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時代

田亮　隋坤

在香港的諸多城市名片中，港片是格外閃亮的一張。許多內地人對香港的直觀了解，正是始于港片及其經典角色。人們腦海中儲存著的一長串片名和人物，構成了關于香港的一系列意象?；赝愀刍貧w祖國這25年，港片如同一面透鏡，折射了風云滾滾的大時代，也記錄了時代變遷中的精氣神和煙火氣。

近日，為慶祝香港回歸祖國25周年，廣州、深圳、佛山、珠海、東莞、中山等地聯(lián)合舉辦了一場活動——香港電影展映。12部精心挑選的港片在每個城市展映一至兩周。光影承載了似水流年，記錄了港人百態(tài)。我們對這段跨越1/4世紀的歲月回顧，就從香港回歸前夕的一部影片開始——1996年，《甜蜜蜜》。

那是一個甜蜜蜜的時刻。無論內地還是香港，人們都在期待回歸的到來，空氣里彌散著“劃時代的憧憬”帶來的甜蜜。1996年，“回歸”這個詞，釋放著歷史卸下屈辱后的輕快，也聚合著未來投向此刻的強光。

導演陳可辛用內地來港的兩個年輕人的故事，拍了一部香港的編年史，其中暗含著香港人口遷移規(guī)律。第一幕是1986年3月，黎小軍穿著肥大的藍布外套，從天津到香港投奔姑姑，對周圍的一切感到新奇而忐忑。出站時，他第一次乘坐滾動式電梯，腳下打了個趔趄。他很快找到一份送肉的工作，月工資2000元港幣。按照官方牌價，當時1元港幣大約可兌換0.4元人民幣，黎小軍每月到手是800元人民幣。而據(jù)國家統(tǒng)計局數(shù)據(jù)，1986年內地職工全年平均貨幣工資只有1332元人民幣。

上世紀80年代，“亞洲四小龍”的概念在內地流行開來，許多內地人會用艷羨的口吻談論香港的發(fā)展。1986年，香港GDP已達到3200億元港幣，高于“亞洲四小龍”中的其他大城市漢城（今首爾）、新加坡、臺北等。內地大城市上海當年的GDP則是490億元人民幣。驕人的經濟表現(xiàn)吸引了大量內地人到香港打拼，黎小軍正是其中一員。

電影《甜蜜蜜》中，李翹（張曼玉飾）從內地來香港打拼。

1996年，深圳羅湖口岸每天都有大量進出香港的人流。

黎小軍在“天津人沒有去過的地方”——麥當勞餐廳，結識了服務員李翹，此時距離1990年深圳開設內地第一家麥當勞餐廳還有4年。李翹從廣州來香港打工，比黎小軍精明能干得多，兼職給英語補習班拉業(yè)務、開花店、賣鄧麗君的錄音帶。一年時間，李翹的銀行存款從1.2萬元港幣漲到了3.2萬元港幣。經過一段時間的交往，李翹和黎小軍成為戀人。她帶著黎小軍跑去排隊買股票，但狂熱的股民很快遭遇1987年10月的股災，她的存款只剩下89.91元港幣，財富縮水99%。

“黎小軍同志，我來香港的目的不是你，你來香港的目的也不是我。”極度的失落中，李翹與黎小軍分道揚鑣。

1990年，做了廚師的黎小軍把天津的女朋友小婷接到香港舉行婚禮。李翹此時已是房地產公司的小股東，珠光寶氣地參加婚禮。他們各自實現(xiàn)了來香港的目的，香港卻似乎已難以承載他們的人生。就在婚禮當天，黎小軍的師傅告訴他，下個星期要去美國紐約發(fā)展。這年冬天，李翹跟著“跑路”的黑道男友豹哥漂洋過海，輾轉到紐約生活。沒多久，黎小軍也離了婚，去紐約和師傅一起開中餐廳。

