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的舞動

流浪的雪

2015年6月初，我因工作緣故去了位于南美洲的多民族玻利維亞國，同年11月20日回國。在這將近半年的時間里，我不僅順利完成工程任務，工閑之余還多次探險、探釣，飽覽當?shù)氐淖匀伙L光，感受異域人文氣息。

我曾多次深入原始森林，遇過水豚、蟒蛇、貘、野鹿、犰狳等，逮過果子貍、“草上飛”、美洲鱷等，還摘過木瓜和椰子，砍過香蕉，巧遇可可果。在貝尼河，我釣到了禿頂鯛、南美鲇魚、南美牙魚、“鐵甲鼠”、巴爾巴多鲇魚、鴨嘴魚、鯨鲇、闊口鲇等魚類。凡此經(jīng)歷，細雕成文，列位將隨我一道走進古老的原始森林，看到我目之所及的一幕幕。

廣州白云機場，即將啟程

拉巴斯南區(qū)傍山而建

在印尼項目最后的技術(shù)難關(guān)被攻克的同時，我接到總部通知：即刻回國，著手準備參加玻利維亞項目。

習慣使然，我上網(wǎng)搜索許多關(guān)于玻利維亞及亞馬孫雨林的資料，為即將開啟的新旅程做準備。對于工閑期間喜歡釣魚的我來說，玻利維亞的原始森林非常有誘惑力。遠在玻利維亞的項目成員“郭德綱”（他本名郭德根）拋來誘人的橄欖枝：項目駐地附近有一條奔騰不息的河叫貝尼河（Beni River），原始森林里有許多溪流和野塘，里面魚種很多。

聞貝尼河水豐魚厚，野性四射，不勝心向往之。

正是：“我居北海君南海，鴻雁傳書謝不能。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p>

我雖愛釣魚，但并不專業(yè)，列位別指望我能釣到大魚，寫此文權(quán)當點綴一番異域風情，沒準兒有一天您也有機會浪跡江湖來到此地，此文若能給您些許幫助，也不枉費我一番心意。

術(shù)業(yè)有專攻，我是搞工程的，每有心得必作文以記之，因此養(yǎng)成了寫工作日志和生活日記的習慣，垂釣亦如此。使這些記錄極盡細致的做法，就是拍攝很多照片，雖然我拍照也不專業(yè)，但亦可聊饗讀者。

話說回來，對于我來說，釣魚僅是釋壓的方式之一，畢竟我是做工程的，主次要分清。

貝尼河，西班牙語作Rio Beni（玻利維亞曾長期處于西班牙殖民統(tǒng)治之下，西班牙語是該國最主要的官方語言之一），全長1600公里，源出玻利維亞行政首都拉巴斯（La Paz）附近的雷亞爾山脈北段，向東北流經(jīng)安第斯山東北坡及平原地區(qū)，在里韋拉爾塔（Riberalta，玻利維亞貝尼省西北部城市）接馬德雷德迪奧斯河（西班牙語作Rio Madre de Dios），至巴西邊界與馬莫雷河（西班牙語作Rio Mamore）匯合形成馬德拉河（Madeira River），最終匯入亞馬孫主河道。

玻利維亞東北與巴西接壤，東南鄰巴拉圭，南鄰阿根廷，西南鄰智利，西接秘魯，是一個內(nèi)陸國家。它人口總數(shù)600萬，94%以上國民信奉天主教，國土面積109.8萬平方公里，其中森林覆蓋面積53萬平方公里。

玻利維亞行政首都拉巴斯地處海拔3636米的高原上，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首都，其機場——拉巴斯國際機場是世界上海拔最高（4050米）的機場。拉巴斯氣溫較低，8月平均氣溫最高13℃，最低-1℃，即使在夏天，早晚體感也很涼。

玻利維亞西部為高原地帶（平均海拔3700米），其境內(nèi)海拔6000米以上的山峰有很多，有著“南美洲脊梁”之稱的世界最長山脈——安第斯山脈便經(jīng)其境內(nèi)。多數(shù)海拔6000米以上的山峰終年積雪，融化的雪水匯成涓涓細流，納山泉、結(jié)小溪，呼“朋”喚“友”，匯集成流，奔向蔚為壯觀的亞馬孫流域。

