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微博│高溫上火
創(chuàng)作感言:寫這個故事的過程很治愈,因為想到了很多從前的男同學(xué),想到了他們做出的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他們跟男主一樣,有不好的成績和調(diào)皮的性格,他們中有一些人也許沒能如男主一般蛻變成功,沒能在學(xué)業(yè)上面收獲滿意的結(jié)果,但沒關(guān)系,世上所有的角色都要有人去扮演,只要在無聊的生活里堅持善良,堅持熱愛,那所有人的日子都很值得,都會熠熠生輝。男主有一些小自戀,不過恰恰好,這讓他顯得自信,卻又不失趣味。希望讀到這個故事的你也能擁有一點小自戀,不要太多,夠支撐你熱愛自己就好。
01
許臨老早就聽見身后傳來模模糊糊的喊聲,直到聲音漸近,才聽出是在叫自己。
來人問:“你不是輟學(xué)了嗎?”
他回過頭,發(fā)現(xiàn)是個嘴唇青紫的姑娘,她臉上的妝容張牙舞爪,一看就是剛從萬圣節(jié)晚會上退場,他眼睛微瞇,誰呀這是?
見他疑惑,她打開手機手電筒,照亮自己的臉頰:“是我啊,陶陶。你考試作弊,我害你被發(fā)現(xiàn),然后你就退學(xué)了!”
許臨皺了皺眉,替她挪開光源,可別再照了,瘆得慌。
她一說自己的名字,他就想起來了。
那年他還是個差生,月考時,他的筆掉在地上,撿起來后不出墨了,他用力地在草稿紙上劃拉幾下,聲音在靜謐的教室里尤為突兀。見筆仍舊沒法寫,他索性將筆重重往旁邊一丟。
反正試卷上的題目他也不會做,便靜待考試結(jié)束好了,不料前桌的陶陶聽見動靜,朝后伸出了手。
他接過筆,猶豫著道了聲謝,她不是一直記恨自己嗎?
上次,她跟班上幾位同學(xué)去半島自助燒烤,老板只提供燒烤架,他們買了菜,卻忘了帶刀具。他家住半島,同學(xué)把電話打到他家向他求助。他火急火燎地趕去送菜刀,眾人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剛才我進廚房拿菜刀,把我爸嚇壞了,堵住我問我要干什么!”
陶陶想象出他舉著菜刀兇神惡煞地穿街過巷的模樣,一下子笑出聲。
他多看了她兩眼,有些訝異,她平時悶頭學(xué)習(xí),一向不愛跟同學(xué)們出去聚會,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她打開水龍頭洗好菜品,背過手沖他要刀,他一邊跟同學(xué)講話,一邊把刀遞了過去。
她的痛呼聲與菜刀落地聲一齊響起,兩道聲音將同學(xué)們的視線吸引了過來,她手心被劃破了,他問:“你怎么不看著點?”
她吸了一口涼氣,沖他嚷:“我沒戴眼鏡看不清不行啊,誰遞刀把刀刃朝上?。 ?/p>
刀刃鋒利,在她掌心留下刺目的劃痕,害她好長時間不能握筆,錯過了上一次的月考。這不,這次淪落到跟他同一個考場。
考試結(jié)束鈴一響,老師讓停筆,等收完卷才能離開。
周圍是同學(xué)們收拾東西的窸窣聲,還或夾雜著微弱的討論聲。
前排的陶陶仿佛還沒從做題模式中走出來,雖然不動筆了,眼睛卻仍在看試卷。
他拍她的后背,想溝通一下。
她還肯借他筆,看來不是個愛記仇的姑娘,以后可以與之建立友誼。
他一拍,驚擾了她的神思,使她條件反射性地一抖,她回過神,沒好氣道:“拍什么拍?”
略顯兇狠的一聲喊叫讓鄰座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藏著小抄的同學(xué)手一滑,小抄落到了許臨的座位旁。
監(jiān)考老師見許臨快速從地上拾起某物,心下存疑,當(dāng)即呵斥:“別動!”他走了過來。
學(xué)校正狠抓作弊行為,他被當(dāng)成了殺雞儆猴的“雞”,得到了通報批評加留校察看的處分。
后來,陶陶就聽說他輟學(xué)了。這會兒在A大校園里冷不丁地見到他,她滿臉震驚,又問了一遍:“你不是輟學(xué)了嗎?”
