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廠兩店三畝地”是一篇通訊的標題,1980年,家鄉(xiāng)的一位通訊員為我父親寫的,發(fā)表在《光明日報》上。我家是高郵市司徒鄉(xiāng)第一個萬元戶,那一年,父親還去北京參加了表彰大會,帶回了錦鍛被面的獎品。嫂子說就是他們結(jié)婚用的那床湖藍的被面,嫂子抬頭看著天,告訴我,就是今天的天上這種顏色?!斑€到北戴河療養(yǎng)了好幾天?!备绺缬盅a充了一句。
“一廠”是父親開的豬毛廠。改革開放后,1979年,父親從農(nóng)具廠辭職,開起了豬毛廠。
父親高大魁梧,身高180左右。皮膚很白,大腦門,秀頂光,眼睛像銅鈴,生氣的時候,眼睛一瞪,很嚇人。父親小時候是上海灘的小混混,他在巷角一個口哨一吹,身后會跟上一串衣衫襤褸的窮孩子。12歲時,在上海給人家倒馬桶的奶奶,被日本人的飛機炸死,拉黃包車的爺爺便變賣家產(chǎn),帶著爸爸和3歲的二叔回到了高郵市司徒鄉(xiāng)明理村。
到了農(nóng)村,父親“二流子”本性不改。他既不會種田,也不想種田,14歲便走南闖北,自謀生路。他在山東棗莊煤礦當過好幾年礦工。家里一直保留著他的一張黑白照片,白襯衫,一條軍黃的直筒褲,下擺塞在褲子里,黑色的皮帶系著,高大威猛。結(jié)婚后,他收了心,帶著媽媽一起進了鎮(zhèn)上的農(nóng)具廠,在廠里做過翻砂工人、鋸木工人、食堂里燒飯的師傅。農(nóng)具廠的工資很低,好像是18塊錢一個月,我們姊妹三個上學、家里日用是完全不夠的。在我童年的記憶里,6歲之前,我?guī)缀鯖]有吃肉的印象,吃得最多的便是黃花草、豆腐渣、神仙湯。神仙湯就是用個大碗,挑一點點脂油,放一勺醬油,倒上開水,既是菜又是湯。父親看我們面黃肌瘦,發(fā)育不良,尤其是我,本來就是雙胞胎中的一個,跟同齡的孩子比,小得可憐。他動起了點子,在家里鍋窩里養(yǎng)起了拖蟲。鍋窩里的草屑、木屑松松的,軟軟的,厚厚的,最適合拖蟲生長、繁殖。拖蟲是中藥,賣到藥店里,很值錢。父親在屋后又搭了個窩,養(yǎng)了幾只長毛兔。每天晚上下班后,他還跟人家打牌,總是贏,四鄉(xiāng)八村都有人慕名來找父親打牌,但都是笑著來,輸著走。他是我們那一代的賭神,提起他,無人不知。這段歷史,我聽父親自己跟我炫耀過,賭友抵債下來的手表,他兩個膀子都戴不下。從此,家里基本頓頓有葷了,豬大腸隔三岔五就吃。有一次,父親喝了小酒,又跟我們講起了他當賭王的日子,初中已經(jīng)畢業(yè)的哥哥,腦子一熱,他請爸爸把打牌的絕技傳給他。爸爸“噼里啪啦”,給他來了個兩面開光,邊打邊罵,“我當時是國家沒有政策,不能出來單干,現(xiàn)在國家政策這么好,不說動腦筋學本領、干大事,想不學好?沒有出息,打不死你!”父親輪起膀子又要去打,哥哥嚇得溜出去躲起來了。晚上回來告訴我們,他耳朵都被打屏氣了,我和姐姐都笑他“活該!”
