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陳 鴻
位于淮河畔的蚌埠古乃采珠之地,被人們譽為“珠城”,是我父親的故鄉(xiāng),小時候每當收到蚌埠的來信,爸媽會說,哦,是老家來信了。如今細品,我出生在安慶,幼年曾寄養(yǎng)在蚌埠鄉(xiāng)下兩年多,中學時又隨父母遷到合肥,大學畢業(yè)來到寧波工作成家,寧波和紹興是我外公外婆的故鄉(xiāng),只有蚌埠才能稱之為“老家”。
我從小到大填各類表格,籍貫一欄永遠寫著“蚌埠”,兒子籍貫也當然是“蚌埠”,但在寧波出生成長,從未回過安徽的他常會說:“我和老媽是寧波人,我老爸是安徽人?!弊屛铱扌Σ坏?。
兒子上小學五年級時,我們一家三口回了趟蚌埠秦集鎮(zhèn)西朱村,看望我已百歲的奶奶。小叔送我一本新修的族譜,我才第一次知道,我們的先祖是陳氏兄弟,他們在明初從蘇州閶門遷至淮河岸邊。我和妻兒也第一次祭拜了先祖墳塋,祖墳離淮河不過百米,遠遠望去像塊洼地,走近了卻是塊平地。老人們都說,祖上精心挑選了一塊風水寶地,所以禹會陳氏子孫開枝散葉,至今淮河畔方圓數(shù)十里乃至省內(nèi)外陳氏子孫已然數(shù)萬之眾。
禹會村是我們先祖最初落腳的地方,村西側的淮河正是枯水期,河面不算太寬,可以望見河對岸,水面平靜而清澈,河道中露出幾處沙石灘,三三兩兩生長著些雜樹,很有些味道。這個景致,與想象中時常泛濫的淮河不太一樣。
一位在村前菜地里忙碌的同宗老者熱情地向小叔打招呼,得知我們是從寧波遠道前來尋根,他指著旁邊的田地說,北京來的考古專家在這里挖掘出大量文物,還發(fā)現(xiàn)一個會議場所遺址,出土了不少石桌、石凳、器皿,許多陶瓷、玉器產(chǎn)地相隔數(shù)百甚至上千里。專家據(jù)此推測,這些文物應當是各地部落首領聚會時帶來的,在當時也只有治水有功而威震四方的大禹才有此能力召集如此規(guī)模的大集會,此地也由此得名“禹會村”。禹會村西北方二三十里有座涂山,傳說大禹治水時將涂山一劈為二,讓淮河水的流向由南改北,還迎娶了當?shù)赝可绞现疄槠蕖;春颖卑兜碾p墩文化遺址還出土了大量珍貴文物,其中的刻畫符號是甲骨文前身,早在7300年前淮河流域已有先人繁衍生息,蚌埠古老燦爛的文化足以與寧波河姆渡文化相媲美。兒子一旁聚精會神聽著,眼晴里閃著光亮。
其實,朝蚌埠所在淮西地區(qū)是朱元璋老家,屬南直隸鳳陽府。
另一位抗倭英雄戚繼光的身上則流淌著蚌埠人的血液,他雖出生成長于山東,老家卻是蚌埠定遠人,常自稱“定遠人戚繼光”。軍事才能出眾的他依靠湯和當年修建的一座座堅固城堡,率領戚家軍屢破倭寇,終于讓東南海波復平,寧波地區(qū)至今流傳著許多關于戚繼光的故事。
我少年時暑期回老家,每到傍晚村莊上的少年們便聚在曬稻場上,一起舞拳弄棒,切磋研習武術。我父親和兩位叔叔都曾有從軍入伍、保家衛(wèi)國的經(jīng)歷?;蛟S,正是這種代代相傳的剽悍民風,才令蚌埠誕生了明朝開國元勛常遇春、清代名將年羹堯。
四年前,我搬到寧波江北灣頭一帶,在三水灣菜場遇到了一位賣菜的大姐,閑聊時知道她是蚌埠人,她也有幾分興奮地說,來到寧波很少遇到蚌埠老鄉(xiāng)。我每次到菜場總是直奔她的菜攤,與這位老家來的大姐攀談幾句,聊聊蚌埠的變化。其實,自奶奶仙逝后,我已多年沒回老家了,但心中一直掛念著老家,當聽到姑姑家所住的蚌埠席家溝整體拆遷,她家分到三套房,我們祖籍地秦集鎮(zhèn)也被整體納入蚌埠高新技術開發(fā)區(qū),心中生發(fā)出由衷的高興。這兩年,回蚌埠的意愿一天天強烈,卻因疫情和瑣事羈絆一再延期。
去年年底,當?shù)弥也唤耄?/p>
其實,和我一樣關心著蚌埠發(fā)展的新寧波人還有很多,畢業(yè)于安徽財貿(mào)大學的寧波企業(yè)家李健、寧波蚌埠商會會長郭術海經(jīng)常在微信朋友圈發(fā)些關于蚌埠的消息。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內(nèi)家拳掌門夏寶峰經(jīng)研究得知,夏姓來源于夏禹,提出追尋大禹足跡,到蚌埠禹會和涂山尋根祭祖,準備與李健先生結伴前往,問我可愿同行。
我仰望著夜空中閃爍的星星,又回想起老家夜空滿天的繁星,耳畔仿佛響起花鼓戲歡快的音樂,眼前晃動起花鼓燈藝人靈動的身影,浮現(xiàn)出奶奶慈祥的面容,突然好懷念老家的水洛饃、辣胡湯、面面糊糊……
好呀,回老家,在春暖花開的春天,一同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