“即興表演”，也就是即興創(chuàng)作，是指在沒有既存作品作為被表演對象的情況下，現場臨時發(fā)揮進行創(chuàng)作和展示，如即興吟誦一首詩詞、彈奏一首樂曲或者展示一段舞蹈。因為缺少一個被演繹發(fā)揮的既有作品，“即興表演”不屬于著作權法意義上的“表演”，而屬于原創(chuàng)一種。NPC即興創(chuàng)作所完成的智力成果可能會構成口述作品、音樂作品、舞蹈作品、曲藝作品等法定作品類型，“即興表演者”自然享有以上作品的著作權。因鄰接權的內容和效力均低于著作權，NPC在享有上述作品著作權的條件下，沒有必要再享有表演者權。

三、劇本殺作品著作權侵權責任類型與合理界限

在厘清劇本殺作品屬性與著作權歸屬的情況下，討論劇本殺作品著作權侵權責任類型與合理界限就變得水到渠成。純劇本式劇本殺與實景劇本殺的構成要素不同，侵權責任類型自然有所區(qū)別，但責任認定都可基于著作權侵權認定的一般思路進行。著作權侵權認定按照“先特殊，后一般”的思路。“先特殊”，是指優(yōu)先適用《著作權法》的規(guī)定，著作權侵權認定與一般民事侵權認定有諸多不同。第一，著作權人權利法定，侵權行為必須是侵害受法定權利規(guī)制的行為。第二，《著作權法》采取具體列舉侵權行為的方式對侵權責任進行規(guī)定。第三，“接觸+實質性相似”是侵犯著作權行為認定的重要規(guī)則，這一規(guī)則旨在調整著作權主體接觸“已知”和創(chuàng)造“新知”的社會關系，制裁非法利用他人智力成果的侵權行為?！昂笠话恪?，是指在沒有特殊規(guī)則的情況下，或者侵權行為的判斷出現了爭議的情況下，應當用侵權責任構成的一般制度來解決問題。最后，在最終認定是否構成侵權前還要考察該涉嫌侵權行為是否存在合理使用或法定許可的情形。

（一）純劇本式劇本殺中的侵權類型

純劇本式劇本殺完全以劇本為中心，主要涉及的侵權對象是劇本。對劇本實施的著作權侵權行為基本都與復制有關，包括不改變署名的復制和改變署名的復制。不改變署名的完全復制劇本即盜版，具體來看，售賣盜版劇本殺實體劇本的行為侵害了劇本殺文字作品及美術作品著作權人的復制權、發(fā)行權等權利，若售賣的是電子劇本還會侵害信息網絡傳播權。同時，改變署名的復制劇本行為，屬于一種低級抄襲剽竊行為。抄襲剽竊是一種將他人作品或者作品的片段竊為己有的行為，包括原封不動地復制他人作品的低級抄襲和以采取改頭換面的方式將他人作品的獨創(chuàng)成份竊為己有的“高級”抄襲。剽竊純劇本式劇本殺劇本，不標示原作者，將其他人標為作者的行為，侵害了劇本殺文字作品及美術作品作者的署名權和復制權。如果將他人未發(fā)表的劇本“竊為己有”并公之于眾，會侵害原作者的發(fā)表權。如果在原作品的基礎上進行改編，加入了改編者的獨創(chuàng)性表達，將改編自他人作品的成果作為自己獨立創(chuàng)作的作品予以發(fā)表，則侵害了原作者的改編權。另外剽竊隨著行為人使用劇本方式的拓展，著作權人享有的發(fā)行權、廣播權、信息網絡傳播權、展覽權等“傳播類”權利均有可能受到侵害。因為傳播行為不改變作品的呈現方式，能夠成為剽竊行為的組成環(huán)節(jié)，也是其獲得非法收益的主要渠道。

（二）實景劇本殺中的侵權類型

與純劇本式劇本殺相比，實景劇本殺創(chuàng)作具有復雜性。作為多種作品元素匯融的綜合性作品，實景劇本殺創(chuàng)作過程中整合了多種要素資源，在整體構成作品的情況下，滿足作品要件的要素構成了作品集合，所以實景劇本殺存在對多種類型作品的借鑒、復制或改編情形，有可能涉及不同類型作品的著作權侵權行為。實景劇本殺著作權侵權主要有以下幾類。