許臨嫌棄地別開眼,她一說話,臉上怪異的萬圣節(jié)妝容就顯得更加瘆人,他把自己的電話號碼抄給她,交代道:“等你下次洗干凈臉,我再跟你解釋?!?/p>
她可真能折騰,再不回去,宿舍樓就要關(guān)門了。
02
隔天,陶陶洗干凈臉約他一起吃午飯,碰面時,他注意到她沒戴眼鏡。
菜單高高懸掛在墻上,許臨照著菜名依次念出聲,陶陶狐疑地瞅著他:“你干嗎呢?”
許臨垂眸看她的眼睛:“你不是近視嗎,能看清?”
陶陶恍然地點了點頭,隨即仰起臉,沖他眨眼:“我高考后就做了手術(shù),現(xiàn)在視力恢復(fù)啦!”
她眼角涂了亮閃閃的眼影,許臨仿佛被晃了眼,他“噢”了一聲后扭過了頭。
陶陶摸摸自己的右手掌,手心留下了淡淡的傷痕。不過沒關(guān)系,她也有對他抱歉的事。
思及此,她問出自己惦念的問題。
許臨一聽,大剌剌地感慨一聲,三言兩語就講完了自己“退學(xué)”的具體緣由。
少年任性,想退就退了,父親為他辦理退學(xué)手續(xù)時沒多說什么,回家卻實實在在地教訓(xùn)了他一頓。他在家待了幾天,父親見他反思得差不多了,覺得原來學(xué)校的老師壓不住他,將他送去了一所半軍事化管理的學(xué)校。
從始至終,他沒有供出真正作弊的同學(xué)。
講完后,他挑挑眉,十分驕傲:“不是我說笑,我后來學(xué)習(xí)成績好,全因生活無聊。”
陶陶滿面不可置信,就這么簡單?
她一度以為是自己害得他退了學(xué),是自己阻斷了一個少年求知之路。
許臨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覺得我這種差生不可能考上A大?”
他知道,她和其他優(yōu)生一樣,根本看不上他們這類學(xué)生。有一次上體育課,他走到半路想起忘記拿籃球,于是折返回教室,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她閨蜜的聲音:“你要去上體育課?你也想做那種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的家伙嗎?”
那節(jié)課,他沒有取籃球,她沒有去操場。
他內(nèi)心認定了她看不上他。
所以后來,看見她跟成績不那么好的同學(xué)一起去野外燒烤,他才會覺得稀奇??紙錾希韫P給他時,他覺得是自己誤會了她,于是后來跟她搭話,企圖化解兩人之間的“恩怨”,結(jié)果讓自己背上了黑鍋。
他再次確定了,她就是看不上他!
轉(zhuǎn)學(xué)之后,有一天晚上,他夢見她指著他仰天大笑,他抓耳撓腮,硬是寫不出來“1+1”等于多少,驚出了一身冷汗。
或許一部分原因是不服氣,一部分原因是無聊,他開始從書本中尋找樂趣。那段時間他簡直像著了魔一樣,沒日沒夜地學(xué)習(xí),個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過程雖然很艱苦,但每次拿到成績單后他覺得很欣慰。
他有時能透過成績單看見陶陶冷傲的神情,他不屑,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成績好一點,字寫得好看一點,長得……漂亮一點嗎?
陶陶不知道他一系列的心理活動,只注意到他手上喝空的飲料瓶,他要去扔時,她連忙出聲:“等等……”
許臨見她殷勤地接過自己手中的空瓶,以為她良心發(fā)現(xiàn),意識到自己以前低看了他,要替他扔,他寬宏大量地道:“我不會跟你計較的,我們江湖人最擅長的就是相逢一笑泯恩仇?!?/p>
陶陶疑惑地皺眉,這貨在說什么?
她收集空瓶是為了學(xué)校“變廢為寶”的環(huán)保大賽,她們宿舍的手工作品剛好差這個形狀的飲料瓶。她用食指敲敲桌面,問:“這個比賽以宿舍為單位,你們宿舍做什么?”