父親說的是真的。改革開放后,他一次也沒打過牌。他先是辦起了豬毛廠。從泰興聘請了加工豬毛的大師傅,又到母親的老家黃橋招聘了十幾個人做小工,加上村里的臨時聘用的小工,有近30個工人。家里前院、后院都堆滿了收購來的豬鬃,堂屋、房間,樓上、樓下都是工人在工作,揀毛、分毛、打毛、洗毛、排鬃、碼鬃、扎鬃、蒸毛、曬毛的,各有分工不同,家里一派盛世美景。我放學一回家,就到各個工作間去玩耍,摸摸做好的成品白刷子、黑刷子,替這個梳梳,替那個理理。晚上睡覺也熱鬧,那些女工都喜歡哄我跟她們睡。我特別記得,女工里有個叫小王的,個子很高,可能有1米68,齊耳短發(fā),眼睛是那種“細瞇細”,但皮膚很白,臉上很干凈;其他幾個黃橋來的小姑娘,臉上都有雀斑,特別是鼻梁兩側(cè),又多又密,還是那種發(fā)黑的;小王沒有,而且說話聲音又溫柔又好聽,我常常喜歡靠著她睡,聽她說話,聽她唱歌?!度吕锏男∮辍贰队忠姶稛熒稹?,這兩首歌就是小王一句句地教我唱會的,她嘴里說出的“朱逢博”這幾個字真好聽。由于豬毛廠的效益特別好,驚動了鄉(xiāng)政府,特批了一大塊地讓父親建起了正規(guī)的廠房,還安排了專業(yè)的會計和管理人員進去;因為父親不怎么識字,他只上過小學三年級。
其實那時候父親開的廠并不是一個,可能為了表達需要,那位有才的通訊員寫成了一個廠。父親還開了家具廠。專門打?qū)W桌,賣給各個學校。改革開放前,所有的學校都沒有統(tǒng)一的桌凳,有的還是各家自己帶過去的,高高矮矮,麻里疙瘩。父親不知怎么看出來的,抓住了這個商機,又大賺了一把。第一批學桌,我記得很清楚,送給了柘垛鎮(zhèn)中心小學。后來,橫涇鎮(zhèn)的學桌,都是跟父親預訂的。
“兩店”是餃面店和茶水爐子店。1979年下半年,父親看中了柘垛鎮(zhèn)上一座廢棄的橋墩處的位置,經(jīng)過各項審批,取得建房權(quán)。當時這個地方很偏,柘垛鎮(zhèn)上的人根本瞧不上。父親找瓦匠現(xiàn)澆預制板,在橋下打了很多樁,用了大量的鋼筋混凝土,花了三千多元,建了一座二層兩間的小樓房。房子坐西朝東,說是二層,其實只有第二層在地面上,下面一層只有三面墻,另一面墻便是橋坡,相當于是一間地下室。路面上的這一層,大門右邊朝南的一大半開餃面店,大門左邊朝北的留一小半開老虎灶。大門外面搭了一個坯子,放下餃面的爐子,包餃子的桌子,洗碗的大盆;有時客人多,家里坐不下時,也支放臨時的塑料桌凳。
媽媽是泰興人,很會做面食。餃子皮、面條都是她手工搟。樓下外間是媽媽的作坊,里間是我和姐姐的臥室。媽媽的作坊里一張長凳,凳子頂端固定著一個絞肉機,靠墻堆放著批發(fā)來的一袋袋面粉。還有一張長約1.5米,寬約80厘米的長方形桌子,也就是媽媽的面案,上面從沒離過白花花的面粉,和切剩下來的面皮邊屑。一根近1米長的搟面杖,不知來來回回在它上面翻身打滾了幾千萬遍。媽媽就這樣一下下地來回滾動,推遠到桌邊,又拉回到身前,雙手移到搟面扙中間用力,又漸漸分開到兩邊用力。搟面杖在她的手里就像孫悟空的如意金箍棒,又像一個聽話的孩子,不一會兒,一塊面就搟好了,放開來像一塊布,像一段真絲綢,薄如蟬翼,還透明。媽媽轉(zhuǎn)動著搟面杖兩端,把它們等寬均勻地一層層摞著疊放整齊,然后就開始切成巴掌大的餛飩皮,有正方形的,也有梯形的。做面條只要費搟餃皮子一半的功夫。