內地的人都盼望來香港，香港人卻盼望到別的地方去。木訥的黎小軍覺得費解，卻又身不由己卷入這股潮流中。20世紀90年代，也許是出于對回歸后的迷茫和不確定感，香港的移民熱達到高潮，幾乎每個香港人周圍都有人離開。一名移民者回憶道：“當時移民是一種潮流，好像是理所當然。很多人因各種理由出走：政治選擇、下一代發(fā)展、居住環(huán)境、清新空氣等等?！睋?jù)統(tǒng)計，在1992年至1997年，平均每年有5萬香港人變賣家產，移民加拿大、澳大利亞、美國、英國、新西蘭等地。但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也表明，更多的人對香港前途充滿信心，當時每年的遷入人數(shù)遠大于遷出人數(shù)，凈遷入人數(shù)逐年增加。

北京電影學院教授陳山告訴《環(huán)球人物》記者：“這其中反映的糾結像是一種反思。看似移民大潮來了，但很多人并沒有想好自己要什么，在時代的洪流面前還有‘幼稚病’。很多人覺得從內地到香港就好了、從香港去國外就好了，但在香港叱咤江湖的豹哥，恰恰是在紐約被當?shù)匦』旎鞊尳俨恍抑袠尪?，這是莫大的諷刺?！?/p>

影片的最后一幕是1995年，李翹在美國當了導游，帶內地游客在紐約觀光，普通話成了她的工作語言。穿著和舉止不俗的游客們告訴她，不必在自由女神像前停留太久，“還要去買Gucci手袋”。聽說李翹已多年沒回過廣州老家，游客鼓勵她回家看看：“以前的人都往外走，現(xiàn)在都回去啦，香港好多人都到我們那里打工呢，還是內地賺錢的機會比較多。”

1995年，香港GDP比1986年增長了249%，而上海增長了402%，兩地差距在加速縮小?！?992年的南方談話‘激活’了內地，此后內地的GDP每年保持高速增長，人均GDP也一年上一個臺階，連續(xù)突破2000元、4000元（跳過了3000元）、5000元人民幣大關。香港也被南方談話‘激活’了。背靠廣闊的內地市場，連接無窮的內地發(fā)展機遇，始終是香港最關鍵的優(yōu)勢。香港許多地標性建筑就是在1992年以后、回歸以前開建的。我也是在這個時候受邀從世界銀行來到香港工作?！毕愀壑形拇髮W（深圳）高等金融研究院政策與實踐研究所所長、香港國際金融學會主席肖耿告訴《環(huán)球人物》記者。

就在《甜蜜蜜》上映的1996年，香港的遷入人數(shù)達到15.88萬人，遠高于遷出的4萬人。隨著香港平穩(wěn)回歸，香港與內地加速融合。2004年1月1日，在戰(zhàn)勝非典疫情之后，《內地與香港關于建立更緊密經貿關系的安排》（CEPA）正式實施，促進了內地和香港經濟的共同繁榮與發(fā)展。此后，香港經濟連續(xù)高增長，勞工市場持續(xù)改善，失業(yè)率不斷降低，恒生指數(shù)迭創(chuàng)歷史新高。

與黎小軍、李翹那一代人不同，內地與香港之間的人口遷移有了新變化：2010年第五次全國人口普查時，在內地居住的香港人約為23.5萬;2020年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時，這一數(shù)據(jù)達到37.1萬，比10年前增長了58%。大灣區(qū)正在成為內地和香港居民共同體認的地理概念和生活空間。

這一切，正如國家主席習近平2017年6月30日在出席香港特別行政區(qū)政府歡迎晚宴時指出的：“不論是過去、現(xiàn)在還是將來，祖國始終是香港的堅強后盾。”

李翹對黎小軍興奮地說過：“股票是香港的土產，就像阿拉伯的石油、泰國的榴蓮。在香港要發(fā)財，一定要買股票?！痹诮邮堋董h(huán)球人物》記者采訪時，肖耿對此做了更準確的解釋：“香港是知名國際金融中心，但香港的外匯市場、債券市場不是最發(fā)達的，其最突出的金融領域是股票市場。近年來，有幾年香港股票市場的融資額位居全球之首?！?/p>

