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拉：從世紀(jì)婚姻“插足者”到英國新王后

鄭立穎

9月13日，在貝爾法斯特郊外的希爾斯伯勒城堡，剛剛繼任的查爾斯國王簽署訪客登記簿時，手中的鋼筆開始漏水。

“啊，上帝啊，我恨這個！”查爾斯突然生起氣來，“我受不了這該死的東西，每次都那么臭！”

查爾斯還沒注意到自己手指上的墨水，就把筆遞給了妻子卡米拉，墨水也流到卡米拉的手上。她平靜地擦了擦，拿起一支新鋼筆，簽上名字，任務(wù)完成。

又一次，卡米拉為查爾斯冷靜圓場。

卡米拉與查爾斯在50多年前初次相識，然后頂著“插足者”的名聲嫁入王室，在17年的婚姻中，她以謹(jǐn)慎、隱忍、腳踏實地的個性和對丈夫的忠誠，從“全英國最討厭的女人”實現(xiàn)逆襲。

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辭世后，73歲的查爾斯即位，成為英國新國王，75歲的卡米拉也獲得了新的頭銜——英國王后。

卡米拉和查爾斯一生都生活在英國“上流社會”的人際網(wǎng)絡(luò)里。1970年，查爾斯和卡米拉邂逅于一場馬球比賽上。當(dāng)時，22歲的查爾斯是英國王子，也是英國王位的繼承人?？桌瓌t是一個24歲的鄉(xiāng)村女孩，成長于蘇塞克斯鄉(xiāng)村的富裕家庭，她將自己的鄉(xiāng)村童年形容為“各方面都很完美”。

據(jù)一位卡米拉傳記作者的回憶，“卡米拉外向、開朗，還有些大膽?！币灾劣谒筒闋査挂娒娴牡谝痪湓捠牵骸拔业脑婺甘悄阃庾娓傅那閶D，你覺得我們會怎么樣？”

這樣的問話，在查爾斯王子過去20多年的王室生活中，從未聽到過。

1972年，查爾斯前往皇家海軍服役。臨行前，他沒有要求卡米拉做出任何承諾，對方也沒有等待。

第二年，卡米拉嫁給了比自己年長7歲的貴族軍官安德魯·帕克·鮑爾斯，他曾是伊麗莎白二世1953年加冕典禮上的一員，與查爾斯也認(rèn)識，還一起打過馬球。

查爾斯和這對夫婦一直保持著良好的關(guān)系，還是他們兒子湯姆的教父。

1981年，查爾斯與小他13歲的戴安娜舉行了童話般的“世紀(jì)婚禮”，卡米拉和她的丈夫安德魯作為賓客出席。在后來王室公布的婚禮照片中，人們發(fā)現(xiàn)查爾斯的視線好幾次穿越人群，看向卡米拉所站的方向。

盡管他和戴安娜有兩個孩子，但查爾斯王子似乎無可挽回地愛上了卡米拉。在查爾斯的授權(quán)傳記中，作者喬納森·丁布爾比寫道：“毫無疑問，他們彼此相愛：在卡米拉身上，王子（查爾斯）找到了他一直渴望的溫暖、理解和穩(wěn)定，這是他一直渴望的，在任何其他人身上都找不到?！?/p>

卡米拉也不像查爾斯身邊的任何一個女人。比起裙子和高跟鞋，她更喜歡馬褲和軍靴，幾乎不化妝。他們有共同的愛好：騎馬、養(yǎng)狗、打獵。而在查爾斯與戴安娜的王室聯(lián)姻中，13歲的年齡差距難以逾越，在愛好上，戴安娜更愛跳舞，聽英國新潮樂隊杜蘭杜蘭的音樂。

查爾斯與戴安娜的婚姻最終走向破裂，后者于1995年，也就是她與查爾斯離婚前一年接受媒體采訪時抱怨說，“我們的婚姻中，有三個人參加，這太擁擠了?！?/p>

對于這段關(guān)系，伊麗莎白二世女王非常不悅。作家湯姆·鮑爾在一本關(guān)于王室的傳記中寫道，女王曾在喝了幾杯馬提尼之后，斥責(zé)卡米拉是“那個邪惡的女人”。