一是整體設計的剽竊侵權。由于劇本殺產業(yè)的同質化競爭日趨白熱化，模仿與抄襲業(yè)內成功的劇本殺整體場景成為個別商家快速獲客的路徑。主要表現為現實場景設計開發(fā)的剽竊侵權，易出現在主題和具體場景照搬開發(fā)者的開發(fā)設計方面，如劇情故事、場景布置、角色關系、臺詞對話、解謎情節(jié)、道具等方面與開發(fā)者的獨創(chuàng)設計高度雷同。

二是“換皮”侵權。“換皮”現象之前多見于網絡游戲?！皳Q皮游戲”是指對原游戲的核心玩法、具體規(guī)則、情節(jié)設置等進行高度相似的模仿或完全照搬，而僅將原游戲美術設計、文學表達、背景音效進行替換而制作成的一類游戲。實景劇本殺的“換皮”現象與網絡游戲類似，如侵權行為人將劇本殺中場景、人物、故事背景、美術風格、音樂氛圍從唐朝改到清朝，但對原劇本殺中的核心詭計、實質玩法、劇情設置等進行高度相似地模仿或原樣照搬。不同主題劇本殺獨創(chuàng)性的規(guī)則、玩法構成作品應受《著作權法》保護，未經權利人許可，對劇本殺內容特定的規(guī)則、玩法、情節(jié)的抄襲行為將構成侵害復制權或改編權的行為。

三是侵害廣播權和信息網絡傳播權。現在網絡直播盛行，未經劇本殺開發(fā)者授權，擅自開展實景劇本殺的線上網絡直播會侵害劇本殺開發(fā)者的廣播權。而未經權利人許可，向公眾提供交互式點播的實景劇本殺內容，則涉及侵犯劇本殺作者的信息網絡傳播權。

四是未獲得授權的演繹行為。劇本殺開發(fā)者在創(chuàng)作背景音樂和視頻時有可能會改編、翻譯、整理、匯編已公開發(fā)表的作品，應當取得原作品作者的許可，并支付報酬，未獲得許可則可能構成侵權。

（三）劇本殺作品著作權侵權認定中的問題

“盜版”和改頭換面的“剽竊”都屬于剽竊，剽竊的核心含義為“將他人作品當作自己作品”。著作權侵權意義上的剽竊僅指對作品表達的剽竊，不包括對思想的剽竊。同時，公有領域的內容由于不受著作權人專有權利的控制，也不屬于著作權侵權意義上剽竊的對象。“合理改編”指的是改編者經過原作者授權在原作品的基礎上進行改編，加入了改編者的獨創(chuàng)性表達，形成新的演繹作品的行為?！昂侠砀木帯笔堋吨鳈喾ā繁Ｗo。

就劇本殺而言，認定改頭換面的“剽竊”有一定難度。對于劇本的改頭換面，更多采取結構性抄襲而非逐字逐句抄襲，如模仿了另一作品的基本要素或結構，僅對文學作品中的情節(jié)、角色及場景等要素的復制抄襲。目前實踐中成熟的判斷方法就是“接觸+實質性相似”方法。在作品公開發(fā)表可能被接觸到的前提下，“實質性相似”的判斷是關鍵?！皩嵸|性相似”的具體判斷方法一般是“抽象－過濾－比較法”（Abstraction-Filtration-Comparison）其產生于美國第二巡回上訴法院在 Altai 案中的判定思路，即著作權侵權判定應當首先對兩部作品進行抽象觀察并區(qū)分作品中受著作權保護與不受著作權保護的內容；其次將兩部作品中不受著作權保護的內容排除在外；最后對兩部作品的剩余內容進行分析比較。See Computer Assocs.Int'l,Inc. Altai,Inc.,982 F.2d 693,713 (2d Cir.1992).。將納入劇本中的思想性內容和公共領域知識要素以及不符合著作權法作品特征部分的內容過濾出去，將劇本中的獨創(chuàng)性部分與涉嫌侵權的對應部分進行比對，即可得出可能的是否構成實質性相似的結論。剽竊劇本殺整體作品的侵權行為也是一種改頭換面的抄襲剽竊行為，同樣運用“接觸+實質性相似”方法進行判斷。判定剽竊整體作品侵權，在存在接觸要件的情況下，將權利人的場景具體表達情節(jié)及畫面等與其主張侵權的對方的具體表達情節(jié)場景及畫面等依次進行相應比對，包括劇情故事、場景布置、角色關系、臺詞對話、解謎情節(jié)、道具等各個方面。在排除作品畫面中的涉及思想性內容、公共領域的要素及不符合作品特征部分的內容后，將權利人作品中獨創(chuàng)性部分與對方畫面中的對應部分進行比對，同時輔助運用整體觀感測試法（Total Concept and Feel）美國法院在Roth Greeting Caids United Caid Co.案中，將被告制作的賀卡所涉及的“文字的安排、組合和設計適當的美術作品”等作為一個整體來觀察，認定被告構成侵權。See Roth Greeting Caids United Caid Co.,429 F.2d 1106 (9th Cir.1970).，即從“整體概念和感覺”出發(fā)，將多種劇本殺創(chuàng)作要素（包括不受保護的作品要素）作為一個整體，以識別訟爭作品是否構成“實質性相似”，經過綜合比對，最終認定是否構成侵權。