亞馬孫雨林覆蓋面積達550萬平方公里，占全球森林面積的五分之一，產(chǎn)生的氧氣占全球氧氣總量的十分之一，被稱為“地球之肺”，又有“世界動植物王國”之稱，更是遠足探險者和垂釣者心中的勝地。

工程項目部距離拉巴斯北面的圣布埃納文圖拉市魯雷納瓦克（Rurrenabaque）約30公里，海拔235米，亞熱帶氣候，一年分兩季，旱季5月至10月，雨季11月至次年4月，年均氣溫26? C，旱季最高氣溫33? C，雨季最低氣溫10? C，與北京時差12小時。

2015年5月31日，我提前三小時抵達白云機場，在窗口辦理登機手續(xù)，將行李托運至拉巴斯。登機牌共三張，一張至荷蘭阿姆斯特丹，一張至秘魯利馬，一張至玻利維亞拉巴斯，這樣飛抵荷蘭和秘魯后就不用再更換登機牌了。

當晚22時22分，我通過安檢及海關(guān)，于A109候機廳候機，6月1日0時5分起飛，經(jīng)約12小時飛行，于當?shù)貢r間6月1日6時8分（北京時間12時8分）安全降落荷蘭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機場（Amsterdam Airport Schiphol）。

登機飛往魯尼鎮(zhèn)

筆者在魯雷納瓦克機場留影

貝尼河上的擺渡船

當?shù)貢r間6月1日12時20分（北京時間6月1日18時30分），我乘KL0743航班，經(jīng)12小時左右的飛行，于秘魯利馬時間6月1日18時（北京時間6月2日7時）順利抵達秘魯利馬豪爾赫·查韋斯國際機場（Lima Jorge Chavez International Airport）。

利馬時間6月1日22時27分（北京時間6月2日11時27分），我乘利馬AV7390航班飛往玻利維亞拉巴斯國際機場，經(jīng)一個半小時左右的飛行，于玻利維亞當?shù)貢r間6月2日1時5分（北京時間6月2日13時5分）順利降落。飛行期間，我將綠色入境卡填好，出關(guān)時海關(guān)留上聯(lián)，下聯(lián)蓋章后返還本人，切記保管好，回國時過海關(guān)要用。

安第斯山脈“千山暮雪”

飛機上俯拍貝尼河

在魯雷納瓦克機場大廳安檢通關(guān)

走出機場大廳

出行李大廳，我遇見接機者，隨他驅(qū)車駛上拉巴斯的街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山地首都，漫山而建的房屋令我望而興嘆，高原反應又令我有些頭痛，可惜我沒帶藥物。當?shù)貢r間6月2日凌晨2時（北京時間6月2日14時），我被送至公司駐拉巴斯辦事處，在此就寢。

當?shù)貢r間6月2日16時14分（北京時間6月3日4時14分），我登上一架飛往目的地魯雷納瓦克鎮(zhèn)的僅有54個客座的小飛機。15分鐘后飛機起飛，機窗外的景象很快由千山暮雪變成蜿蜒長河，那是在原始森林中奔流的貝尼河。

約半個小時后，飛機開始從安第斯山脈上空下降高度，17時5分（北京時間6月3日凌晨5時5分）降落在海拔235米的魯雷納瓦克機場。我驚詫于此機場之簡易：唯一一條寬15米左右、長千米左右的跑道盡頭是約2500平方米的停機坪，古樸滄桑的密林將其環(huán)繞。

小飛機艙門緩緩打開，我隨客流下機，眼前的停機坪上停著兩輛機場擺渡車，微風颯颯，送來原始森林醉人的味道。

擺渡車僅用三分鐘時間便將乘客送至飛機初始降落點，一座木質(zhì)的小屋呈現(xiàn)眼前，這就是集候機、通關(guān)功能于一身的魯雷納瓦克機場“大廳”，它讓我想到了渭水的玉門關(guān)。

