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畢業(yè)后混得最慘的那個人，“治愈”了我

●文/李小墨

剛開始對《找不到工作的一年》這本書感興趣是因為它的書名，我想到了我的好朋友。

當(dāng)時我的好朋友失業(yè)好幾個月了，靠在網(wǎng)上賣自己的二手支撐生活。受疫情影響，就業(yè)市場萎靡，她找不到工作。漫長的失業(yè)讓她變得很敏感也很脆弱，她斷絕了和朋友的交流，她怕別人一句“工作找得怎么樣了”，會變成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讓她的心態(tài)徹底崩潰。

那別人呢，找不到工作的一年會發(fā)生什么呢？因為這么一點相關(guān)性和一點好奇心，我翻開來這本小說，然后我被深深地“治愈”了。

他是畢業(yè)后混得最慘的那個人

如果用一句話形容小說主人公橫道世之介的話，他就是那個畢業(yè)后混得最慘的那個人。

2020 年，因為受疫情影響，日本遭遇“就業(yè)冰河期”。小說的主人公橫道世之介因為留了一級，畢業(yè)遇上了日本泡沫經(jīng)濟破裂，他面試了52 家公司，被拒絕了52 次。

世之介的就業(yè)期待不斷地下調(diào)，剛開始他希望進大公司，后來變成只要是家公司就行。

在一次趕去面試一家中型零食公司的路上，世

就算是最黑暗的日子，只要我們愿意，也能活得好好的。之介突然閃了腰，他抓住護欄慢慢蹲下。面試要遲到了，可是他動一小下就劇痛不已。

“不行了，不行了……”他想自我調(diào)侃，可是發(fā)出來的卻是哭腔。“我真是弱爆了。”承認這點之后，他的眼淚涌了出來。

他做了一個決定：以后再也不站起來了。對，你沒看錯，他決定就地躺倒，以后再也不站起來了。

他不再找工作，開始打零工。從學(xué)生公寓搬出來后，他租了一個小得每天睡覺的時候感覺自己會把腳伸到隔壁的房間，鄰居的鬧鈴都會把他吵醒。

有一天，隔壁鄰居把他吵醒，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然后意識到“哦，對啊，我可以不起來的??！”

打零工的日子也不順利。打零工的酒吧很快就倒閉關(guān)門了；在一家小型公司打工，社長很喜歡他，提出讓他轉(zhuǎn)正，可是一個老同事覺得他有威脅，竟然假裝丟錢，造謠和陷害他會偷錢，最后他不僅沒轉(zhuǎn)正，工作也弄丟了；好不容易得到一個高薪兼職的機會，因為能力不夠，第一天培訓(xùn)他就被開除了。后來，世之介只能在女朋友家的修理廠幫工。