許臨為了掩飾尷尬,干咳了一聲:“我們宿舍沒有參加這個比賽。”
03
對于這類小打小鬧的比賽,他們宿舍的人都不上心,且他最近忙著考駕照,就更沒時間去“變廢為寶”了。
經(jīng)他一提醒,陶陶才想起自己開學(xué)時也跟風(fēng)報了駕校,考完科目一后就再沒去過。
練車場與學(xué)校相鄰,第二天她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去了,沒想到排隊等著練車的人還不少,空氣中夾雜著寒意,她縮著脖子站在風(fēng)里。
許臨選的是VIP套餐,享有一人一車的待遇。練了兩把之后,他問副駕駛上的教練,能不能多帶一個人。他肯將車分給別人練,教練自然樂得答應(yīng)。
前幾天,許臨和陶陶由教練親自帶著,見他們都操作熟練后,教練便不跟車了。
陶陶不知是松懈了還是怎么回事,每當(dāng)上坡起步,她總是下意識地掛倒擋。
眼看著車要向后滑去,許臨趕緊替她拉手剎,反應(yīng)過來的陶陶也伸手去拉,兩人的手不可避免地疊在一起。她觸電般縮回手,掩飾般地嘀咕:“我為什么總是記錯呢?”
許臨將手收回來,哂笑道:“可能是性別問題?!?/p>
陶陶炸毛:“嘿!你怎么能這么說呢!”
許臨勾了勾唇。
以前兩人在同一個班級里上課時,她隨時都是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整個人繃得很緊,沒想她私底下竟頗為生動。
考試前一天,教練帶大家去考試場地練車,陶陶沒有去。
學(xué)校的環(huán)保大賽正好在這天開賽,結(jié)束后她給許臨打電話,問考試場地在哪兒。許臨給她指了好半天的路,偏偏這姑娘是個路癡,他只得去接她。
見了面,陶陶就跟他夸贊第一名的作品,他們利用廢棄的材料做出了霍格沃茨城堡模型。
“可氣派了!”陶陶伸出手臂比畫給他看,停頓幾秒后,她又咧開嘴角笑,“他們宿舍的領(lǐng)獎代表可好看了,而且還那么有才?!?/p>
許臨睨她一眼,默不作聲。
到了考試場地,陶陶直奔他的專屬練習(xí)車,他突然道:“有些操作我還不太熟,你就在這兒跟大家輪流用車吧,我想多練幾圈。”
他把車窗玻璃都降下來透氣,不知為何,聽見她夸別人,他莫名不爽。有才?等著,他讓她見識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才華。
陶陶哀哀地在休息亭等待。
上次兩人一起吃飯,他顧及她眼睛近視,貼心地給她報菜名時,她以為他成熟了,都有了紳士風(fēng)度。
他以前屬于那種特不讓老師省心的學(xué)生,他有一條出了名的語錄:“我所到之地的方圓五里之內(nèi),寸草不生。”他說這句話時,正巧站在她座位后方,聲音自她頭頂兜下來,震得她耳膜疼。
她不禁抬頭瞥他一眼,被他瞧見,他沖她單挑眉,活脫脫一個痞子。
她當(dāng)時就覺得,他皮歸皮,犯渾的樣子竟然有點小帥。
這樣想著,當(dāng)“有點小帥”的他開車繞到她面前,終于肯讓她上車時,她也就懶得再計較。
她嘟囔:“不跟任性的小孩子一般見識?!?/p>
這些天她只跟他一起練車,其余人一個也不認識。許臨瞧見她孤零零地坐在一旁時,心想,好歹也同學(xué)過一場,他就多照顧一下某個可憐兮兮的人吧。
現(xiàn)在聽到她來了這樣一句,他當(dāng)即不樂意地道:“我改變主意了?!?/p>
他本打算逗逗她,誰知身體聽了嘴巴的使喚,腳下油門一時沒控制住,車突然向前滑去,此時的陶陶一只腳已踏上車,他這一提速,她猛地一趔趄,臉朝下摔向地面。
04
許臨和陶陶都沒能參加第二天的考試,他陪她去醫(yī)院補牙。