《著作權法》并不保護抽象的思想與創(chuàng)意，只保護以文字、音樂、美術造型等形式的具體表達。純劇本式劇本殺涉及的作品主要是劇本。劇本是文學作品，其中的“表達”非常復雜，不僅涉及具體的遣詞造句、文字組合，還涉及其中的情節(jié)。情節(jié)由人物設置、人物之間的關系、場景、故事發(fā)展線索等許多要素構成。并非所有的情節(jié)都受到《著作權法》保護，一般抽象、概括的情節(jié)被認定為思想，如作家都梁在創(chuàng)作完成《亮劍》后，不能阻止他人創(chuàng)作以“抗戰(zhàn)期間我軍指揮員智勇雙全，逢敵必亮劍”為主要情節(jié)的小說或劇本，因為這個概括的情節(jié)屬于思想，不受《著作權法》保護。即使是具體的情節(jié)，也需要具備獨創(chuàng)性才能被《著作權法》保護。如《胭脂扣》著作權人上海華嚴文化藝術有限公司訴上海滬劇院及滬劇《胭脂盒》編劇羅懷臻、陳力宇侵權案中，法院認為原告小說中男女主人公的戀情遭到男方家庭反對導致戀人雙雙服毒殉情的情節(jié)，不屬于具有獨創(chuàng)性的表達，因為富家子與風塵女相戀而遭家庭反對，戀人因此殉情是愛情題材文學作品中慣常的表達。同理，劇本殺劇本中經常出現的“三刀兩毒”（指有多人下手實施殺害，但只有一人真正造成了死者的死亡）、三角戀、失散多年的親人等情節(jié)結構過于簡單，不能夠體現作者的獨創(chuàng)性，任何人都可以使用該情節(jié)結構進行創(chuàng)作。

一般而言，游戲的操作方法、原理、規(guī)則屬于思想的范疇，不受《著作權法》保護，但實景劇本殺中特定主題的游戲規(guī)則可以看作是一種獨創(chuàng)性表達，應受到保護。針對劇本殺“換皮”侵權，應將劇本殺游戲規(guī)則中的思想與表達進行正確劃分，提煉規(guī)則、玩法的特定表達，然后按照“接觸+實質性相似”的方式進行侵權認定。特定主題劇本殺游戲規(guī)則的思想與表達可以通過以下三個步驟進行分離。第一步，先確定劇本殺的基本玩法規(guī)則，基本玩法規(guī)則屬于游戲的思想層面。劇本殺的基本通行的游戲規(guī)則即參與者通過自身獲得的劇情線索進行搜證推理，最終找出游戲中的殺人真兇。第二步，尋找開發(fā)者為實現劇本殺基本規(guī)則所作的獨特設計，并提煉出其中的核心設計元素。該步驟需要結合每個劇本實際的游戲體驗進行分析。如劇本殺的角色設定、人物性格、核心詭計及其相互間的行為方式是主要的設計要素。第三步，判斷游戲設計元素的選擇和串聯(lián)方式是否是一種具體表達，并認定其是否具有獨創(chuàng)性。在提煉出游戲規(guī)則的核心設計元素和具有獨創(chuàng)性的特定表達之后，就可對比涉嫌侵權的劇本殺游戲規(guī)則，進行實質性相似的認定。