反映香港股市的經典之作，無疑是1992年開播的電視劇《大時代》。劇中，劉松仁飾演的金融才俊方進新，于上世紀60年代參與創(chuàng)辦了香港第一家華人股票交易所，打破了香港股票市場被英國人和英資公司壟斷的局面。進入1973年，香港證券市場高歌猛進，人人炒股賺得盆滿缽滿，出了交易所就去吃魚翅，被稱為“魚翅撈飯”的年代。股民狂熱到什么地步呢？《大時代》生動描摹了這一幕：

新股“世界天線”上市，交易所大廳里擠滿了人，電話聲此起彼伏，一個個身著紅馬甲的股票經紀人忙著接聽委托人的電話：“暫時不放？好！”其他經紀人在大黑板上用粉筆快速寫下股票的買價和賣價。隔著交易大廳的玻璃，有股民喊：“‘世界天線’又漲了幾個價位，不買就笨了。天線就是他們發(fā)明的，全世界的電視臺都收得到?！比绱丝駸嶂~，誰也不覺得可笑。但方進新考察過“世界天線”這家公司，它就是一家街邊作坊，股票不值得買。人群中有個小孩被擠哭了，方進新大聲喊：“這是誰的小孩？是不是連小孩都不要了？”連喊3次，無人理會。一怒之下，方進新拉出消防水槍，向人群噴射高壓冷水，瘋狂的股民依然不為所動。

電視劇《大時代》中，方進新（劉松仁飾）是一名出色的股票經紀人，參與創(chuàng)辦了香港第一家華人證券交易所。

左圖：電視劇《大時代》中，丁蟹（鄭少秋飾）習慣于在股市中買跌，見到股市上漲就很恐慌。他驚恐的表情也被網友做成了表情包，至今仍會時不時在網上流傳。右圖：1998年，香港報紙報道特區(qū)政府在亞洲金融危機中買入大盤股，圍剿國際炒家，推動股市上揚。

現(xiàn)實中，1973年的前3個月，港股交易額近285億元港幣，比1971年全年成交額高出近1倍。很多人信奉“只要股票，不要鈔票”，使股價的升幅遠遠脫離了公司的實際盈利水平。直到1973年3月，隨著假股票消息不脛而走，股市開始轉跌。疊加中東石油危機，恒生指數(shù)從1700多點下降到150點，下跌持續(xù)了9個月，跌幅高達91%。

冷靜的方進新在這次股災中沒受損失，卻不巧因感情糾葛被老朋友丁蟹打死了，丁蟹逃亡臺灣，又因打人在臺灣入獄14年。14年后的1987年，粗鄙癲狂的丁蟹“重出江湖”，和混跡于黑社會的4個兒子成立了五蟹集團，主要業(yè)務就是利用股市給世界各地的黑幫洗錢。

得益于1984年中英兩國簽署聯(lián)合聲明，香港的前景愈趨穩(wěn)定，樓市及股市正在節(jié)節(jié)攀升，恒生指數(shù)由1984年底的1200點升至1987年10月初的3949點。可就在10月19日，香港股市受美國股市影響，出現(xiàn)恐慌性拋售，恒生指數(shù)在當日下跌超過400點，遭遇“黑色星期一”，新一輪股災開始了。而丁蟹卻陰差陽錯通過兩萬張股票指數(shù)期貨合約反向操作，股市跌得越多，他就賺得越多。他得意地說：“真是沒想到那么厲害，我以為最多賺幾十萬，做夢也沒想到，居然賺了4億多?！?/p>

“出貨，出貨，把價壓到一塊三！不，一塊二！”下一個交易日，丁蟹為了讓股市下跌，持續(xù)將自己的五蟹集團股份拋出去，五蟹集團瞬間成了交易對手的公司。最后，丁蟹竟將五蟹集團的股價壓到1毛錢。而當天股指繼續(xù)大跌，丁蟹又賺了20億。

大部分股民損失慘重，李翹經歷的就是這次股災?！懊绹墒幸惶斓?2%，年輕的香港股市一個跟頭倒下了，連關了4天市。當香港股市重新開市后，香港股民的錢少了2/3。一大批香港股民破產了，其中大部分人永遠也沒有機會再回到股市。”北京大學訪問教授黃鐵鷹在回顧這次股災時說。