水泥地磕掉了她一顆門牙,她從后視鏡里看見自己滿口鮮血時,徹底明白了“寸草不生”的意思,他的破壞力不是一般的驚人。
她做完烤瓷牙之后的幾天,一直不肯張口說話,更別說笑一笑。
許臨每天對她噓寒問暖,為她送來各式各樣的粥,好歹是打消了她再也不愿搭理他的想法。
在超市碰見時,他簡短地跟身旁的室友小高介紹說她是他老鄉(xiāng),隨后跑去鞍前馬后地為她服務(wù)。陶陶仍舊不開口,只用手勢跟他交流。
她比畫,他取貨,配合得好不默契。
小高看了會兒,識趣地推著購物車走開了,原來他老鄉(xiāng)是個啞巴,怪不得他這么熱心。
誤會在一個月之后才被澄清。
那天小高回來告訴他:“你的啞巴老鄉(xiāng)被堵在了網(wǎng)球館,看樣子挺為難的。”
弋喬立即趕去網(wǎng)球館,朝里推開大門。里頭的陶陶正背靠在門上,準(zhǔn)備伺機撤離。他一使力,她被門把手帶著朝前撲去的那一刻,覺得自己起飛了。
陶陶趴在地面上好半天沒動彈,她不知自己身側(cè)緩緩流出了鮮血,直到許臨放聲大叫。
她不耐煩地坐起來:“叫叫叫,你叫什么叫?”
許臨握緊她的手安慰她別怕,不會有事的。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自己身下洇了一攤暗紅色液體。
她擰眉靜止一秒,伸手從兜里掏出灌滿紅糖水的玻璃瓶,那玻璃瓶小巧又精致,經(jīng)這一磕,碎成了兩半。
見狀,許臨窘迫地松開她的手,“嘿嘿”一笑:“我以為是你流血了?!?/p>
她有些無語:“你不說話,我還不知道你這么膚淺。”
許臨嚎那幾嗓子,引來了一大堆圍觀群眾,陶陶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適才跟她搭訕的人也在其中。她沉思一瞬,將手遞到許臨面前,低聲告訴他扶她起來。
小高也來了,見狀,他驚訝得合不攏嘴:“你不是啞巴???”
許臨攙扶著她,聽見小高的問題,她不解地停下了腳步。小高急忙擺手解釋:“剛才我看你被一個男生攔著,以為別人欺負你是啞巴,才讓許臨過來救場的。”
當(dāng)被許臨打發(fā)去清理現(xiàn)場時,小高心里后悔不已,他的好奇心為什么那么重?剛才許臨離開寢室之后,其他室友跟他說許臨肯定對那老鄉(xiāng)心懷不軌,他一琢磨,許臨的老鄉(xiāng)生得標(biāo)致,沒準(zhǔn)真有這種可能,于是他趕緊跑來看熱鬧,沒想到……
離開了眾人的視線,陶陶扔開許臨的手,道:“我什么時候成啞巴了?”
許臨的眼神四下飄蕩,沒個著落,他倏爾想起:“你被一個男生攔著,是怎么回事?”
陶陶成功被轉(zhuǎn)移注意力:“他問我路。”
“什么路?”
“通往我心里的路?!痹捖?,她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
05
為了表達自己的深深歉意,許臨替陶陶買好了寒假回家的動車票,被問及他怎么知道她的身份證號時,他指了指自己的門牙:“幫你掛號時記住了?!?/p>
磕掉門牙的記憶被勾起,陶陶沖他狠狠攥了下拳。
許臨看她咬牙切齒卻拿他沒辦法的模樣,暗覺好笑,她果然不記仇,而且她怎么越來越有趣了?
放假當(dāng)天,為避免堵車的情況,兩人早早來到車站。
上車后,陶陶的手機被玩得快沒電自動關(guān)機了,車還未發(fā)動,座位下的插座還未通電,她站起身,許臨抬頭問:“你干嗎去?”
“拿充電寶?!彼彼谎郏胺判欣钕淞?。”
“噢,我以為你去發(fā)電呢?!?/p>
陶陶懶得搭理他,她覺得他今天像個巨嬰。剛才在候車室時,她去廁所被問了一遍“干嗎去”,去便利店又被問了一遍,他什么毛???