“玉門關(guān)”外，熾熱的陽光灑落一地，勁風掀起我的衣角，獵獵作響。我就站在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最小機場外抽著煙，平靜等待。

幾分鐘后，我遠遠地看見羊腸小道上一輛皮卡沖破前車揚起的塵土顛簸而至，小鋼炮（亮仔）下車稍作寒暄，趕忙把我的行李放到車后廂，請我上車，帶我“疾馳”。

困頓了約20分鐘，車子行至貝尼河畔的一處停泊著各色船舶的渡口，對岸徐徐而來的擺渡船讓我想起很多年前的艄公。船載車緩緩駛向?qū)Π?，正是“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p>

兩岸青山相對出

19時8分，皮卡離船登岸，駛上原始森林中蜿蜒曲折的小路，黃昏伴著森林中各種野生動物此起彼伏的喧鬧聲逐漸黯淡下去，至宿舍時已近晚八點，此時是北京時間6月3日早8點（下文所提及的時間為玻利維亞當?shù)貢r間，不再對照北京時間）。

連日舟車勞頓，我終于能睡個安穩(wěn)覺了。

看形狀辨別木瓜雌雄——長雄圓雌

魯雷納瓦克的風情、貝尼河的風景，只在6月2日的黃昏中一閃而過，對我來說只是車窗外的一抹顏色。據(jù)說禮拜六、禮拜天去魯雷納瓦克趕集是享受異域風情的好選項，于是我決定趁6月7日禮拜天休息，乘小鋼炮的皮卡去體驗一把，買一些辦公用品及日用品。

皮卡再度駛上擺渡船，貝尼河兩岸的裊裊薄霧漸漸褪去，青山如芙蓉出水般在眼前逐漸清晰，緩露全貌。貝尼河帶著雨水沖刷而來的黃泥奔流蕩漾，仿佛正在講述一個古老的傳說。

船未及岸，便能看到集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未等船停穩(wěn)我便急忙跳上岸去，用心去融入這座小鎮(zhèn)。

訂做的鱷魚皮帽子?漁民售賣鴨嘴魚

裝在麻袋中的古柯堿葉

集市上，四五斤重的野生木瓜僅賣4諾（諾是玻利維亞流通貨幣，當時人民幣與諾匯率為1：1.1）。你會分辨木瓜的雌雄嗎？很簡單，總的來說就是長雄圓雌。雌木瓜肉厚多汁，比較甜;雄的則肉薄少汁，甜度比不上雌的。一個鱷魚皮的錢包吸引了我的目光，做工雖然粗糙了些，但天然保真，要價150諾，一頂鱷魚皮的帽子要價300諾。

麻袋滿裝的古柯堿葉是土著人必備的口嚼提神佳品。在印加帝國（11世紀至16世紀時南美洲統(tǒng)一的封建主義君主專制帝國）以前，居于安第斯山脈的人們就已經(jīng)有了嚼古柯堿葉的習慣，這些葉子有類似于咖啡因的作用，除了提神、鎮(zhèn)痛、抗饑渴外，還能緩解高原反應。

當?shù)厝苏f，要把葉子加上白糖先嚼上四五分鐘，然后停止咀嚼，含30～40分鐘，讓口水從葉子中流過，呷其汁，之后再把葉子吐掉。因此，當你看到當?shù)厝艘粋?cè)腮幫子鼓時，你不必像我似的大驚小怪，其實他們是在嚼古柯堿葉。

后來，在工程現(xiàn)場累了，我就去玻利維亞工人那里要來幾片葉子。見我討要，對方興致盎然地教我怎么吃：將葉子與一塊沖泡咖啡用的糖塊和些許石灰粉狀的添加劑一同塞入口中咀嚼。也許是量少的緣故，我并未嚼出什么特殊的味道，不過是枯葉干草的味道而已，總之興致索然，玻利維亞工人卻樂此不疲，真是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