股災發(fā)生后，當時的港英政府組成檢討委員會，對香港的證券業(yè)進行全面檢討。經過長達半年多的起草，檢討委員會完成了一份400多頁的報告，提出了全面系統(tǒng)的改革建議，包括改革交易所、成立證監(jiān)會、撰寫全新的證券法例、成立中央結算系統(tǒng)等。報告中大部分內容得到政府采納。1988年1月2日，聯(lián)合交易所主席李福兆被廉政公署拘捕，被指控在審核公司上市過程中，非法收受新上市公司配售的股份從中獲利，最終入獄4年。一系列舉措使香港股市在1988年企穩(wěn)回升。

當然，資本市場的風險并沒有完全消除。在劇中，香港股市成了丁蟹之流的天下。到1994年，隨著中東局勢生變，香港股市開始下跌。丁家父子搭上全部身家再次買跌。一心想為父親方進新報仇的方展博，決心殊死一搏，“賭運氣”，買漲。

1994年6月7日，決戰(zhàn)開始了，方展博堅信這一天是“大奇跡日”。果然，指數(shù)當天大漲4000點，至13000點?？粗聊簧喜粩嗯噬闹笖?shù)，丁蟹瞪圓了眼睛癱倒在地。一生瘋狂自大的他，選擇了瘋狂的死法，帶著4個兒子從交易所樓頂跳了下去。

劇中的“大奇跡日”在現(xiàn)實中并沒有出現(xiàn)。1994年，香港股市是在下跌中度過的。后來，香港股市出現(xiàn)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每逢飾演丁蟹的鄭少秋參演的電視劇開播，股市就會下跌，這被稱為“丁蟹效應”。1997年12月，鄭少秋參演的《江湖奇?zhèn)b傳》開播，恒生指數(shù)一個月內下跌了26%。當時，亞洲金融危機肆虐。到1998年，恒生指數(shù)由12000點下跌到6000點左右。

1998年3月19日，剛剛出任國務院總理的朱镕基向世界媒體莊嚴宣布：“只要特區(qū)政府向中央提出要求，中央將不惜一切代價維護香港的繁榮穩(wěn)定，保護它的聯(lián)系匯率制度?！边@對市場的穩(wěn)定起到了關鍵作用。香港金融管理局原總裁陳德霖回憶道：“在此非常時刻，中央政府的承諾支持無疑是強大后盾，提振我們的信心和士氣?！?8月下旬，在中央政府的堅定支持下，龐大的中資及本地資金入市，24家大型上市公司從市場回購股份，成功擊退國際炒家，推動香港大盤上揚。

此后，2001年，由中銀集團10家成員銀行重組合并而成的中銀香港成立;2014年，中國證監(jiān)會與香港證監(jiān)會發(fā)布聯(lián)合公告，批準上海證券交易所、香港證券交易所以及雙方的結算機構正式啟動“滬港通”股票交易互聯(lián)互通機制試點;2015年，內地、香港基金互認啟動;2016年，“深港通”開通儀式舉行……種種措施，對香港金融的持續(xù)穩(wěn)定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除了股票市場，廉政公署也是香港引以為傲的“土產”。

“法治是香港最寶貴的核心價值。如果警隊這個執(zhí)法部門出了什么問題，香港就完蛋了。我們廉政公署，負責把最后一關?！?/p>

“我們是一個擁有權力的執(zhí)法部門，但是權力使人腐化，所以我們廉政公署才會有L組監(jiān)察自己，防止濫權。這個就是：將權力關進籠子里。”

這兩段話，來自2014年的電影《反貪風暴》。古天樂飾演的廉政公署首席調查主任陸志廉，把涉嫌貪污的警司黃文彬“請回去協(xié)助調查”。而陸志廉的上司、廉政公署副處長余洪盛則在同步監(jiān)察陸志廉。

1974年，香港成立廉政公署。他們在帶走調查對象時，會問是否想喝咖啡。也有被調查者不愿別人知曉自己被查，對周圍人掩飾說：“只是去廉署喝杯咖啡?！本枚弥叭チ鸷瓤Х取本妥兂杀徽{查的代稱。多數(shù)情況下，這種“咖啡邀請”會突然出現(xiàn)。廉政公署直接向港督或行政長官負責，在特定情況下可無需手令將合理懷疑的對象逮捕。

