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超
李四,為人忠肝義膽,交友廣,有面子,也講面子。這些年幫我們幾個哥們兒解決了好幾件難事,大家對他心悅誠服。
一個月前,我遇到一件事,找李四幫忙。他想了想,說自己能力有限,托付給另一位朋友。李四習(xí)慣性地拍著我的肩膀,說,喝點兒酒,啥事都好辦。
當(dāng)晚,我就擺了酒場,為李四的朋友熱身,又叫來張三、王二等幾個哥們兒作陪。酒過三巡,大家就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我這才知道,這個朋友,是李四在三天前的酒場上剛認(rèn)識的。
“我李四的朋友,”李四拍著胸脯說,“值得托付。”
那當(dāng)然,誰叫咱是哥們兒呢。李四的朋友碰著我的酒杯說,都是小事,包我身上。
一會兒工夫,第五瓶酒快見底了,桌上的菜還有兩個沒動。我喊服務(wù)員再開一瓶酒,加兩個菜。托人辦事請客吃飯,我不能失了面子。
半天,也不見服務(wù)員開酒上菜。我又扯著嗓子喊,張三阻攔道:今天酒喝得也不少,還有這么多菜,添啥添?
我不聽,晃晃悠悠站了起來,出去找服務(wù)員。張三跟了出來,告訴服務(wù)員說我喝高了,一切都聽他的。李四聽見了,一臉的不屑:你這樣做,讓鄭哥多沒面子。李四的朋友就在旁邊說,酒不開了,不開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對李四的朋友充滿了期待。
張三卻給我潑冷水:那個人說話水頭高,不靠譜。
李四的朋友再無音信,所托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我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如果不是張三一個勁兒添堵,再加兩三個菜,再開一瓶酒,也許結(jié)果就不是這樣了。
不久,王二投資失敗,賣房賣車,幾乎傾盡家產(chǎn),老人的養(yǎng)老錢都貼進(jìn)去了,夫妻倆為此鬧得雞犬不寧。
我前思后想,組了個局,約來張三、李四等幾個朋友。酒酣耳熱之際,我說,王二兄弟遇到難處,咱也別坐視不理,大家商量一下看怎樣能幫到他。
我的提議得到一致首肯。
李四首先說了,現(xiàn)下只有錢才能救急,咱們都支持一下,多有多拿,少有少拿,但是,不可不拿。李四一邊說,一邊拍著胸脯,要哥們兒干啥的,就是遇到急難險重好幫襯。
大家都說,李四兄弟說的在理。
李四受到鼓舞,語調(diào)慷慨激昂,我支持一萬。咱兄弟感情深,說出去也有面子。
大家紛紛表態(tài),有的說支援三千,有的說支援八百……
獨有張三不吭聲。我望了望他,他紅著臉,沉默不語。我有些懊惱,他父親常年臥病在床,經(jīng)濟并不寬裕,今天就不應(yīng)該叫他來,多傷他面子。
第二天,幾個朋友陸續(xù)將支援王二的錢給了我,讓我轉(zhuǎn)交,除了李四和張三。我想著盡快把錢給王二,于是撥通了李四的手機。
喝高了說的話哪能算數(shù)呢?李四咕噥道。
你不是說喝了酒啥事都好辦嗎?我感到很無奈。
你可別拿我的口頭禪說事了。李四分辯,啥事都好辦的前提是,不能喝高。這事王二自己都沒開口,沒必要上趕著去送錢吧。
我無言以對。
去王二家的路上,我憋著一股悶氣無法消散,李四的做法太傷我面子了。張三給我打電話,我沒接。
我揣著朋友們支援的錢,心情并不美麗地敲開了王二家的門。
我一眼看見了沙發(fā)上的張三。
他的面前放著三沓錢,用橡皮筋扎著,分別是百元的、五十元的、二十元的,都是舊鈔,有的早褶皺得不成樣子。
那是張三白天上工地,晚上踏三輪掙來的。
當(dāng)著張三的面,我沒把錢拿出來。我深知,在他面前,我實在沒有臉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