漁夫在集市上兜售新鮮魚獲

古柯堿葉、糖、粉末狀添加劑，混在一起就能嚼了

再看漁民們的收獲。岸邊歸航的漁夫們把編織袋子里面的魚倒出來供顧客們自選，里面居然有國內(nèi)觀賞魚市場的“寵兒”紅尾貓（別名狗仔鯨、枕頭鲇、紅尾鲇）、花尾鲇（長須公）、鯧魚等，一條2斤左右的巴爾巴多鲇魚（似國內(nèi)的黃辣?。﹥H賣8諾，鴨嘴魚也不貴，1千克僅賣12諾。

集市上人潮涌動，攤點旁買賣雙方針對各色物品執(zhí)著地討價還價。無論在哪個國家，食品總是市場上的主要商品。在魯雷納瓦克，很多人逛集市是為了吃一頓以油炸為主的小吃，炸這些小吃的油雖天然，可不知道反反復復炸過多少次，顏色發(fā)黑，我避之若浼。

在一個用草苫搭的涼亭下面，一家人正坐在一起吃著冰激凌，河邊搭起的眾多簡易帳篷說明這里是當?shù)厝诵蓍e游玩的好去處。

可以這樣說，魯雷納瓦克的原始森林支撐著集市的繁榮，它是一個龐大的生態(tài)系統(tǒng)，食物鏈完整，而非僅產(chǎn)香蕉、橘子、木瓜、椰子等水果。如果你有幸光顧這里的燒烤攤，你將品嘗到各種野生動物的味道。

走出集市，漫步街道，古樸的茅苫酒吧與門口形態(tài)怪異的木偶反差極大，據(jù)說每禮拜五晚各色人等會聚酒吧，如果你去品嘗那里的美酒，又恰好遇見一位獨自落座的姑娘，你可以邀請她共進晚餐。

茅苫酒吧和木偶

集市一角

酒吧前方不遠處有一家小超市，里面洋酒無數(shù)，價格不貴，朗姆酒85諾、龍舌蘭80諾。

搜羅到自己的必需品后，我便隨小鋼炮返程。

用手把線釣魚的玻利維亞姑娘

玻利維亞南部原始森林里有許多逶迤的溪流，串聯(lián)起無數(shù)野塘，得天獨厚的生態(tài)環(huán)境養(yǎng)育著龐大的魚類家族，想釣魚，僅選擇餌料就讓我感到無所適從?！肮戮V”說：“這有何難，新鮮的牛肉、雞肉、動物內(nèi)臟均可?！?/p>

聽說離宿舍區(qū)最近的野塘僅十幾分鐘的路程，我便躍躍欲試不能自已了。終于，在2015年6月13日中午，我利用午休時間與工程師杰克金同往試釣。

亞馬孫流域特有的淡水禿頂鯛

熱帶雨林悶熱潮濕，兼著太陽暴曬，我渾身上下汗水涔涔，好在野塘很快到了，我便不顧體感不適了。

眼前大大小小的野塘有好幾個，像一根秧子上結(jié)著數(shù)個葫蘆，中間三個較大。我還沒來得及下竿，當?shù)氐囊晃还媚镗徛短で喽鴣?，將手把線拋下水后席地而坐，靜靜地守候。在征得她的同意后，我為她拍了兩張照片。在第一張照片中，她注視前方，略帶羞澀，第二張中則莞爾面對鏡頭，淳樸大方。

收起相機，我回到自己的釣位，測得水深1米左右，正合我意。我以最快的速度調(diào)好浮標，魚也很快給我回饋，只見浮標輕點，隨即下沉，我直接飛魚出水，臉上的汗水卻不合時宜地流入眼中，刺激我的淚腺。難道是羅非？抹去眼淚仔細看又不是，它是亞馬孫流域特有的淡水禿頂鯛。

第二條魚兒依然很小，我不禁啞然失笑：“南美洲‘鳑鲏’？”

正在疑惑時，不遠處的杰克金突然大叫：“這條不錯！”我忙棄竿過去拍照，野生魚力道蠻牛的，竿子彎成朝天弓，杰克金打法兇狠，三兩下便把魚飛上岸來。此魚紡錘的身軀上有兩個醒目的黑點，口內(nèi)長著上下兩排尖細的牙齒，體重三四兩，是草魚、鯪魚、鯉魚還是鯽魚不得而知，暫且叫它“野鯪”吧。

