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泉
“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是鮮紅的黨旗昭示天下的初心和使命。
從“我要為蘇維埃流盡最后一滴血”的何叔衡,到“匡復有吾在,與人撐巨艱”的蔡和森,再到“已擯憂患尋常事,留得豪情作楚囚”的惲代英,從沙場浴血的紅軍、八路軍、新四軍萬千將士,到隱蔽戰(zhàn)線與狼共舞的無數(shù)英雄,中國共產(chǎn)黨人以恒心守初心、以生命赴使命的無限忠誠,鑄就了從石庫門到天安門,從興業(yè)路到復興路的百年輝煌。
2022年“七一”來臨之際,我們一起追憶那些初心如磐的中共地下黨諜報英雄,目的在于激勵新時代的人們鐵心跟黨,堅毅前行。
汪錦元:天天刀尖跳舞,恰似閑庭信步
1942年7月29日清晨7時許,在南京頤和路34號的豪華宅院門前,傳來一陣陣急促的砸門聲,公館主人是偽國民政府主席汪精衛(wèi)。砸門的是日本憲兵隊便衣,他們進入公館強行搜查,帶走了30歲出頭的汪錦元。
汪錦元是汪精衛(wèi)的隨從兼日文秘書,深得汪精衛(wèi)的賞識和信任。日本憲兵隊從公館強行抓走汪錦元,讓汪精衛(wèi)極為震怒。然而,隨后他得知,汪錦元是潛伏在他身邊的中共地下黨,是轟動世界的佐爾格赤色國際間諜案的“中國同案犯”,這讓汪精衛(wèi)大為震驚。
汪錦元原名汪國梁,籍貫蘇州,父親是中國人,母親是日本人。汪錦元從小在日本求學生活,1929年,20歲的汪錦元回到上海,1936年12月,秘密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1938年初,汪錦元奉命打入偽上海市政府秘書處。1940年9月汪錦元順利成為汪精衛(wèi)的隨從兼日文秘書,住進了汪公館,成為中共潛伏在汪偽政權最核心的情報員之一。
1941年9月,汪精衛(wèi)接待日本密使,汪錦元作為翻譯全程參加會談。在會談中,日方密使說:“大日本軍部已經(jīng)做出判斷,今年暫停對蘇聯(lián)作戰(zhàn)。”汪錦元知道,如果日本停止北進,就意味著要南下太平洋和美國宣戰(zhàn),戰(zhàn)爭格局就要發(fā)生重大變化。
偽參謀本部每天都會給汪精衛(wèi)送軍情匯編,汪錦元利用工作之便,抽取其中的秘密文件查看,發(fā)現(xiàn)駐扎在旅順、上海等軍港的日本艦隊,大批駛回日本,但僅憑這些信息,還不足以判斷日本要對美國作戰(zhàn)。汪錦元又以汪精衛(wèi)準備坐專列出行為由,打電話讓“交通部”把近期鐵路調度計劃表拿過來。汪錦元發(fā)現(xiàn),列車調度計劃中,由北向南調度的日本軍列數(shù)量明顯上升,大量東北、華北日軍通過鐵路向南方調動。
汪錦元綜合以上情報判斷,日本將要在太平洋方向對美國開戰(zhàn)。他意識到這個情報極其重要,必須要立即報送延安。深思熟慮之后,他安排一個記憶力好的年輕交通員背熟情報,然后安排其搭乘火車前往上海,將情報通過地下電臺傳送延安,對黨中央掌握日軍動向,掌握戰(zhàn)略主動,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襲珍珠港,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印證了汪錦元的判斷。汪錦元和南京情報組卓有成效的工作,獲得周恩來的高度稱贊。
正當汪錦元潛伏,源源不斷為延安密送重要情報的時候,日本東京爆出一個轟動世界的間諜大案:佐爾格赤色國際間諜案。1941年10月,共產(chǎn)國際和蘇聯(lián)派駐日本的佐爾格間諜小組被東京警視廳破獲。
1942年7月,日本憲兵順藤摸瓜,從日本一直追查到南京,南京情報組的汪錦元、李德生、陳一峰被押往日本受審。在東京巢鴨監(jiān)獄,汪錦元等人被嚴刑拷打,受盡虐待。但由于始終查不到汪錦元等人和佐爾格案的關聯(lián),1943年4月,日本人只得把汪錦元押回南京關押。
抗戰(zhàn)勝利前夕,經(jīng)黨組織大力營救,汪錦元獲釋,隨即奔赴新四軍淮南抗日根據(jù)地,回到黨的懷抱。1945年9月,汪錦元再次被組織派往上海從事地下活動,直至上海解放。
沈世猷:黎明之時,選擇繼續(xù)潛伏