廉政公署有一套屬于自己的行動風格。《反貪風暴》中，陸志廉請人“回去喝咖啡”時帶著浩蕩的隊伍，就是典型的“廉署風格”——為了讓震驚中的調查對象不敢反抗，行動時往往出動大批辦案人員，視覺上給人“黑壓壓一片”的壓迫感。

電影《反貪風暴》劇照，陸志廉（古天樂飾）正在辦案。

《反貪風暴》中，陸志廉隸屬執(zhí)行處，主要負責接受舉報線索、調查貪腐行為。與執(zhí)行處平級的，還有負責預防貪腐的防止貪污處。這是一個人員較少、學歷很高的部門，主要負責審查政府及公共機構的工作程序，發(fā)現(xiàn)可能出現(xiàn)貪腐的漏洞，也向私營機構提供預防貪污的咨詢服務。除此之外還有反腐宣傳部門——社區(qū)關系處。他們負責讓市民認識貪腐的危害性，加強社會反腐意識，《反貪風暴》導演林德祿就曾在此部門任職。從執(zhí)法、預防、宣傳層面“三管齊下”，正是廉政公署的特色。

林德祿曾對媒體回憶：“廉政公署成立前，香港到處都是收黑錢的人，夜晚穿著制服的警察會跑到后巷的云吞面檔，又吃又拿;家里裝電話，想快一點，也要給茶錢;在醫(yī)院里替你倒水的阿姐，你都要給茶錢。很多方面，都要茶錢、茶錢、茶錢！廉政公署的出現(xiàn)讓那些貪污的人服法了，慢慢不敢貪了，才有一個廉潔的社會?！?/p>

2017年的電影《追龍》，就回顧了廉政公署成立初期調查的代表性案件——雷洛、跛豪案?，F(xiàn)實中，跛豪的原型是香港毒梟吳錫豪，雷洛的原型是華人探長呂樂。1974年，剛成立的廉政公署在對警局和黑幫勢力的調查中，掌握了吳錫豪和呂樂勾結犯罪的證據(jù)。最終，吳錫豪獲刑30年，直到1991年才因肝癌特赦出獄。呂樂則趁調查開始前潛逃加拿大，后竄逃臺灣，最終客死他鄉(xiāng)。

香港回歸后，廉政公署繼續(xù)發(fā)揮重要作用，其中“許仕仁世紀貪污案”是最具代表性的案件之一。這起被稱為“廉署成立40年來最大宗案件”，調查歷時4年，震動香港政商兩界。2014年，許仕仁因官商勾結等罪行被判入獄7年半，并需向香港特區(qū)政府歸還1182萬元港幣（當時約合1000萬元人民幣）涉案款。作為香港前政務司司長，許仕仁成為香港自1841年開埠以來被捕的最高級別政府官員。

《反貪風暴》中，陸志廉遭人惡意舉報“擅闖私人地方”，幸虧他的下屬及時證實那片“私人地方”實為在公共用地上的違建。陸志廉驚訝下屬怎么會有如此急智，下屬一句“香港有哪棟豪宅沒有違建呢？”也是直指香港現(xiàn)實。就在此片上映前兩年，2012年，廉政公署因違建問題對曾參選特區(qū)行政長官的唐英年發(fā)起調查，此案被香港市民稱為“唐宮風暴”。

隨著廉政公署日復一日地辦案、宣傳，反腐工作在香港市民心中的存在感越來越高。香港電影工作者莫文浩對《環(huán)球人物》記者說：“其實在以前，很多香港人心中對于貪腐行為沒有準繩。正是廉政公署不斷地執(zhí)法與宣傳，才讓我們認識到，原來此前很多社會默許的潛規(guī)則并不合法?！?/p>

香港回歸祖國以來，在廉潔領域的全球排名始終保持領先。國際權威機構最新報告顯示，2021年香港的廉潔程度在全球180個國家和地區(qū)中排名第十二位，也是亞太表現(xiàn)最好的地區(qū)之一。如今，廉政公署連免費的咖啡都已取消。據(jù)前廉政專員白韞六介紹，久負盛名的“請喝咖啡”已經變成“請喝清水”。畢竟，咖啡花的也是納稅人的錢。