游走于幾個“葫蘆塘”之間查看魚情，魚兒影影綽綽成群結(jié)隊地浮于水面，大大小小不一而足。我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復拋餌，釣到的不是小“野鯪”就是小禿頂鯛，全部放生后返程。

杰克金說，這一帶的野塘里有一種魚叫“鐵甲鼠”，據(jù)說樣子很奇特。

光聽這名字就很吸引人，“鐵甲鼠”……囈語伴我入夢也是一件很愜意的事。

野塘旁黏人的蝴蝶

不知名的魚種，暫且叫它“野鯪”

杰克金口中的“鐵甲鼠”引起我極大的興趣，我特意上網(wǎng)搜了一下，發(fā)現(xiàn)亞馬孫流域鼠魚類有多種，比如“鐵甲鼠”分布在巴西、秘魯、玻利維亞、巴拉圭、圭亞那及委內(nèi)瑞拉境內(nèi)，“黑金紅頭鼠”“金翅珍珠鼠”原產(chǎn)地為巴西，“紳士鼠”原產(chǎn)地為巴西、厄瓜多爾、秘魯境內(nèi)的若干水系，“熊貓鼠”原產(chǎn)地為秘魯，因長相像小熊貓而得名，還有“白鼠”“白豹鼠”“寶貝鼠”等魚種，不知其詳。

原始森林里的溪流淙淙而下匯入貝尼河，貝尼河里的魚到底有多大，沒人說得清。因溪流潺淺，汛期溯流而上進入林中溪流產(chǎn)卵的魚個體通常不大，卻很名貴，其中就有“鐵甲鼠”。

“鐵甲鼠”嗜溯流，不喜“蝸居”，溯流勞頓時會暫棲野塘，這就是為何在野塘偶爾能釣到“鐵甲鼠”的原因。這些“鐵甲鼠”往往不大，據(jù)說釣到最大的不過1斤左右。堅硬的鱗片是“鐵甲鼠”抵御天敵的鎧甲，它的鱗是刮不掉的，只有煮熟了才能剔除。據(jù)說這種魚的肉質(zhì)非常鮮美，只因太小而不被食客喜歡。除了硬鱗，“鐵甲鼠”胸鰭上帶輕微毒性的兩根利刺也是它的防御“武器”。這種魚以獵食小魚為主，釣餌可用新鮮的肉類或動物內(nèi)臟。

2015年6月14日是禮拜天，我一大早起床跟杰克金去野塘“采風”，遇見晨起鍛煉的老閻、大廚二人正說著剛剛與一頭倏然而逝的美洲豹偶然相遇的驚險一幕。我下意識地撫摸別在腰間的利刃，心稍安。

赴野塘尋釣“鐵甲鼠”

至塘邊，我們各自忙著手中的活計，魚兒不時躍出水面，近岸水草下面不時有掠食性魚種獵殺小魚，搞得水花四濺，漣漪頻送，撩撥著漁夫躁動的心，可是魚獲還是上次的那些品種，并非我所欲。

失望和希望的轉(zhuǎn)換往往就在不經(jīng)意間。9點45分，浮標瞬間被拉黑，提上來一條不知名的魚。此魚像黃顙魚一樣生有三支刺，吱呀作響，我不敢貿(mào)然伸手去抓。杰克金聞訊而來，看后說道：“是不是他們說的‘鐵甲鼠’？”我恍然大悟，忙用毛巾護手，小心翼翼地摘下魚鉤。細看此魚，其體側(cè)鱗甲交錯而生，拼成一行“人”字，腦殼按上去很硬很結(jié)實，吱吱呀呀的聲音是從鰓蓋和胸鰭之間發(fā)出的，似在向人示威。

沒錯，它正是我夢寐以求的“鐵甲鼠”，我格外喜悅，魚的大小已不再重要。拍照后我將它緩緩放至水邊，它擰身鉆入野塘去也。

中午將至，我腹中嘰嘰咕咕，決意收竿。

我釣到的“鐵甲鼠”