英國民眾甚至指責(zé)這是“動搖君主制根基”的丑聞，是卡米拉破壞了王子與公主的童話，當(dāng)時的英國媒體也將卡米拉形容為“全英國最討厭的女人”。

而在選擇查爾斯后，卡米拉的生活也完全顛覆。

1997年，戴安娜王妃死于巴黎的一場車禍。王妃的突然離世和隨之而來的悲痛使卡米拉再次陷入困境。事實上，公眾的憤怒不僅針對查爾斯和卡米拉，也針對女王本人，由于白金漢宮遲遲沒有降半旗致哀，這種回避的態(tài)度令英國王室遭遇了空前的信任危機。

2005年4月9日，查爾斯與卡米拉舉行婚禮。圖/視覺中國

1980年，英國勒德洛賽馬場，戴安娜（左）和卡米拉（右）參加查爾斯王子的一場比賽。圖/視覺中國

最終，伊麗莎白二世打破慣例，在葬禮前一天發(fā)表全國電視講話，向戴安娜表示哀悼。葬禮當(dāng)天，當(dāng)戴安娜的靈柩經(jīng)過白金漢宮時，她鞠躬致哀。這一難得的感情流露重新為女王贏得民眾的支持。

但對卡米拉的指責(zé)和謾罵卻愈來愈烈。這之后，卡米拉一度基本上從公眾視野中消失。

1997年的一場關(guān)于君主制的電視直播辯論中，現(xiàn)場觀眾在提到卡米拉的名字時，發(fā)出一片噓聲。

連帶著卡米拉的兩個孩子湯姆和勞拉也成為了英國小報的目標(biāo)。湯姆 2017年在接受《泰晤士報》采訪時談到，過去狗仔隊常常躲在威爾特郡家庭住宅外的灌木叢中。但他也同時提到了母親的沉著與堅強，“沒有人能夠真正傷害到我們，因為我們的母親是‘防彈的’?！?/p>

這幾十年來，卡米拉沒有為自己辯護(hù)過，也極少在媒體面前談到那段經(jīng)歷。直到今年6月，在接受英國版《Vogue》采訪時，卡米拉才承認(rèn)，20多年前的那段日子對她來講異常艱難?！皼]有人喜歡一直被人注視。你只需要找到一種方式來忍受它，讓生活繼續(xù)?！?/p>

多年沉寂之后，克拉倫斯宮終于在1999年啟動了一項計劃，將卡米拉重新介紹給公眾。卡米拉與查爾斯參加完卡米拉妹妹的生日聚會后，在倫敦麗茲酒店外公開露面，數(shù)百名記者見證了這個時刻，他們拋出了一個又一個問題，卡米拉也只是笑了笑，依舊保持沉默。

不過自那之后，卡米拉搬進(jìn)克拉倫斯宮，和查爾斯一起起居，她的名字也開始出現(xiàn)在王室的官方文件上。

六年后，經(jīng)過女王的同意，查爾斯和卡米拉在溫莎城堡舉行婚禮。此時距離他們第一次見面已經(jīng)過去35年。相較于查爾斯與戴安娜的夢幻婚禮，查爾斯與卡米拉的婚禮則顯得質(zhì)樸，58歲的卡米拉并沒有穿白色婚紗，而是一身素雅的長款禮服，頭上也僅是佩戴了同色系的發(fā)冠。

伊麗莎白女王和丈夫菲利普親王并沒有參加這場婚禮，只在后來與他們一同參加了在圣喬治教堂舉行的祝福儀式。

在當(dāng)時，卡米拉“插足者”以及“已婚已育”的身份，對于保守的英國王室來說，依舊是一個污點。就算卡米拉與查爾斯注冊結(jié)婚，得到的頭銜是“康沃爾公爵夫人”，僅是伴妃，而不是戴安娜王妃當(dāng)年的“威爾士王妃殿下”。這樣的身份，是卡米拉成為未來王后的一大障礙。

