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球鞋

海波

成磊上小學(xué)六年級，酷愛打籃球。眼見同學(xué)們腳蹬名牌籃球鞋，彈跳如飛，成磊那叫一個羨慕。

這天吃晚飯時，成磊鼓足了勇氣，對爸爸說：“爸，給我買雙籃球鞋吧！”

成磊爸一臉疑惑，問道：“你不是有球鞋嗎？”

成磊說：“那球鞋太寒磣了，我要的是專門打籃球的球鞋?！?/p>

成磊爸看上去更迷茫了：“還有專門打籃球穿的鞋子？現(xiàn)在新花樣真多。一雙籃球鞋要多少錢？”

聽到價錢，成磊低下頭，聲音跟蚊子哼似的：“大概要……好幾百塊錢?！?/p>

因為這句話，家庭氣氛一下子凝固了，成磊偷偷瞄到爸媽對視了一眼，彼此的眼神那叫一個復(fù)雜！

成磊媽說：“小磊，你成績那么好，打籃球也不是壞事，按理說這個要求不過分，可是……”

話說到這里，成磊爸用力咳嗽一聲，接上腔：“可是，籃球打得好不好，不在于球鞋高不高檔??！小磊，你現(xiàn)在正是長個子的時候，一個月一變，這個月買的球鞋下個月說不定就穿不上了，那樣的話就太可惜了，是不是？這樣吧，等你長到一米七，爸就給你買?！?/p>

成磊尖叫起來：“我現(xiàn)在才一米五幾，啥時能長到一米七啊？”

成磊媽說：“很快的，我們家個子高有遺傳，你看，你爸是大個子，你舅舅也是大個子。你舅舅像你這么大時早就超過一米七了，那時營養(yǎng)還不好，要是換到現(xiàn)在，你舅舅個子肯定更高！咱家條件雖然不好，總比你舅舅小時候好吧？小磊，認真學(xué)習(xí)、堅持運動，你一定會很快長到一米七的。”

成磊聽后信心大增，天天按媽媽說的那樣，一做完作業(yè)就運動，又是踢足球又是打籃球的，吃飯也不挑食了，以前不愛吃蔬菜，現(xiàn)在也努力多吃?？傊瑸榱嗽缛盏玫綆洑獾幕@球鞋，拼了！成磊還在墻上貼了一段寬膠帶，用來標記一米七的位置。他一有空就筆直地站在墻邊，看看自己離一米七還差多少。成磊給這膠帶起了一個詩意的名字——“成長的痕跡”，還用筆將這幾個字寫在了膠帶上。

時光飛快，最近成磊悄悄換了個發(fā)型，每天都用發(fā)膠將頭發(fā)往上梳起來。這天他突然驚叫道：“快了，爸、媽，我快到一米七了！”

成磊爸媽一聽忙跑過來，只見成磊貼墻站著，頭頂離墻上的膠帶只有兩指寬了。兩人眼里全是欣喜，世上還有比孩子長大更讓父母高興的事嗎？

成磊這下更活躍了，恨不得一夜過后就長到一米七。可又一段時間過去了，那段兩指寬的距離竟然沒有一點變化。成磊沮喪極了，說：“我怎么不長了？”

媽媽安慰道：“小磊，成長是有過程的，有時候長得快，一天一個樣;有時候會慢下來，并不總是一個速度。水到渠成，不要急。”

轉(zhuǎn)過身，成磊媽也是一臉疑惑：“也真是奇怪了，小磊怎么突然之間就不長個兒了？”成磊爸沒吱聲，成磊媽忽然發(fā)現(xiàn)他的表情有些異樣。她一個激靈，壓低聲音問：“你怎么了？是不是你……”

成磊爸點點頭：“我發(fā)現(xiàn)那膠帶很容易撕和貼，而且不會留下痕跡，就把膠帶往上移了一點點，這傻小子上當了。”

成磊媽問：“干嗎這樣？”

成磊爸聲音低沉下來，說：“我當然希望兒子長高，可又怕他長高，因為一到一米七就要給他買鞋了，就咱這家庭……”

成磊不知道爸爸做了手腳，每天依舊積極地運動。這天，他又尖叫道：“爸、媽，我夠到一米七了，這回真的夠了，終于夠了！”

爸媽從房里沖出來，可兩人的表情大不相同，媽是一臉興奮，爸則一臉震驚。成磊媽大聲說：“太棒了，小磊！明天正好是星期天，媽媽帶你去買球鞋?！?/p>

娘兒倆擊掌相慶，歡快得不得了?；氐椒坷?，成磊爸依舊是一臉震驚：“我前幾天才悄悄往上移了一點點，他今天怎么就夠到了？不可能??！”成磊媽低頭不語，成磊爸又說：“這里面有名堂……”

這時，成磊媽抬起頭，說：“是我，是我往下移了一點點?！?/p>

成磊爸問道：“為什么？”

成磊媽說：“就給孩子買吧，不管多少錢都買。比起別家孩子，小磊懂事多了，他長這么大，跟咱要過好吃好玩的嗎？現(xiàn)在他長大了，想買雙鞋子不過分?！?/p>

這回輪到成磊爸沉默了，過了好久，他嘆了口氣，說：“道理我當然懂，可是咱家，小磊爺爺、奶奶兩個老病號，唉……買就買吧，以后咱們節(jié)省一點就是了。”

第二天，該兌現(xiàn)承諾了。媽媽揣上錢，正要喊成磊一同上街，忽然聽到成磊在客廳里嚷嚷，聽上去很納悶：“怎么沒到一米七啊？”

成磊媽出來一看，成磊換回了原來的發(fā)型，又把頭發(fā)放下來了。他貼著墻根站著，頭頂離那膠帶竟還有一指寬。成磊媽盯著成磊爸，眼里全是責怪。成磊爸輕聲解釋：“不是我，我發(fā)誓沒做手腳?！?/p>

這時，成磊摸了摸自己的頭頂，說：“我知道了，肯定是我昨晚量身高時沒注意，踮腳尖了，而且我這頭發(fā)太長，容易產(chǎn)生錯覺，要不還是再等等？”

成磊媽說：“不等了，不管到?jīng)]到一米七，今天咱都去買鞋！”

成磊卻說：“男子漢說話怎能不算數(shù)？再等等，應(yīng)該快了！”

說著，成磊穿上舊球鞋，蹦蹦跳跳地找小伙伴打球去了。突然，成磊覺得，和小伙伴的名牌球鞋相比，自己的球鞋一點也不扎眼了。

又一個夜里，成磊爸聽到客廳有動靜，難道來了小偷？他緊張地爬起身，悄沒聲息地打開房門，朝外一看，客廳里果然有個黑影。成磊媽也發(fā)現(xiàn)了，兩人一起靜靜地看著?？蛷d里的那個黑影，他們當然熟悉，正是成磊！他正在悄悄地將“成長的痕跡”往上移……

原來，那天，成磊無意中聽到爸媽說起爺爺奶奶吃藥要花很多錢，他打消了買鞋的念頭……

（發(fā)稿編輯：曹晴雯）

（題圖：豆? 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