回家沒待上幾天,許臨約陶陶去看新上映的電影,檔期跟同學(xué)聚會的日子撞了,陶陶沒答應(yīng)。
許臨不滿,他也是老同學(xué),為什么沒收到邀請?
他嚷嚷著也跟了去。
他到底是誤入了不屬于他的場合。
飯桌上,大家跟陶陶談笑風(fēng)生,他一句話也插不上。所有的情誼只在當(dāng)時有效,離開那所學(xué)校之后,他便成了大家眼中的路人。
難得看他沉默,他自顧自吃飯的模樣竟有幾分落寞,陶陶傾身跟他小聲道:“現(xiàn)在知道一中的好了吧?”
他夾菜的手頓了頓,心頭突兀地漫上暖意,由于受冷落而生出的委屈,因她這一句話,莫名地消散了。
他用目光指了指桌上曾跟她關(guān)系很好的某個人,問道:“怎么沒見你跟她打招呼?”
陶陶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言簡意賅地道:“關(guān)系崩了。”
她也遺憾過,那曾是她定義為閨蜜的人,可那人的某些價值觀令她無法接受。
剛才入場時,她本想主動去和對方打個招呼,緩和一下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可才走近,對方就說:“你怎么跟許臨這種人混在一起?”
她一時語塞,也打消了和對方重歸于好的想法。
眾人為班主任買了一個巨大的蠟筆小新公仔,陶陶抱了滿懷:“可愛嗎?班主任的愛好跟我一樣呢!”
許臨停在教師公寓樓下,猜測班主任早就忘了他,就不上去了。
陶陶沒強求,語氣輕快地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很快下來?!彼芽措娪暗臅r間挪到了晚上。
她明眸皓齒,走動間帶起陣陣馨香而冷冽的風(fēng)。
要說以前,他真沒覺得一中有多好,但在飯桌上看到同學(xué)們跟她就過往趣事侃侃而談、開懷大笑時,他竟也有些羨慕。
他靜靜地等在晚風(fēng)中,還沒來得及回答她,他現(xiàn)在知道一中有多好了。
06
元宵節(jié)剛過,許臨又替陶陶買好票,慫恿她一起回學(xué)校,說趁這個時間段人少,趕緊把駕照考下來。
動車上,他掏出一本書來看,陶陶很吃驚:“你還會看書呢?”
許臨不屑:“又小看我是吧?”他從背包里拿出自己的專業(yè)成績單,“看見了嗎,第一名!”
他竟專門將成績單打印了出來,陶陶撲哧一笑,剛想說他臭顯擺,他緊接著道:“等發(fā)了獎學(xué)金,我給你買蠟筆小新公仔?!?/p>
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歡蠟筆小新公仔?
陶陶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個念頭,但他語氣散漫,似乎只是隨口一說,所以那個念頭一閃而過了。
窗外的風(fēng)景飛速倒退著,翻越過茫茫寒冬,些許樹木的枝頭開出了新芽。
新的一年開始了。
回學(xué)校的人不多,陶陶每天只能跟許臨一起吃飯、聊天、練車。
偌大的校園里,晚上空寂得瘆人,宿舍里只有陶陶一人,她躺在床上試探性地問許臨一般幾點睡,那頭笑了一聲:“害怕了?你這點膽量,還敢過萬圣節(jié)呢?”