我家的餃面店是鎮(zhèn)上一道醒目的風景,也是地標,問路指路的常以餃面店作為一個重要定位?!白叩侥莻€餃面店就行了!”“再不認識,就問餃面店的孩子或老板娘。”“餓了,就順手在那里吃碗餛飩再開路。”“這家是我們這一帶最好吃的餛飩了,有名的!”我們家的餛飩確實很有名,如果一直開到現(xiàn)在,肯定是要上舌尖上中國的。它是我們那一帶人永遠抹不去的記憶,也是我們這一幫一起長大的一代人童年最美味的回憶。我們家的餛飩好吃,首先是媽媽的餛飩皮好,很有嚼勁。第二是肉餡好,我們家的肉都是跟賣肉的訂的前夾心,基本都是手工斬(我們那讀第一聲)。這個斬肉也是有學問的,父親斬肉時,叫我們在旁邊看,他把一大塊肉切成一小丁一小丁的,然后一手拿一把大廚刀,從左向右,再從右向左,告訴我們這叫“排斬”;肉差不多有點剁碎了,就采用“隔斬”的方法,兩把刀從中間向兩邊間隔一起一落,流暢而迅速,就像在跳大刀舞。然后“隔斬”“排斬”輪流變化,斬得肉連成一片,用刀從下面鏟上來,像托著一塊大餅都不作興掉下來時。然后就開始斬生姜、蔥、竹筍,還有泡發(fā)好的蝦米。都斬好以后,媽媽便來和(huo)肉。和肉也是要水平的。媽媽把四根長柄筷子并在一起,下勁快速地向左攪和幾十下,再向右攪和幾十下,然后放調(diào)料,可能是熟能生巧,也有可能是在吃上有一種天生的感覺,一大瓷盆肉餡她一看就知道放多少鹽,從來沒有失手過,都是不咸不淡。接著就是做湯。做湯用的醬油放上蝦籽醬重新煉過。一色的白瓷碗,每個碗里大約倒一勺醬油,各挑一小塊脂油,撒上一小撮蔥花。然后根據(jù)客人要的碗數(shù),把餛飩下進鍋里,一碗大約20個。餛飩下鍋后,把碗一個個放進大鍋里,浮在鍋面上。下餛飩一定要水多,滿滿的一大鐵鍋水,寬湯下餃面,否則會哧底、豁鍋。鍋里的水開始有點冒泡時,就把浮在鍋面上的碗一個個取出來,放在鍋臺邊,碗里的脂油已化開,融進了醬油里。這時候先每個碗里加點開水,再用銅勺舀一勺冷水倒進鍋里,讓鍋里的餛飩再養(yǎng)一養(yǎng),水再翻泡時,就用漏勺舀起餛飩一勺勺地分放到各個碗里,然后灑上黑胡椒,端送給每一位客人。一個個滑溜溜的小餛飩,像一條條可愛的小金魚,浮在飄著細碎綠蔥葉的醬油湯里。肉餡單位像金魚的頭,面皮像搖曳著的金魚的尾巴。
我家餛飩的味道確實是好!有的客人常常是吃了一碗剛吃一半又點一碗,連吃三碗。忙起來經(jīng)常餃子來不及包,餃皮來不及搟,有時我一放學回家,不是幫姐姐包餃子,就是收碗洗碗,要不就是到樓下催著媽媽快點搟皮子,客人等不及了。本來剛開張的頭幾個月,生意沒有這么忙,只有糧站賣稻、棉花站收棉花時稍忙一點。哪知道,半年不到,柘垛鎮(zhèn)的主干道變成了我家門口的這條街,逢集的集市口,我家正好處在正中段?,F(xiàn)在想起來,不得不佩服父親超前的眼光和發(fā)達的經(jīng)濟頭腦。因為我家的餃面店,老師對我格外關心,同學也跟我特別好。