杰克金在水溝抓到的“鐵甲鼠”幼體

此行，杰克金釣獲五條“野鯪”和幾條小魚，我釣獲四條“野鯪”、一條禿頂鯛、一條“鐵甲鼠”，魚獲總計3斤而已，全部放生。

次日晚，驟雨初歇，杰克金突然來了興致，拿著手電筒于宿舍區(qū)溝壑之間探尋，果然撈到一條小“鐵甲鼠”。欣賞夠了，我們依然選擇放生。之后的兩個月，因工期愈趕愈緊，釣魚的時間被完全擠占。

果子貍

由于工地及營區(qū)地處原始森林，野生動物比較多，所以工程部對于人員外出控制得非常嚴格。正是我方人員愛崗敬業(yè)、熱愛生活，對野生動物富有愛心贏得了玻利維亞EASBA工作人員的尊重。

放生果子貍

放生

茂密的原始森林充滿野性，不僅有鷹、隼、美洲豹等飛禽走獸，還有美洲鱷、森蚺、蟒蛇等爬行動物，各色昆蟲更是不可計數(shù)。除了野生動物，這里還有香蕉、木瓜、椰子、柑橘、番石榴、可食用的棕櫚果，等等。

在駐扎于此的近六個月時間里，我遇到過許多軼事。

2015年8月7日，杰克金和本地學員負責人奧瑪共同值夜班，晚7點23分，杰克金來電：“你快來，我抓住一只小豹崽！”我撂下電話，心急火燎地叫上同事小賀火速趕往現(xiàn)場，一般情況下，豹崽周圍必有雌豹環(huán)伺，這下闖大禍了！趕到現(xiàn)場，我氣喘吁吁地打開編織袋子一看，總算是松了口氣，這哪里是豹崽，分明是一只果子貍。

據(jù)杰克金講，他巡檢時發(fā)現(xiàn)草叢里有一只毛茸茸的動物在動，便直撲上去。那家伙一閃，尾巴被他的左手壓住，回頭又咬又撓，他便用右手突擊鎖喉。饒是這樣，他的右臂還是被那家伙的前爪劃傷了。

在拍照過程中，果子貍齜牙咧嘴地向我們幾個示威。奧瑪示意我們，輕輕地撓一撓它的脖子，它就會安靜下來。這種小動物喜歡在居民區(qū)周圍玩耍，有人將它捕捉后當寵物養(yǎng)。

大家商議后決定去營區(qū)外森林邊緣將其放生。

奧瑪聽懂了我們的意思，笑容寫在臉上。我們與玻利維亞同仁的友好互信就是這樣一步一步建立起來的。

小賀當即拎著編織袋子來到營區(qū)外的密林邊緣將它放生：“去吧，原始森林才是你的家?！?/p>

早就想釣貝尼河，無奈工期太緊，只好把夢埋藏心底。

7月唯一的一個休息日，同事雷亮驅(qū)車帶我去尋找貝尼河，卻因沒有向?qū)?，在距離目的地僅二三百米遠的森林外與貝尼河擦肩而過。

2015年8月28日零時，工程的第三個大節(jié)點圓滿完成。30日，我終于迎來8月僅有的一天休息，熟稔我秉性的老常、老郭早已安排好行程，一早6點鐘就駕車接上我，一路風馳電掣，一如我急切的心情。與我們同行的還有安裝工師傅。

藍點處為工程所在位置，右下角即貝尼河

曉風殘月，首釣貝尼河

步入原始森林

仍在那條路的盡頭泊車，回首是曉風殘月，迎面是破森林之罅隙而來的晨曦，遙見水汽霧氣彌漫，我疾行百余米后高呼：“貝尼河，我來了！”