陶陶果斷地掛了電話,不給他機會嘲笑她。
許臨又撥了回來,他語氣里仍有笑意,卻含了安撫的意思:“你睡吧,我比你晚一分鐘睡?!?/p>
陶陶安心睡下了,在他的電話陪伴下,她也算夜夜好眠。
領(lǐng)駕照那天,兩人乘坐地鐵過去。
途中,隔壁車廂有人突然暈倒在地,周遭的人手足無措,陶陶四下張望一圈,視線所及的車廂里一個乘務(wù)員也沒有。
她收回視線時,許臨已經(jīng)走到那人身旁,迅速采取了急救措施。
車廂內(nèi)一片混亂,好在幾分鐘后,患者醒了過來。許臨扶患者坐好,在手機上為患者導(dǎo)航出最近的醫(yī)院,直到目送患者下車后才轉(zhuǎn)身。
這一次,陶陶夸贊他的話不帶絲毫揶揄的意味:“剛才你就像一尊彌勒佛。”
那個擁有大肚腩的彌勒佛?愣怔一秒后,許臨的眉宇皺成了“川”字,見他誤會了,陶陶趕緊解釋:“佛光啊,佛光,剛才你身上在發(fā)光?!?/p>
倒也不用比喻得這么形象,他輕嗔她一眼,提起了自己之前的遭遇。
他媽媽是醫(yī)生,小時候,媽媽帶他去外地旅游,遇到路人突然暈倒,媽媽擔(dān)心他害怕,讓他待在原地,自己跑去救助患者。他等了很久沒等到媽媽回來,便循著媽媽離開的方向找過去,卻沒找到。
那一年他八歲,以為自己被媽媽丟棄在了那座陌生的城市。
事后媽媽跟他道了歉,也說了實話,那之后,媽媽經(jīng)常教他急救方法,并教導(dǎo)他如果遇到突發(fā)情況,不要袖手旁觀。
他的重點落在“不要袖手旁觀”上,陶陶抓住的重點卻偏離了方向,她想起了車站里他總問她去干嗎。因為曾差點跟媽媽走失,所以他才會一遍一遍地問她,是嗎?
地鐵剎停得有些急,車廂一晃,陶陶朝前一踉蹌,撞到了許臨的胸膛。
他嘖嘖道:“你要把佛撞碎了。”
直到走出地鐵站,許臨胸口的觸感仍縈繞不散,她不是把佛撞碎了,只怕是撞到佛的心里去了。
07
領(lǐng)完駕照回學(xué)校時,陶陶碰見了之前那個跟她搭訕的男生,男生看見她時眼睛一亮,看見她身旁的許臨后,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陶陶見了,什么話也沒說。
她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換作以前,她一定不會拿人當(dāng)擋箭牌,但現(xiàn)在……這個人是許臨哎。
上次在眾目睽睽之下,她讓他扶自己起來時,是不是就在潛意識里承認了,如果這個人是許臨,那就沒關(guān)系?
她一時想不出答案。
她偷偷瞥了眼身形挺拔的許臨,覺得一經(jīng)對比,他周身的光芒的確更溫暖一些。
許臨在車上看書并非作秀,他要參加今年的全國大學(xué)生機械創(chuàng)新設(shè)計大賽,知識庫需要常鞏固,常更新。
順利通過預(yù)賽后,他信誓旦旦地告訴陶陶,一旦在決賽中拿了名次,他就給她買兩個蠟筆小新公仔。
然而,這話終究成了狂妄的宣言。
他的作品并未能在決賽初步評審中脫穎而出,他在決賽名單上找了好幾遍,也沒有看見自己的名字。
除卻作品落選,他之所以難過還有另一個緣由——他是賭氣才去報名的,陶陶不是喜歡有才的人嗎,他就讓她看看,他也有可圈可點之處。
但照這結(jié)果看,她想得沒錯,他的確是個差生,活該她看不上他。
他把這些告訴陶陶后,她詫異地道:“我什么時候看不上你了?”
“環(huán)保大賽后你夸獎別人,我考了專業(yè)第一時,你卻一點表示都沒有。你‘閨蜜說體育好的人都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你沒有反駁……”
聽他一一細數(shù)她的“罪狀”,陶陶瞠目結(jié)舌,有一部分他還真說對了。
她沒有跟任何人提過,她以前給他貼的標(biāo)簽是“長得帥的傻子”。
高一伊始,在一堂語文課上,老師抽他起來朗讀《再別康橋》,他深沉地開口:“輕輕的我,走了……”
她一口氣沒憋出,笑出了聲,老師緊接著打斷他,說不能這樣斷句。
她特意回頭看是哪個奇才,與他對視的一瞬,她的臉幾不可見地紅了紅,噢,原來這人不僅有點帥,還有點傻。
但另一部分,他確實說錯了。
她問:“知道我跟那個女生的關(guān)系為什么崩了嗎?”