記得初中時,老師們上街買東西,經(jīng)過我家店門口,我媽媽要是看到了,總會熱情地招呼他們進來吃餃子。老師們平時搞活動、聚會也常到我家吃餃子,給老師吃的餃子,包的肉更多,個數(shù)也更多。有的老師忙起來時,還經(jīng)常叫我到他們住在學校的家里,拿一個小鋼精鍋,回家下幾碗餛飩給他們送過來。同學好朋友放學后也喜歡跟著我,往往也能蹭到一碗免費的餃子。直到現(xiàn)在,很多同學看到我,談得最多的,還是我家的餃面店,我家的餃面留在心里,又滑到嘴邊,似乎咂咂嘴還能咂出香味。
茶水爐子店靠北面的墻,正對著大馬路。剛開始賣水的時候,我家砌的是老虎灶。灶面中間是一個灶口,用于添加柴火、鋸屑,它的旁邊安放著四個燒水的大鐵湯罐,灶臺后面用水泥砌了一個半人高的大水池,用來儲水。水基本都是哥哥挑的,早上起大早,晚上帶晚挑,很辛苦。鋸屑是我們姊妹三個一起到農(nóng)具廠的木匠間和帶鋸間,用畚斗子撮起來,裝進麻袋或蛇皮口袋里抬回來。還不夠燒的時候,爸爸又想出了一個主意,叫我們等電影院散場的時候,去打掃電影院,把一地的瓜子殼掃回來。電影院的經(jīng)理很高興,爸爸很高興,我們也很高興,因為打掃電影院,經(jīng)常能拾到東西。姐姐有一次拾到了一枚金戒指,電影院的喇叭廣了幾天才找到失主,一個剛訂婚的小姑娘丟的。
后來,父親改革了,買了蒸器鍋爐回來燒水。把我們兄妹三個興奮了好多天,來打水的客人也覺得很新鮮,圍著鍋爐左瞧右瞧。父親還煞有介事地跟我們講起了瓦特發(fā)明的蒸汽機,并岔到了萊特兄弟發(fā)明的飛機,那時候的我朦朧地對科學產(chǎn)生了極大的好奇與興趣。父親只上過三年學,基本上算是個文盲,母親好歹還是個初中生。但父親會“裝”,每次出差回來,包里都能塞一本新書帶回來。換了蒸汽機,灌水就不需要人工用手舀了,龍頭直接一擰,對著瓶口放。
晚上餃面店、茶爐子都打烊了,母親把對著街面的一排門撻子上好后,我們時常會圍坐在吃飯的大方桌旁,開始制作茶水籌子。把平時聚起來的鞋盒子,剪成一張張兩個手指并排的大小,由哥哥用毛筆在上面豎著寫上:一瓶、二瓶……最多寫到十瓶,然后蓋上父親的紅印章。有時候我也搶著寫幾張。這些茶水籌子是發(fā)給鄉(xiāng)政府和供銷社的,這兩個大單位是包水,給他們的是批發(fā)價,一分五一瓶,附近居民來買水,是二分錢一瓶。記得有一年交學費,我提了半蛇皮袋鉛啰啰給老師。鄉(xiāng)政府和供銷社的用水量都很大,特別是開三干會時,家里還要另叫兩個臨時幫忙的小工,一個包餃子,一個送水。節(jié)假日、放學我也是兩邊忙。一會叫我收碗,一會叫我包餃子,一會又叫我到鄉(xiāng)政府送水。我常常是一手拎兩個灌滿水的實水瓶,大概要走1000米,總有路邊行人停下來盯著我看“這個小伢子,勁大呢!”我現(xiàn)在能一口氣做三十個俯臥撐,雙手支撐地面倒立十分鐘,跟小時候練下的手勁,估計有很大的關系。
后來家里還開了一個布店,實際上是三個店。這個布店是小陳鼓動我母親開的。小陳是浙江溫州人,租了我家馬路對過“大疙瘩”家的一間門面房,專門賣布。他可能是感謝我母親平時對他一個外鄉(xiāng)人的關心和照顧。媽媽本來就會做裁縫,便叫小陳帶著她去常熟進了一趟貨,回來跟父親一商議,父親大力贊成。
