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李白
淥水明秋月,南湖采白蘋。
荷花嬌欲語,愁殺蕩舟人。
(《全唐詩》卷二三)
古來詠荷花詩詞之多不可勝數(shù)。李白這首詩寫荷花,妙到毫巔,一句“嬌欲語”,寫盡月下荷花的風(fēng)情。這句是擬人手法,“欲”字用得絕好。人也好,擬作人的花也好,欲語不語,最攝人魂魄。范成大有《立秋后二日泛舟越來溪三絕》之一云:“西風(fēng)初入小溪帆,旋織波紋縐淺藍。行入鬧荷無水面,紅蓮沉醉白蓮酣。”這首詩寫荷花的靜態(tài),也可愛。周邦彥有詞句云:“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fēng)荷舉。”寫出了荷花的俏皮,也不錯。不過,它們似乎皆好不過李白的“嬌欲語”。李白另有詠西施詩句云:“西施越溪女,出自苧蘿山。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薄昂苫▼捎Z”是用人的神態(tài)來比喻花的好,“荷花羞玉顏”則是用荷花的顏色來比喻人的好。李白將人與荷花的角色玩轉(zhuǎn)得極妙。
“愁殺蕩舟人”一句,是承“荷花嬌欲語”而言?!短扑卧姶肌防镎f:“末句非有軼思,特妒花之艷耳?!薄短圃姾线x詳解》里說:“采蘋而忽見荷花之嬌艷,因轉(zhuǎn)而為愁,蓋妒其艷也。”妒,也是喜愛的一種表現(xiàn)。但“愁殺”中所含似并非只此一種情緒。《詩式》里說:“首句先敘時景,見水月入秋,愈臻清澈,蓋為泛舟點染。二句設(shè)為采蘋,以寄秋意,起下蕩舟之人。三句本為采蘋而見荷花,系從勞面烘托;荷花又嬌如欲語,系從生情。四句‘愁殺’二字,所謂如順流之舟矣?!幹廴恕瘜ι稀苫ā?,‘愁殺’對上‘嬌欲語’,此蓋心有所屬,情不能已,而有所托也?!贝苏摬恢?。
除了李白的“荷花嬌欲語”,古來寫花的還有很多好句。如王安石《木芙蓉》云:“水邊無數(shù)木芙蓉,露染燕脂色未濃。正似美人初醉著,強抬青鏡欲妝慵?!边@首詩把臨水而立的木芙蓉寫成初醉懶化妝的美人,也極具嫵媚態(tài)。朱熹《早梅》云:“霜風(fēng)殊未高,杖策荒園里。仙子別經(jīng)年,相看共驚喜?!贝酥幸粋€“共”字,寫出梅花的脈脈情致。朱敦儒《眼兒媚》詠瑞香花云:“青錦成帷瑞香濃。雅稱小簾櫳。主人好事,金杯留客,共倚春風(fēng)。 不知因甚來塵世,香似舊曾逢。江梅退步,幽蘭偷眼,回避芳叢?!逼渲小巴瞬健薄巴笛邸币矊懗隽藘苫ǖ纳袂?,不過主觀意愿太濃,尤其那般貶言幽蘭,愛蘭花的人大概都不會服氣?!稄V群芳譜》里寫紫薇花云:“一枝數(shù)穎,一穎數(shù)花。每微風(fēng)至,夭嬌顫動。舞燕驚鴻,未足為喻。”此“夭嬌顫動”更是寫活了紫薇花,且風(fēng)情迷人,堪比李白“荷花”句。此外,如韓偓《早起探春》里的幾句:“句芒一夜長精神,臘后風(fēng)頭已見春。煙柳半眠藏利臉,雪梅含笑綻香唇?!蓖瑯邮菙M人,此處“含笑”的梅花就顯俗氣了。(楊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