“為什么?”
“因為我不認同她的話?!碧仗盏?,“她說熱愛體育的人都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
許臨臉上的烏云消散了一些,他饒有興致地問:“是嗎?”
“嗯,你們何止頭腦簡單,四肢也很簡單,并不發(fā)達。”
兩人坐在圖書館后面的臺階上,離得很近,許臨很輕易地握住陶陶的脖子,懲罰似的箍了箍,她的笑聲飄蕩飛旋,攜著他心頭的陰霾,一齊融進了垂落天際的晚霞里。
事情因她而起,也因她而解開。
許臨跟她笑鬧著,他已經(jīng)明白,她從來沒有看不上誰,否則她不會疏遠“閨蜜”,而跟“差生”打成一片。
至于貼在他身上的標(biāo)簽,陶陶早就撕下了。他為了打磨作品廢寢忘食時,她就相信了他,他不是說笑,無聊的高中生活確實激發(fā)了他的學(xué)習(xí)興趣。這樣的人不該被叫作傻子,哪怕是開玩笑。
08
獎學(xué)金發(fā)下來之后,許臨第一時間履行了他的承諾。
他抱著一個碩大的蠟筆小新公仔走在校園里時,陶陶正在考慮別人的邀請。
去年的環(huán)保大賽中,不僅她對第一名印象深刻,對方對她也同樣如此?,F(xiàn)在對方想開一個網(wǎng)上小店,誠心邀請她加盟,共同打造原創(chuàng)手工品牌。
對方帶來了合作協(xié)議書和一些手工圖紙,還送了她一件手工玩偶,以示誠意。
許臨抱著公仔站在拐角處,眼睛瞪得跟蠟筆小新的一樣圓。他看見,陶陶接受了那人的禮物,又接受了那人的“情書”——那么厚一沓紙,這人也真能寫。
直到陶陶跟對方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許臨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大事不妙!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走過去就牽住陶陶的手,慌張地道:“快跟我走,出事了!”
陶陶沒問什么事,匆匆跟對面的人說了句“再聯(lián)系”,就跟他走了。
走出一段路,許臨的步子慢下來,陶陶這才問他出了什么事,他振振有詞:“剛才我心跳亂了,我覺得是你上次把我撞壞了?!?/p>
室友們說他對她心懷不軌,也許他們說得對,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親近她,仿佛成了一種本能。對別人,他可不會生出強烈的占有欲。
他把公仔塞進陶陶懷里,并拿過她手上的玩偶,打量一番后,道:“這算什么禮物,哪有我的公仔好?那人一看就經(jīng)常哄騙小姑娘,你不要上當(dāng),再聯(lián)系就沒有必要了?!?/p>
陶陶哭笑不得,她回絕了對方的合作邀約,過意不去才留了聯(lián)系方式,答應(yīng)給對方推薦更合適的人選。
鬧了一個烏龍,許臨望望天,望望樹,話已至此,他只好硬著頭皮說下去:“雖然我沒有在機械創(chuàng)新設(shè)計賽中獲得名次,但你千萬不要以為我這個人除了帥,一無是處?!?/p>
陶陶抱著蠟筆小新公仔,曾經(jīng)浮現(xiàn)的那個念頭再次浮現(xiàn)出來,她的語氣跟公仔一樣柔軟:“別酸了,你直說你喜歡我不就行了?”
心思被她一語挑明,許臨的心跳又亂了。
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引誘道:“雖然有些話比較肉麻,但這時候你可以學(xué)一學(xué)。比如,問一問通往我心里的路怎么走。”
他依言問她,她答:“此路不通?!?/p>
聞言,許臨臉都綠了,作勢要奪回公仔,陶陶輕巧地避開,她止住笑,正色道:“好了好了,你再問一遍。”
許臨佯裝要走,陶陶扯住他的手臂搖了搖,一心池的水都被她攪動了,他垂眸看她:“通往你心里的路怎么走?”
她的小手下移,扣住他的手,眉眼彎成一輪新月:“你已經(jīng)在里面了?!?/p>
或許是他每晚比她晚睡一分鐘時偷跑進去的,也或許更早。
(編輯:八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