該河段寬約200米，色渾黃，由南向北奔騰而去。近岸陡坡高達二三十米，水流湍急，對岸地勢相對平緩，流水潺潺，溯水北望則天水一色。

援藤而下，大家各自尋找釣位。我向來喜手竿，又怕鬧，因此每次都找偏遠的地方“獨自偷歡”，直到后來發(fā)現(xiàn)美洲鱷的蹤跡才“痛改前非”，這是后話。

據(jù)說貝尼河里的魚兒以灰白色的巴爾巴多鲇魚、鴨嘴魚、闊口鲇、鯧魚、鯨鲇為主，想釣到它們就要尋找遠離岸邊有枯樹入水的洄水灣。

在第一個釣位，我拴重墜釣悶竿，餌入水幾分鐘后，竿梢點了幾下頭，隨后猛地扎向水中。我抬腕抖竿一氣呵成，魚負痛猛躥，好大的力道！幾個回合后，一條1斤多重的巴爾巴多鲇魚擺動著兩條比身體還長的觸須出水向我致意。

重新拋竿入水，三兩分鐘的工夫，第二條巴爾巴多鲇魚破水而出。再下竿，靜默良久。

我果斷轉(zhuǎn)移戰(zhàn)場，下竿不到兩分鐘，一條半斤左右的體色乳白、魚鰭淡黃的巴爾巴多鲇魚破浪出水。再下竿，又是靜默。

我轉(zhuǎn)至遠離伙伴的地方，水中枯樹上時而有鳥兒飛來。正欣賞它們的姿態(tài)時，竿子猛抖，我下意識地提竿，一下、兩下、三下，竿子驟然崩起，主線斷了，聲音那叫一個脆……2.0號主線，1.5號子線，看來是我缺乏野釣大局觀，特別是在亞馬孫流域。

心臟怦怦跳個不停，我忙換線再戰(zhàn)。數(shù)分鐘后，竿梢點頭，提竿中魚，一條1斤多的巴爾巴多鲇魚徒勞地掙扎著被我拖至岸邊。

截至收竿，我和杰克金的魚獲大約七八斤，安裝工師傅的魚獲有十幾斤，其中幾條魚樣貌怪異，眼睛生在皮肉之下，看上去灰蒙蒙的，于是有人“以貌取名”叫它盲魚。后來，我上網(wǎng)搜索很長時間，終于查到它名為“鯨鲇”，是棲于水底的食腐魚類。安裝工師傅說，這種魚肉質(zhì)鮮嫩如豆腐腦，但是死的時間長了肉就澥了，松散如豆腐渣，所以吃這種魚一定要趁鮮。

此行老常“空軍”，兀自說道：“我空軍，我自豪，我為玻國喂魚苗?！?/p>

大家收起釣具，帶上若干魚獲，小心翼翼地攀藤而上，列隊穿行于荊棘之間，首尾兩人各持匕首開路和殿后。剛進入森林不久，一串串果子映入眼簾，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那竟是百香果，只可惜果實尚未成熟。再看果實旁邊，一束束紫色鮮花令我的雙眼立刻明亮起來。我還是頭一次見這種花：粉白色的花萼下撩起一圈紫色的花須，第二層花須是雄性花絲，頂部有雄性花粉，呈五邊形，如眾星捧月般圍攏著花蕊，嫩黃色的底盤圍繞著五瓣黃綠色的蕊萼，蕊萼中嵌著一粒嫩黃色的子房，三支紫色花柱由子房中生發(fā)而出，各頂起一顆嫩黃色授粉柱頭。這花朵精妙至極，令人興嘆。

回見，貝尼河！

回營區(qū)后，我們收拾魚獲，用花椒炸油，撒蔥姜爆香，倒入少許醬油炒出香味，將魚擺放其中，撒少許鹽，添開水燜制十五分鐘，撒入蔥花和香菜末后旋即出鍋，香氣四溢。這巴爾巴多鲇魚肉質(zhì)鮮嫩，像極了黃顙魚。

齒間留香時，我想假若夜釣此類夜行魚，不知收獲幾多。

2015年9月13日，禮拜天，逢工程整改期的間歇，老李張羅了此次釣行。當天早6點，我們從廚房冰箱里取出備好的牛肉和雞腸。鑒于上次的教訓，我換上3.0號主線，子線全部換成軟鋼絲線。照例由老郭駕車載著我們一行七人駛向貝尼河，至河邊，大家下車步行，老郭獨自駕車離去，相約收竿時再來接我們。