1949年4月,解放戰(zhàn)爭進入決戰(zhàn)時刻。位于孝陵衛(wèi)的國民黨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來了一位優(yōu)雅的軍官太太,她穿著剪裁得體、做工考究的藍旗袍,懷里抱著酣睡的女兒,會見自己的丈夫——中校作戰(zhàn)參謀沈世猷。誰能想到,這個看似普通的探望,將對一場重大戰(zhàn)役產(chǎn)生深遠的影響。
此時,沈世猷和妻子丁明俊剛結婚兩年,丈夫沈世猷身居國民黨軍事機關要職。然而,沈世猷的真實身份是一名中共地下黨員。沈世猷位于吉兆營的“高官住宅”,成為南京地下黨的聯(lián)絡點,一份份重要情報,經(jīng)由這里被秘密送到中共組織手中。
1949年1月,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zhàn)役相繼結束,國共兩方的力量發(fā)生了根本性的逆轉。正面戰(zhàn)場上,國共雙方相隔長江天塹膠著對峙,而在隱蔽戰(zhàn)線上,無聲的較量也在同步進行。沈世猷費盡周折,利用多年積累的關系,成功打入了國民政府負責江防指揮的最高機關——京滬杭警備總司令部。
4月中旬,沈世猷受領一項緊急任務:在最短時間內獲取國民黨從安慶到蕪湖,特別是荻港一帶的江防兵力配置和布防情況。這個情報涉及國民黨的核心機密,沈世猷一連幾天都找不到機會,急得上火。
突然,主管這段防務的參謀胡健這天一早要外出視察江防。沈世猷平日里與胡健關系不錯,他抓住時機,主動提出幫他代班。在這短暫的時間里,沈世猷發(fā)現(xiàn)了一份第七綏靖區(qū)新報上來的軍事圖,詳細標注了荻港地段兵力配備情況。
然而,一張密密麻麻的兵力部署圖,僅憑看一眼是不可能記下來的。思前想后,沈世猷決定冒險一搏:把江防圖裝進公文包,直接帶回家。
當晚,沈世猷和妻子丁明俊一刻不停地抄錄復制,完成時,天已微亮。回到辦公室沈世猷不動聲色地將江防圖放回原處,幸運的是,這次冒險行動并沒有被發(fā)現(xiàn)。
4月20日,國民黨政府拒絕在《國內和平協(xié)定》上簽字,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此時,江防總部宣布,機關人員一律住在機關內保持緊急戰(zhàn)備狀態(tài)。這時,沈世猷再次獲得國民黨在長江南岸全部炮兵火力的配備情況,這對于渡江作戰(zhàn)準備至關重要。然而,這份重要情報怎么送出去呢?
沒過多久,丁明俊身穿藍色旗袍出現(xiàn)在江防總部門口。原來,沈世猷給家里打了一個電話,說想念女兒。憑借雙方的默契,丁明俊一下子就明白了丈夫的用意。妻女來訪,沈世猷終于有了走出總部大門的機會。一家人見面,沈世猷親了親女兒,又深情地將妻子摟進懷中。在這一親一摟之間,情報被沈世猷快速塞進女兒的襁褓之中。丁明俊帶著情報穿過重重關卡,當天晚上就送到黨組織手中。
百萬雄師跨過長江天塹,人民解放軍順利解放南京。留在南京的丁明俊抱著女兒來到中山大道旁,和所有人一起為南京解放歡欣喜悅。而此時的沈世猷,無條件聽從黨的指令繼續(xù)潛伏,正隨著國民黨撤退上海。黎明之時,他仍在為全國解放提供重要情報。
沈安娜:南京解放前夕,終于回到組織懷抱
1943年9月,山城重慶的夏天燥熱難耐。國民黨中央黨部辦公樓里,秘書處的一名工作人員正忙著謄寫一份絕密材料。
她叫沈安娜,中共秘密情報員,此時已潛伏在國民黨政府有8個年頭,蔣介石出席的黨政軍高級會議,沈安娜是速記人員,大量重要情報經(jīng)由她的筆端,從重慶流向延安。沈安娜也因此被稱作“按住蔣介石脈搏的人”。
沈安娜,原名沈琬,江蘇泰興人。1935年,沈安娜從上海炳勛速記學校畢業(yè)后,聽從中央特科成員王學文的建議,打入了國民黨浙江省政府擔任速記員。當時,沈安娜還不滿20歲。
1939年,一直視共產(chǎn)黨為心腹之患的蔣介石,反共傾向日益滋長。此時沈安娜的身份,早已是國民黨最高黨務機關中央黨部秘書處的速記員,更是她的上司——秘書長朱家驊眼中的“紅人”。
朱家驊是蔣介石的心腹,任浙江省主席時,就十分賞識沈安娜的工作能力。蔣介石遷都重慶后,朱家驊不僅安排沈安娜進入中央黨部工作,甚至還作為介紹人,讓沈安娜擁有了國民黨“特別黨員”的身份。
有了特殊的背景,沈安娜在中央黨部可謂是暢行無阻。白天,她利用外人看不懂的速記符號記下重要信息;晚上,交給同為中共地下黨員的丈夫華明之整理成情報送給黨組織。