起初，很多英國小報將卡米拉的個性形容為“沉悶和邋遢”。不過，傳記作者薩莉·比德爾·史密斯在創(chuàng)作期間卻發(fā)現(xiàn)，卡米拉是一個“熱情、愛笑的女人。”

熟悉卡米拉的親友向她透露，每當(dāng)她走進(jìn)房間時，“你的精神就會振奮，因為你知道你會笑出聲來”。

在很多王室的照片里，人們也常能看到卡米拉臉上的笑容。卡米拉自己后來說過，她更喜歡普通人的生活，因為“普通人的生活更加有趣”。往往在那些正式的場合，一切都好像錯位了，每個人都僵住了。

“卡米拉以普通人的身份出現(xiàn)，進(jìn)入王室，并慢慢改變了公眾輿論，她與戴安娜不同，身上沒有那種光環(huán)?！薄缎瞧谌仗┪钍繄蟆酚浾吡_亞·尼基曾表示。

與查爾斯王子結(jié)婚后，卡米拉承擔(dān)了其助手的工作，陪同查爾斯王子履行許多公務(wù)和出訪活動。同時，她也和查爾斯王子一樣熱衷于慈善工作，是90多家慈善機構(gòu)的主席和贊助人。他們關(guān)注的領(lǐng)域也越來越廣，包括兒童識字、骨質(zhì)疏松癥、救援犬和防止性暴力。

英國民眾對卡米拉的抵觸情緒也開始動搖，卡米拉在倫敦一家醫(yī)院參加慈善活動后，現(xiàn)場一位女士接受媒體采訪時說：“我從沒想過像她這樣的人會有耐心去傾聽，去同情我的遭遇，但她做到了，是一位出色的聽眾。”

克拉倫斯宮的官方辦公室人員公開報告了這對王室夫婦在2021年4月至2022年4月期間的工作情況：查爾斯進(jìn)行了255次公開活動，而卡米拉則進(jìn)行了169次。

去年在倫敦的一次演講中，卡米拉還提到了倫敦兩起女性被害案——薩拉·埃弗拉德和薩賓娜·內(nèi)薩的謀殺案，她呼吁男性也要加入“解決性暴力文化的行列”。

由于工作繁忙，卡米拉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時間能夠在家里度過。而其他時間，她都在履行一名王室成員的職責(zé)，并慢慢成為王室中的“主力軍”。她在接受采訪時說，“和查爾斯經(jīng)常像黑夜里交錯的兩條船，但一有時間，我們總愿意坐在一起喝杯茶聊聊天，聊得差不多了，就坐在房間里不同的角落里看書，這是最美妙的事情。”

在查爾斯與卡米拉結(jié)婚十周年時，他也對妻子公開表達(dá)了感謝：“有人能站在你身邊總是很好。她能給予巨大的支持，她讓我看到了生活中有趣的一面，感謝上帝。”

“她一直很忠誠、謹(jǐn)慎，努力投身她的慈善機構(gòu)工作，是查爾斯王子的賢內(nèi)助?！蓖跏易髡吲迥荨ぶ熘Z說，“雖然卡米拉接手王室工作時年齡相對較大，但她的表現(xiàn)算得上非常出色?！?/p>

卡米拉給予查爾斯支持的同時，也逐步獲得了其他王室成員的認(rèn)可?！八且晃涣瞬黄鸬睦^母，她知道什么時候該保持沉默，什么時候該退縮，什么時候該給予真正的支持?！蓖跏曳b供應(yīng)商路易絲·艾肯稱。

哈里王子也曾在自己21歲的生日上為卡米拉辯護(hù)，告訴英國媒體她“不是邪惡的繼母”。在接受采訪時，他表示，“她是一個很棒的女人，她讓我們的父親非常高興，這是最重要的事?！?/p>

贏得伊麗莎白二世女王的青睞需要時間，但她和卡米拉都喜歡賽馬，這讓她們在賽馬場上建立了友誼。與此同時，王室傳記作者威廉·肖克羅斯發(fā)現(xiàn)，卡米拉與菲利普親王也相處得很好?！霸S多人對他感到害怕或敬畏，但卡米拉不會，她和菲利普親王有獨特的相處之道?！?/p>

