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特特
“我到現(xiàn)在都不吃豬蹄。”南說,“那天,我突然長大?!?/p>
你是什么時候意識到自己突然長大的?成年后,回望過去,有沒有一瞬間讓你知道,你和過去不同了?
幾天前,我參加了一個飯局,聊天時,老友南回憶起小時候的事。
南出生在一個小鄉(xiāng)村,兄妹三人,家中生計都靠父母開的鹵菜店維持。南是村里第一個高中生,南爸南媽一度希望他還能成為村里第一個大學生。高二時,南受《古惑仔》影響,總想著出去混社會,成績一落千丈。高考前的預選,他落選了。預選是當?shù)氐耐琳?,為了保證升學率好看,應屆考生如有1000人,只有預選考入前300名,才有機會參加高考,剩下的700人只能獲得一張畢業(yè)證。
周末,南回家把結(jié)果告訴了南爸南媽。他說得云淡風輕,但沒想到,對于父母來說,天塌了。
兩天后,南媽來到學校。南感到很意外,南媽問他,能不能再努力一下,求求班主任。南表示,絕對不可能,并強調(diào):“不考大學沒什么,可你去找他,會讓我丟臉?!?/p>
南媽沒理他,一路打聽,找到了班主任的宿舍,宿舍樓就在教學樓對面。南媽帶著12個鹵好的豬蹄,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夜幕降臨,她輕輕拍班主任的門。
“誰?。俊?/p>
“我是南媽?!?/p>
“你回去吧,預選的事沒商量?!?/p>
“您開開門?!?/p>
班主任沒開門,南媽拍門的聲音越來越大,她本來站著,后來跪著,滿校園都傳遍了。南聽到消息,趕到教師宿舍,他本想責怪媽媽,但看見跪著的媽媽,不由得心酸起來。他說:“媽,我們走吧,不要這樣?!?/p>
沒想到,這時候,門開了,班主任站在門前,與這對母子對峙。圍觀者眾,班主任沒看他們,拿起地上裝著12個鹵豬蹄的塑料袋,直接扔下樓,扔出一條拋物線。
南說:“那一刻,我不再覺得我媽讓我丟臉了,我也不想和班主任打架,我只是覺得我讓我媽受了委屈,我一定要變得有出息,用我的出息向班主任討回他給我媽的侮辱?!?/p>
南沒去領高中畢業(yè)證就南下打工了。他做過快遞員,送過外賣,在一家工作室做最基礎的文字工作,從打雜到執(zhí)筆,到獨立完成作品,后來成為網(wǎng)絡文學大神,他花了15年。
現(xiàn)在,南媽的鹵菜店成為許多讀者打卡留影的網(wǎng)紅地兒。
去年,高中同學聚會,南來了,班主任也在。南原以為自己會質(zhì)問班主任,當年為何那樣對自己和媽媽。沒想到,班主任主動向他敬酒:“你父母還好嗎?”已為人父的南不知為何,報復的心淡了,當年的班主任也是個年輕人啊。
南作為同學中唯一的名人,被起哄買了單,他大醉而歸。原來,那12個豬蹄最大的意義不是刺激他報復誰,有出息了給誰看,而是讓他發(fā)現(xiàn)父母極力想保護他、成全他,卻已經(jīng)力不從心,他必須站起來,保護自己、成全自己,保護他們、成全他們。
“我到現(xiàn)在都不吃豬蹄?!蹦险f,“那天,我突然長大?!?/p>
小雙摘自《時代郵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