分別于2012年、2016年上映的《寒戰(zhàn)》系列影片，則將香港法治精神的探討推向了更深刻的境地。

通過劉德華飾演的保安局局長陸明華之口，說出了“法制和法治精神，是我們香港可以成為國際金融中心和亞洲最安全城市的一個核心價值”;通過郭富城飾演的新晉警務處長劉杰輝之口，說出了警察要“在公義面前明辨是非，在權貴面前不卑不亢，在弱小面前將心比己”;通過梁家輝飾演的警務處行動副處長李文彬之口，說出了“每一個機構，每一個部門，每一個崗位，都有自己的游戲規(guī)則，不管明也好暗也好，都要學會不去犯規(guī)”，在法律的既定框架內騰挪;通過楊采妮飾演的警隊公共關系科主管梁紫薇之口，說出了“你要我完全不按照既定程序，只聽你的命令，這是人治，不是法治啊”。

電影《寒戰(zhàn)》中，梁紫薇（楊采妮飾）主管警隊公共關系科，反對上司李文彬違反既定程序。

電影《寒戰(zhàn)》中，劉杰輝（左，郭富城飾）與李文彬（梁家輝飾）對峙。

港片中的警察形象一直在悄然發(fā)生變化。在1985年的經典影片《警察故事》里，成龍塑造的警察形象更像一位有情有義的好人。而到《寒戰(zhàn)》中，警察形象更加復雜。男主人公劉杰輝就是一個復雜的警務處副處長形象。他1988年入職警隊，文職出身，是香港回歸以來最年輕的警務處副處長。他上任后削減了許多不明去向的警隊預算，將警隊賬目管理得漂漂亮亮，深得上級部門保安局及行政會議的器重。他缺乏一線警員實戰(zhàn)經驗，反而拓展了思路，在解救1輛警車和5名警員的“寒戰(zhàn)”行動中，主動讓自己接受廉政公署調查，再借廉政公署之力破案。和警務處長一職的競爭對手李文彬進行彈劾交鋒時，他情緒激動，說出了“警隊的每一個決定，不可以成為野心家的政治工具”。種種復雜性的背后，他不惜一切代價所堅守的，仍然是法治精神。

《寒戰(zhàn)》映照的現(xiàn)實是，近年來，香港警隊在一個更加復雜的社會環(huán)境中執(zhí)法。2019年的“修例風波”中，反中亂港分子操弄政治議題，撕裂香港社會共識，實施各種黑暴行動，不僅嚴重踐踏香港法律，還對香港社會安全造成巨大破壞。而香港警隊被惡意抹黑成“黑警”，被燒傷、刺傷、打傷，甚至家人也被網暴。什么是正確？什么是錯誤？什么是香港核心價值？什么是真正的法治精神？香港社會需要重新凝聚共識。莫文浩對《環(huán)球人物》記者說：“以前香港市民從電影里接觸警察，只感覺他們有情有義。但是這幾年，我們是在現(xiàn)實生活里接觸警察，看到他們的喜怒哀樂、委屈艱難，仍然還有強烈的職業(yè)操守。這對我們電影人以后塑造警察形象有很多啟發(fā)?！?/p>

2020年，中央出臺了香港國安法，不僅符合、維護和彰顯了法治精神，更是香港長治久安、繁榮穩(wěn)定的保障。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陳端洪說：“香港國安法充分體現(xiàn)了法治精神，用法治之劍給出了破解香港亂局的良方?！?/p>

2022年5月8日，曾在香港警隊服務30多年的李家超當選香港特別行政區(qū)第六任行政長官人選。5月30日，習近平主席在會見新當選并獲中央政府任命的李家超時說：“在中央政府、香港特別行政區(qū)政府和社會各界的共同努力下，香港已實現(xiàn)由亂到治的重大轉折，正處在由治及興的關鍵時期。我相信，新一屆特別行政區(qū)政府施政一定會展現(xiàn)新氣象，香港發(fā)展一定會譜寫新篇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