1939年1月,國民黨五屆五中全會召開,會議討論通過《防制異黨活動辦法》的同時,蔣介石秘密頒發(fā)了《共產(chǎn)黨問題處置辦法》,這是抗戰(zhàn)期間國民黨反共的兩個綱領性文件。沈安娜提前獲悉文件內容,并整理成情報送交中共中央。
不久,抗戰(zhàn)以來的第一次反共高潮在全國掀起,國內政治局勢發(fā)生重大變化。中共中央根據(jù)沈安娜和其他渠道提供的情報,印發(fā)了《摩擦從何而來》的小冊子,痛斥引發(fā)“摩擦”的真正原因。蔣介石聞之大怒,下令嚴查。但蔣介石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走漏消息的,就是在他身旁將他的講話完整記錄下來的這個年輕女子。
為了更好地隱藏自己,沈安娜主動和國民黨元老于右任等人搞好關系,并特意將從對方那里求來的“墨寶”掛于客廳。苦心經(jīng)營之下,沈安娜給自己涂上了一層又一層的“保護色”,甚至宋美齡都點名要她擔任自己的速記。
盡管如此,沈安娜夫婦還是遭遇了諜報生涯中最嚴峻的一次危機。1942年8月,他們的上線,同樣潛伏在國民黨內部的地下黨員徐仲航被捕入獄。為了保護沈安娜夫婦,此后3年時間,黨組織主動切斷了同他們的一切聯(lián)系。即便如此,沈安娜依舊每天收集情報,因無法送出,過了時效只得立即銷毀。
1945年10月,抗戰(zhàn)勝利后,久違的敲門聲終于響起,老上級吳克堅重新找到了沈安娜夫婦?!斑€都”南京后,沈安娜繼續(xù)在國民黨中央黨部潛伏,配合解放戰(zhàn)爭勝利推進。南京解放前夕,根據(jù)黨的指示,沈安娜與丈夫華明之結束了14年的諜報生涯,安全回到組織的懷抱。
華克之:向毛澤東立誓,黨有差遣,生死從之
1935年11月2日,國民黨的《中央日報》刊登了一則爆炸性新聞——行政院院長汪精衛(wèi)遇刺。一時間,南京全城封鎖,警察四處搜捕。而他們鎖定的幕后主使,晨光通訊社社長胡云卿早已人間蒸發(fā)了。
此時,化名胡云卿的華克之,正經(jīng)歷著一場脫胎換骨的精神大裂變。刺殺功敗垂成,摯友的鮮血震顫著無眠的夜晚。他痛定思痛,幾經(jīng)輾轉,做出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奔赴延安,向黨交心。
1937年5月4日,毛澤東親自接見了華克之,并進行一番長談。面對眼前這位平易近人的領袖,華克之坦陳自己的經(jīng)歷和處境,希望加入共產(chǎn)黨,投身革命隊伍。毛澤東對刺殺事件沒有多加分析,而是強調僅僅靠個人的力量、小集團的力量,是推翻不了罪惡的舊社會的。他給華克之的任務是回到華南,協(xié)助抗戰(zhàn)。
華克之當即立誓:“黨有差遣,克之生死從之,一無選擇,萬死不辭?!蓖瑫r坦陳“不怕死、不怠工、不撒謊、不貪財、不埋怨組織、不討價還價”的幾點自我要求,作為自己對中共領導人的保證。
短暫的延安之行后,華克之又秘密潛回華南。此后10多年間,他在潘漢年的直接領導下,為黨中央提供了許多重要情報,成為中共隱蔽戰(zhàn)線上一員功勛卓著的干將。
1948年初,黨中央指示在香港的潘漢年設法獲取日本繪制的25000:1的黃河流域和長江流域軍用地圖,為準備解放全國之用。潘漢年將任務交給華克之,并要求他,辦法自行解決,越快越好。
情報顯示,日本戰(zhàn)敗后,這批地圖已運至南京,轉交國民黨嚴密保管。華克之多方探聽得知,這批地圖正由國防部二廳的一個叫程志銳的科長保管,想要成批取出,異常困難。
這天,程志銳收到老師陳光彬的邀約,共進晚宴。席間,他們高談闊論,表面來看是溫馨的師生敘舊,其實這是華克之精心導演的一出好戲。
拿到圖只是第一步,更大的難題又擺到了面前。這批地圖有數(shù)十張之多,每張都能掛滿一面墻。在嚴密封鎖的國統(tǒng)區(qū),盤查森嚴,普通渠道根本不可能將地圖運出。困境之下,華克之該如何破局?
根據(jù)國際法規(guī)定,各國駐外使館的郵件東道國無權拆檢。華克之苦思多日,決定鋌而走險。他通過朋友與歐洲某國駐華使館的特殊關系,稱這捆地圖是商業(yè)秘密資料,隨后混入大使館的外交郵件中秘密運出。幾天后,這批地圖輾轉送至香港,交給了黨組織。
“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睂τ陔[蔽戰(zhàn)線的忠誠戰(zhàn)士而言,華克之的詩句,正是無數(shù)中共地下黨員初心如磐的最好注解。
(責任編輯 金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