好像同學(xué)們都比他混得好，大學(xué)天天玩在一起的小諸迅速定下一家大公司。碰到在外資咨詢公司工作、西裝革履地在喝咖啡的小諸，世之介只想趕緊溜走。

世之介就是那個畢業(yè)后混得最慘的男同學(xué)。

大家都替他著急，都覺得他吊兒郎當(dāng)，無所事事，不靠譜，爸爸悄悄去求朋友給他安排工作，朋友有意無意地勸他對自己的未來稍微上點心，只有他自己不那么著急。

那他做了什么呢？

他做了很多善良的事和有趣的事，雖然自己的境況還是很糟糕。

在一家理發(fā)師看起來兇神惡煞般的理發(fā)店，他在一旁陪伴為了夢想理光頭的陌生女孩。

他撞見一個孩子誤吞玻璃珠卡住喉嚨，沖過去救了孩子一命。然后和孩子的單親媽媽發(fā)生了一段感情，和孩子建立起珍貴的情感。

他還發(fā)現(xiàn)孩子有跑步特長，于是陪孩子跑步。他向孩子媽媽求婚兩次，被拒絕了兩次。

他陪失意的朋友去美國旅行，最后因為和朋友鬧掰，自己被丟在機場，身上僅有的錢被人騙走，最后在一對情侶的幫助下才安全回國。

他拍攝了很多照片，報名參加了攝影比賽，但是在獎金豐厚的比賽中落選了。在一個規(guī)模特別小的比賽里他得了鼓勵獎，雖然獎品只是芥末腌菜。

……

允許自己某段時間，人生沒有進展

世之介的朋友小諸，是和世之介境遇相反的人。他追趕流行，生怕掉隊；他努力上進，生怕在人生競賽中成為輸家。

小諸畢業(yè)后幸運地進入一家大型證券公司，父母為他感到驕傲?？墒切≈T適應(yīng)不了工作節(jié)奏，他覺得自己很無能，于是萎靡不振，每個月的業(yè)績總是排在最末位，最后不堪壓力辭職了。

在那樣的“就業(yè)冰河期”，辭職后，小諸就一直找不到第二份工作。

他開始讀勵志書，參加勵志培訓(xùn)項目，準(zhǔn)備從頭再來。在去美國旅行一趟后，小諸萌生了留學(xué)的想法，就開始學(xué)英語和留學(xué)，后來在導(dǎo)師的推薦下，進入香港一家投資公司。雖然工作忙碌，他得了胃潰瘍等病而多次住院，但因為努力工作，他還是在40 歲之前攢到了一筆錢。

小諸的人生經(jīng)歷更像現(xiàn)在流行的勵志范本，可是確實那個慘兮兮、跌到谷底卻不著急的世之介卻“治愈”了我。

以前我覺得沒有正經(jīng)工作，無所事事，就意味著人生失敗了。不努力上進，做出點什么，就是扶不起的爛泥?？墒钦娴挠心敲匆o嗎？幾個月、一兩年、三五年無所事事，就真的會一敗涂地，真的天就塌下來了嗎？并不會。

我們要允許自己人生的某段時間沒有什么進展，允許自己停滯，允許自己進入低谷，允許自己走三步退兩步。

我第一次模模糊糊地有這個想法是在我兩年前懷孕的時候。

我是意外懷孕的，完全沒有做好生一個孩子的準(zhǔn)備，所以心情非常差，近乎抑郁。狀態(tài)很差的情況下，我退出交際圈，80%的信息都不回，開始自閉。

因為孕初期我有流產(chǎn)的風(fēng)險，還有激烈的孕吐反應(yīng)，之后又擔(dān)心孩子體重不夠，所以我將先前“野心勃勃”的工作規(guī)劃全都停了下來。

那是我懂事以來破天荒人生第一次連續(xù)5 個月不工作不學(xué)習(xí)。真那么做了，我反而因為有足夠多的空閑，想明白了很多事。

我想到每次問我妹妹生意怎么樣，她有時候會跟我說現(xiàn)在是淡季，有時候跟我說現(xiàn)在是旺季，但是淡季也不會著急，因為是淡季嘛。就像《找不到工作的一年》作者說的：“人生這東西，絕非全都是花好月圓。有好的時期，也有壞的時期。有最棒的一年，當(dāng)然也有最壞的一年……但是不好也有不好的活法，人生也還是能繼續(xù)下去。”

這是我想說的第一點，要允許停滯，允許自己人生某段時間沒有什么進展。我并不是鼓勵大家都像世之介一樣原地躺倒，但有這種允許，我們更能獲得一種平和的、不著急地、踏實地對待人生和目標(biāo)的心態(tài)。

過去二十幾年，有一種想法根深蒂固地存在我的腦子里：要努力學(xué)習(xí)，努力工作，努力賺錢，考上好大學(xué)，得到好工作，拿到高收入，要過得比別人好，就算不能比別人過得好，也不能比大多數(shù)人差，這樣才有出息，人生才有意義。

好像其他模樣的人生，就不值得過一樣。

然后結(jié)果是什么呢？如果事情進展順利就歡欣雀躍；如果不順利，就覺得自己的人生一敗涂地。

可是，現(xiàn)在的我開始質(zhì)疑這種說法的合理性。我們必須要優(yōu)秀、卓越、成功，我們的人生才有意義，我們才會獲得幸福嗎？并不是這樣的。

世之介雖然看起來無所事事，可是他并沒有虛度他的人生。他給出去很多善意，陪陌生女孩理光頭，給突發(fā)疾病、語言不通的勞工打電話叫救護車，陪沒有父母陪伴的孩子滑雪、跑步……