小陳回溫州后,我家在餃面店門口,也擺起了布攤,賣布確實比賣餃面輕松、掙錢快。20世紀80年代去義烏、常熟進布都是用稱稱,回來一尺尺地量著賣給人家,確實比成本翻幾番。媽媽下餃子忙的時候,布攤便由我來看管,布料我也能像小陳那樣繪聲繪色地向客人介紹布料,量布撕布有條不紊,像模像樣。只是后來媽媽不再讓我給她賣布了,因為她發(fā)現(xiàn)我撕布時,總是在劃粉劃的印子外面,還要讓開一寸的地方再撕,這樣下去會虧本的?!安皇琴嵢兜腻X嗎?讓一點有什么要緊的?”媽媽不再理我,說我不是做生意的料。
再說“三畝地”。我家在明理村是有三畝田。父母根本就不會種田,尤其是父親,好像他從來都沒有下過田。母親也是沒有辦法,總不能讓田荒掉,學著別人的樣,做點常規(guī)性基本性的勞作,精耕細作不會。地里沒有我們干的活,媽媽從田的這頭到田的那頭插秧、割稻、摘棉花,我看著都心生絕望。
有一次,村里人看到父親跟母親在田里笨拙地挖墑溝,對父親說:“又是開廠,又是開店,忙不過來,就請人家代種算了?!备赣H說:“已經(jīng)很少了,就是這三畝責任田了,也是口糧田,要保住的。我們歸根結(jié)底還是農(nóng)民,農(nóng)民沒有田不行。再怎么忙,田里按時按季的活是要保證的。”
大忙時,廠里的工人便來幫忙收割、脫粒。我家屋后河對岸就是打谷場,打谷好像是抽簽,輪到我家脫粒時好像總是晚上。大人小孩吃過晚飯,就到場上站好,爸爸、二叔男勞力靠著脫粒的老虎機,一個把稻把子朝老虎機脫粒口里送,一個在出粒口用大鏟子把堆起來的稻或麥朝麻袋里鏟。其他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傳球一樣地傳送稻捆子。有一個人站在稻垛上朝下傳或朝下扔。大人脫完粒,收拾好家伙(農(nóng)具),便開始叫喚,“大雙子??!回家啦!”“小梅?。∽呃?!”“秋香??!還不快冒出來,快點??!”每逢這樣的晚上,夜里總是有尿床的。晚上瘋得狠了。
這就是我家的“一廠兩店三畝地”。
我中考前,父親從山東出差回來,我跟他要交畢業(yè)照的錢,父親特地關照了我一句,照片拿到手,給他兩張。我問他要我照片干什么?他說給我辦營業(yè)執(zhí)照,讓我去賣西瓜,嚇得我熬了一個月的晚,把幾本書一遍又一遍地過。有時看書打瞌睡,一個盹碰到了蠟燭上,劉海都燒焦了。父親60多歲,身患重病了,還斜倚被垛,眼含憧憬,向我描述他病愈后的藍圖,他要去湖西草灘承包100畝荒田,到興化抓上500只小豬秧,辦養(yǎng)豬場。現(xiàn)在想起來,父親的頭腦是真大??!接下來幾年,豬價真的是嗤嗤飛漲,若他老人家長壽至今,《光明日報》又不知報道幾次了。
父親已經(jīng)去世24年了。今年一向健朗的母親春節(jié)前臘月十七的晚上也突然離世了。松樹下,兩個并肩的墳頭里永遠地安息著我人世間的父母雙親。
作者簡介:
張月芳,江蘇理工學院教師,文學愛好者。喜歡用文字記錄自己的見聞、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