在實景劇本殺場景的開發(fā)中，開發(fā)者為表達主題的特定思想，經常會加入一些背景音效和視頻，這種使用能否構成合理使用規(guī)則中的“適當引用”值得探討?！吨鳈喾ā穼Ρ灰米髌凡o太多限制，適用范圍包括文學作品、音樂作品、電影作品等。但就引用的適當性，《著作權法》要求應當指明作者姓名或者名稱、作品名稱，并且不得影響該作品的正常使用，也不得不合理地損害著作權人的合法權益。吳漢東教授在此基礎上提出“適當引用”應具備四個條件：一是引用的目的正當，是為了說明自己的思想觀點或情感引用；二是引用的程度適宜，引用部分不能構成引用人作品的主要部分或是實質部分；三是引用的作品須已經發(fā)表；四是引用的作品來源明確。在司法實踐中，《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侵害著作權案件審理指南》對于判斷被訴侵權行為是否屬于適當引用又作了細化規(guī)定：（1）被引用的作品是否已經發(fā)表；（2）引用目的是否為介紹、評論作品或者說明問題；（3）被引用的內容在被訴侵權作品中所占的比例是否適當；（4）引用行為是否影響被引用作品的正常使用或者損害其權利人的合法利益。根據以上理論邏輯和實踐做法，本文認為，在劇本殺開發(fā)過程中，開發(fā)者使用音樂作品、視聽作品僅涉及作品的幾個小節(jié)或幾個片段，使用部分在整個音樂作品或視聽作品中所占比例較小，引用片段作為輔助性工具，僅用于游戲的背景渲染和環(huán)境介紹，如播放《上海灘》的部分配樂用于說明身處20世紀初期的上海，不是用于替代所有的游戲情節(jié)，未對音樂作品、視聽作品的市場價值造成不利的影響，也不會對音樂作品、視聽作品的發(fā)行傳播構成威脅，即未對著作權人的利益未構成實質損害，這種情況下應構成合理使用，可以不經著作權人許可，不向其支付報酬，但應當指明作者姓名、作品名稱?！斑m當引用”在文化產業(yè)發(fā)展與公共利益之間建立了一個平衡點，隨著社會經濟的發(fā)展，對“適當引用”的解讀也在與時俱進。劇本殺場景開發(fā)者在對他人的作品進行“適當引用”時，不僅要尊重他人的勞動成果，同時也要助推好文化傳播。

結語

劇本殺從最初單一推理追兇的桌游1.0時代，迅速發(fā)展到以劇本游戲體驗館為活動中心的2.0時代，再到現在以沉浸式實景演藝為代表的3.0時代。作為一種新形式的作品，劇本殺有其特有的作品特征和法律屬性。從整體上看，劇本殺整體作品是“大作品”，可認定為戲劇作品或視聽作品，也符合“其他作品”的認定條件，應由劇本殺開發(fā)者行使權利。同時，其局部組成要素還包含了文字作品、美術作品、圖形作品等作品類型，涵蓋的每一個具有獨創(chuàng)性的作品都有單獨的權利人。在認定劇本殺作品著作權侵權時應遵循著作權侵權的一般思路，以“接觸+實質性相似”作為判斷標準，在具有“接觸”可能性的前提下，采用“抽象－過濾－比較”法結合整體觀感測試法，將作品獨創(chuàng)性部分與涉嫌侵權的對應部分進行比對，得出二者是否構成實質性相似的結論。同時，由于各項權利交織，在認定過程中需要正確把握剽竊劇本殺作品行為的多種形態(tài)，通過正確劃分作品中思想與表達的界限，精準適用合理使用規(guī)則中的“適當引用”規(guī)定，厘清合法與侵權的邊界，最終實現有效規(guī)制劇本殺作品的著作權侵權行為，推動劇本殺產業(yè)積極健康有序發(fā)展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