2013年7月9日，查爾斯與卡米拉戴面具參加一場為慈善機構(gòu)舉辦的招待會。圖/視覺中國

卡米拉最終獲得了女王的認(rèn)可。今年2月，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迎來登基70周年紀(jì)念日。她利用這一里程碑事件為兒媳卡米拉正式打開了成為王后的大門。

女王在一封公開信中感謝英國民眾對她的支持與愛戴，并希望查爾斯登基后，他和妻子卡米拉能獲得同樣的支持?！拔艺嬲\地希望，到了那個時刻，卡米拉將獲稱為王后，繼續(xù)執(zhí)行她的王室職務(wù)?！?/p>

此時，距離卡米拉嫁入王室已經(jīng)過去17年。前王室記者彼得·亨特表示：“對卡米拉來說，從婚姻中的第三者到候任王后的旅程已經(jīng)完成?！?/p>

卡米拉自己也已經(jīng)75歲了。今年6月接受英國版《Vogue》采訪時，卡米拉的第一句話就是：“真是抱歉，你們今天要拍攝一個老太婆了?！?/p>

相較于剛進(jìn)王室的拘謹(jǐn)，晚年的卡米拉似乎更能找到以前普通人生活的一些感覺。她愛好園藝，為拍攝做的美甲因為園藝工作刮花了，她為此向攝影師道歉。在這次訪談的一些花絮中，人們看到一位幽默、善于自嘲、平易近人的王室成員。

近幾年，卡米拉也玩起了社交媒體，人們能夠通過視頻聽到她沙啞的笑聲。在Instagram上，她加入了讀書小組。她還透露自己每天都在 iPad上玩幾局名為Wordle的網(wǎng)絡(luò)文字游戲，并和自己的孫女比較分?jǐn)?shù)。

卡米拉如今是一個快樂的祖母，已經(jīng)有了十個孫子孫女。在疫情封控期間，她享受于能夠每天穿舒適的牛仔褲和平底鞋，而不必考慮正裝，但苦于家人不能相聚，對孫輩們的想念讓她無法忍受。

英國民眾也漸漸轉(zhuǎn)變了對她的態(tài)度。在當(dāng)?shù)氐恼搲?，出現(xiàn)很多關(guān)于卡米拉的討論，這些討論不再僅是指責(zé)。英國民調(diào)機構(gòu)YouGov于9月12日發(fā)布的一項民意調(diào)查也顯示，53%的英國人認(rèn)為卡米拉能夠做好王后，而在她剛嫁入王室的2005年，這個數(shù)字僅有7%。

“雖然卡米拉過去是一個有爭議的人，甚至有人說她可能會摧毀君主制，但我恰恰認(rèn)為卡米拉將是拯救君主制的女人”，英國專欄作家彼得羅內(nèi)拉·懷亞特一家與查爾斯夫婦有著數(shù)十年的交往，他說：“她（卡米拉）并非出生于王室，但她對國王以及對英國的忠誠將使她成為榜樣。最重要的是，她理解，君主制在民主國家中的存續(xù)依賴于王室成員的真誠、勤勉和保持善意。”

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辭世后，剛剛登基的查爾斯9月9日在白金漢宮發(fā)表了電視講話，第一次正式將卡米拉稱為王后：“我親愛的妻子卡米拉幫助了我很多。為了表彰她17年結(jié)婚以來對公眾的忠誠服務(wù)，她成為我的王后。我知道她將以我所倚重的堅定不移的敬業(yè)精神來滿足她的新角色的職責(zé)?！?/p>

英國廣播公司（BBC）王室記者莎拉坎貝爾評論稱，“對于卡米拉來說，這是全然的轉(zhuǎn)變，從世紀(jì)婚姻的‘插足者’到英國王后，她經(jīng)受住了無數(shù)誹謗和風(fēng)雨，但逐漸鞏固了她作為王室最高級女性成員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