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遇見你

廣東/黃思梅

徐老伯與劉嬸的婚事一波三折。

他們是同學(xué)、初戀，順風(fēng)順?biāo)Y(jié)了婚。徐老伯年輕時牛哄哄，硬要外出闖世界，他拋下劉嬸，漂洋過海去了美國。滿以為能出人頭地，賺個盆滿缽滿，誰知只落得兩鬢斑白，孤身一人，他不想客死他鄉(xiāng)，回到了故里。

劉嬸再婚后生了個兒子，兒子已成家，老伴前幾年去世了。徐老伯聽說劉嬸目前單身獨居，心中暗喜。他打電話給老同桌，請他幫忙約同學(xué)喝早茶，叮囑務(wù)必約上劉嬸。

同學(xué)們見了面，感嘆歲月不饒人，能約出來的同學(xué)一次比一次少，上個月又有個同學(xué)沒了。徐老伯說：“不說這些了，喝茶。蘿卜糕不錯，清香、軟糯，蘿卜味十足，多少年沒吃過這么地道的小吃了。”同桌問他：“還回美國嗎？”徐老伯說：“葉落歸根，不走了?！毙炖喜f了張紙巾給她，見她眼角有淚花。

早茶后同學(xué)們都說有事，留下劉嬸陪徐老伯逛公園。初冬的陽光曬在身上暖融融的，他們在一張長椅上坐下來。劉嬸拍打著腰椎說：“老嘍，走幾步就走不動了?！毙炖喜p拍她的背脊。他們暗自吃驚，幾十年沒見面，這么親昵的動作竟然彼此都不覺得尷尬，好像他們從未分開過，好像他只是出了趟遠(yuǎn)門。

徐老伯說：“還記得我們剛結(jié)婚時常做的游戲嗎？”

“記得，”劉嬸說，“我們輪流在對方的背上寫字，讓對方猜。”徐老伯望著公園湖泊上慢吞吞游動著的鴛鴦?wù)f：“我記得你寫得最多的是‘我愛你’。你的手肉肉的、軟軟的，劃在我的背上癢癢的。我扭動著背脊，齜牙咧嘴享受著，故意說沒猜著，要你重寫?！眲鸾又f：“我知道你搗鬼，改寫成‘笨蛋’，你一骨碌翻身坐起來，與我打鬧在一起?！眱扇嗽诙盏年柟庀滦α恕?/p>

“那時多年輕??！”劉嬸停了許久，說，“你知不知道你離開后我差點沒活下來？”

徐老伯低下頭說：“我該死，請你原諒我。”

“都到這個歲數(shù)了，還有什么不能原諒的?！?/p>

“再給個機(jī)會，我會好好贖罪?！毙炖喜槊}脈望著她。

劉嬸笑著打了他一下：“老不正經(jīng)！”

經(jīng)過商場時劉嬸買了西紅柿、雞蛋、玉米，徐老伯幫她拎著。

回到家劉嬸歪在沙發(fā)上，說：“好累，我瞇一會兒?！泵悦院杏腥硕肆酥煌胝驹谒媲?。徐老伯說：“這是你最喜歡吃的玉米雞蛋羹，試試我的手藝有沒有進(jìn)步?！币艘怀子米齑盗舜担沽怂豢?。

劉嬸濕了眼眶。

那以后他們經(jīng)常在一起，去吃上學(xué)時常吃的豬腸粉，到桃花澗看桃花，還在梅花谷的梅花樹旁照了張合影。徐老伯哈哈大笑說：“咱們老來俏?！眲鹫f：“有你在真好，有說有笑，我也愿意出來逛逛。前幾年我一個人，下午4點吃晚飯，凌晨4點起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日子真難熬。”

徐老伯說：“要不，我們住一起？”

劉嬸說：“名不正言不順啊?！?/p>

“咱們?nèi)ヮI(lǐng)證?！?/p>

“我跟我兒子說一說?！?/p>

劉嬸兒子不同意他們結(jié)婚。

徐老伯知道劉嬸兒子的意見后，對劉嬸說：“咱們?nèi)マk婚前財產(chǎn)公證，婚后住你這里，我交房租?！?/p>

劉嬸把公證書交給兒子。兒子說：“你們住一起，結(jié)婚證就不要領(lǐng)了。”劉嬸心里生氣，執(zhí)意與徐老伯挑了領(lǐng)結(jié)婚證的日子。

好幾天，劉嬸懨懨的，沒胃口。徐老伯在電話里覺得不對勁，忙打車過來，見劉嬸臉色蒼白，忙把她送到醫(yī)院。醫(yī)生給她做了全面檢查，結(jié)果令人大吃一驚，劉嬸得了癌癥，而且到了晚期。

徐老伯一刻不離守在病床前忙前忙后，劉嬸罵他，趕他走，她不想拖累他。

三十多年沒抽煙的徐老伯躲在陽臺上抽了支煙，思緒在煙霧中纏繞，他把煙蒂狠狠摁滅，他決定了，他要照顧劉嬸，陪她走完最后的路。他們在病床上拍了婚紗照。進(jìn)手術(shù)室前，他咬著劉嬸的耳朵一遍遍地說：“出院后我們就領(lǐng)證！”

這是一個初戀重逢的舊題材，我們看了卻非常感動。原因有兩方面：一是有許多新鮮的細(xì)節(jié)做鋪墊，使破鏡重圓讓人感到真實可信，如對新婚時在背上寫字的情景的回憶，重逢后仍如當(dāng)初一般親近，女主人公得癌癥后男人意志更堅。二是老年人再婚存在的現(xiàn)實問題，房子、財產(chǎn)等，都得到了妥善的解決，體現(xiàn)作者構(gòu)思的細(xì)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