回望絕塵而去的老郭，我不勝感慨：為了幾個老朋友的嗜好，他義字當頭，不吝時間。

烏紗擲去不為官，

囊橐蕭蕭兩袖寒。

寫取一枝清瘦竹，

秋風江上作漁竿。

回味鄭燮這首詩，所幸我沒有老郭的烏紗，有的只是貝尼河畔拂進兩袖的清風及一支魚竿而已。怪不得杰克金說我：在咱公司你有兩個“第一”——論專業(yè)技術(shù)你文采第一;論文采你專業(yè)技術(shù)第一。

我聽罷仰天大笑，不知今天能否再得個第一。

陰沉沉的清晨涼風習習，正適合釣魚。上次我相中一處好位置——枝丫交錯的緩流水域，只是位置偏遠。我對它念念不忘，躑躅而至，左手執(zhí)竿，右手取相機拍攝眼前的景色，正是“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

拋竿后不久，忽覺竿梢點動再三，回神時，竿子險些被扯出去。我左手順勢向前一挑，再向旁邊一帶，只覺沉重不似以往，魚逆水掀起的水花在眼前翻滾。

拂墻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我雙手擎竿，往來數(shù)回合，對手終于露出真容——鴨嘴魚。

我激動不已，不知道是魚抖動了竿子，還是人抖動了竿子。上岸的工夫，魚脫鉤，我忙丟掉竿子，雙手將魚摁住，三四斤的樣子，捧魚的雙手顫動不已。其時七點零三分。

意猶未盡之際我再度拋竿，竿梢很快“點頭”，抽竿中魚，憑手感判斷是巴爾巴多鲇魚，果不其然，黃白相間體色清新的一尾，可惜太小，摘鉤放流。

下竿再釣，正凝視浮標時，竿梢突然大彎，直接扎入水中，竿子差點兒脫手。我發(fā)力向上一挑，往回一帶，又覺異常，魚兒負痛躍出水面的一瞬間，“疏影橫斜”再現(xiàn)，只可惜我不惜“花”，三下兩下拽上岸，非要給第一條鴨嘴魚“拉郎配”，豈非應了“喬太守亂點鴛鴦譜”？

這尾鴨嘴魚1斤多重，其時七點二十八分。

乘勢繼續(xù)拋竿，大魚扯竿而去，我涉水搶竿，魚拉斷主線逃之夭夭。無妨，只這兩條鴨嘴魚足以讓我心滿意足。我曾在魯雷納瓦克市場上見過待價而沽的鴨嘴魚，未想過能釣到它，這就是“鴨嘴”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吧。

為避免暴殄天物，魚獲要分開加工：鴨嘴魚鮮香滑嫩，巴爾巴多還似以往，鯨鲇的味道的確鮮嫩似豆腐腦，回味無窮。

杰克金和巴爾巴多鲇魚

又一尾巴爾巴多鲇魚

我和杰克金的魚獲

貝尼河及原始森林中的野塘，時而可見大魚水中打花，卻不見大魚上鉤，我叩問蒼穹：這是我釣技的問題嗎？老天爺嘆了口氣，吹涼了我臉上的汗珠：這么天真無邪的魚，你哪兒有這等福氣！

汗水滑落，濺起泥點，我羞赧、尷尬。

文章至此，先暫告一段落。

我為列位打個伏筆：后來在貝尼河斷線跑魚的屬于什么品種，誰也說不清。據(jù)杰克金講，他只看見那家伙灰黑色的脊背。不過，能將軟鋼絲子線咬斷的家伙有多兇狠，想必大家都能想象得到。

再后來，我們?nèi)计痼艋鹨贯炟惸岷?，和玻利維亞學員們在魯雷納瓦克租船游釣貝尼河，釣闊口鲇、南美牙魚、南美鲇魚，抓小美洲鱷結(jié)果惹來大美洲鱷光顧，返程途中刀劈“草上飛”，2米長的綠蛇阻歸程，探秘原始森林……這些經(jīng)歷留待我后續(xù)為大家一一呈現(xiàn)。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