雖然在別人的眼里，世之介一事無成，可是他卻心安理得地快樂生活著。難道這樣不可以嗎？難道只有高成就的人生才值得追求嗎？

如果我們能夠不被最流行的那種價值觀裹挾，能夠大膽地允許自己不夠成功，我們每個人也許都會更開心一點。

低谷期會被過成什么樣，全看自己

書里有兩個人都暫時放棄了努力。

一個是世之介。我們知道他雖然有種種不順，遭受各種拒絕，但是他開開心心、沒心沒肺的，也認真充實地過了一年。

一個是世之介高中同學(xué)栗原的哥哥。他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整整一年都不出房門，需要媽媽把飯放到房間門口，強拽也拽不出來。這種人后來在日本被稱為“尼特族”，不升學(xué)、不就業(yè)、不進修、啃老的一群人。

世之介回顧自己的找不到工作的一年，雖然有種種不如意的日子，但眼前總會浮現(xiàn)好些閃閃發(fā)光的記憶。可是栗原的哥哥卻說：“這一年的每一天，他都不想要?！?/p>

所以我有一個很深的感觸：每個人的人生都會有荒年，有豐年。可是低谷時期會過成什么樣子，全看每個人自己。

是過成永遠不愿意想起的灰暗日子，還是雖然很難，但也有很多美好時光和閃閃發(fā)光記憶的時期，全看個人自己。

幸福并不是和成就、金錢這些東西直接相關(guān)的。世之介身上最可貴的是，他擁有一種無論在什么人生境況下，都能發(fā)現(xiàn)身邊的美好，并從中獲得幸福的能力。

世之介每天去維修廠打工，因為沒什么技術(shù)只能打打下手，但是他發(fā)現(xiàn)每天從河堤方向射過來的朝陽總是很溫柔。

吃完火鍋看到那年東京的初雪，看到明亮的夜空中細雪飛舞，世之介忍不住想小跳步，想買點酒回家，一邊喝酒一邊賞雪。

坐在修理廠前面空地上一張被丟棄的舊沙發(fā)上曬太陽，風(fēng)雖然有點冷，但傾瀉而下的陽光讓人覺得溫暖無比，世之介由衷地感嘆：“真是幸福??！”

我在想，難道沒有穩(wěn)定體面的工作，沒有成功得讓人羨慕的事業(yè)，沒有錢沒有房子，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樣的幸福就沒有意義嗎？

絕對不是這樣的。

不能因為一個人很成功，才謳歌他在逆境中的樂觀。

比如蘇東坡，他是出了名的曠達樂觀，被貶了就開始種地，吃不起牛肉羊肉，就吃當(dāng)時還沒流行、沒人吃的豬肉，還發(fā)明出美味的烹調(diào)法。如果他不是大文學(xué)家蘇東坡呢，如果他一輩子都是一個籍籍無名的、落魄失意的窮書生呢？

如果他就開開心心地種地，開開心心地弄點好吃的，開開心心地寫幾首詩，沒有取得任何世俗意義上的成功，難道他的樂觀，他無論在何種人生境況下都能發(fā)現(xiàn)身邊的美好并從中獲得幸福的能力，就沒有意義嗎？

我不覺得。

所以我想，如果我以后的人生里，要經(jīng)歷低谷，我一定不要把它過成那種毫無樂趣、只會被人可憐的日子。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一星期不洗頭，天天躺床上追劇追到眼睛酸痛，不和所有的朋友聯(lián)系，肚子餓的時候胡亂點一些外賣應(yīng)付。我要利用這段時間做點工作的時候想做卻沒時間做的事，去認識一些有趣卻因為忙碌沒機會認識的人。

就算是最黑暗的日子，只要我們愿意，我們也能活得好好的。

放在以前，“失敗”的世之介是我絕對不想成為的人。但是真沒想到啊，這個畢業(yè)后混得最慘的人，“治愈”了我。

謝謝你，單純、善良又溫柔的世之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