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味鄉(xiāng)愁

李劍虹

有一句在滇地民間流傳極廣的俗語：“通海醬油祿豐醋，新興姑娘河西布”—講的祿豐醋是云南老百姓公認的土產(chǎn)名優(yōu)品牌，祿豐醋不僅是滇菜烹飪的當家調(diào)料，還蜚聲省內(nèi)外和東南亞等國家。

滇中“恐龍之鄉(xiāng)”祿豐出產(chǎn)優(yōu)質(zhì)醋。據(jù)史料記載，祿豐醋始創(chuàng)于明朝天啟年間，至今已有400多年的歷史。祿豐醋選用優(yōu)質(zhì)糯米為主要原料，工藝古樸，品質(zhì)優(yōu)良，口感獨特，酸中透香，醇厚回甜，含有人體必需的16種氨基酸，是明清以來民間和官府烹飪的必備調(diào)料。明崇禎年間，官拜東閣大學士的王錫袞（祿豐籍）將“祿豐醋”作為貢品帶進宮廷，深受皇家青睞。此后，直至清康熙年間，祿豐醋均為宮廷御廚用醋，有著“味香色濃，經(jīng)久不變”之美譽，清康熙年間祿豐醋被《云南府志》列為名特優(yōu)產(chǎn)品，聲名遠播。

隨著茶馬古道的興盛，聰明的云南人還發(fā)明了一種祿豐醋的便攜式方法—將潔凈布匹放入醋缸之中，待浸透醋液后，將其撈出晾干，稱之為“帛醋”，將其打包，祿豐醋便隨著茶馬古道走向四面八方。要用醋時，剪下一塊醋布，放入清水碗中化開，就可得到一碗奇香撲鼻的正宗祿豐醋。祿豐“帛醋”，大概要算是中國和世界上最早的便攜式調(diào)味品之先驅(qū)了。然而，樹大招風，祿豐“帛醋”的名聲越來越大，一些善拍馬屁買官鬻爵的官員就想把“帛醋”逐級進貢給皇上，幸虧當時的祿豐縣令公正剛直，愛民如子，深知如果祿豐“帛醋”逐級進貢成為慣例，會讓祿豐黎民百姓貢賦加重，痛苦不堪，于是向上謊稱“帛醋”系謠傳，向下控制過多生產(chǎn)“帛醋”，獎勵生產(chǎn)液體香醋，這才讓祿豐百姓躲過增賦加稅劫難。

祿豐人釀醋和吃醋極為有名，在云南民間有無醋不成味之說。古代滇地把釀醋的人叫“醋家”，滇地對祿豐人有“祿豐香醋”的敬稱。由于滇中人嗜醋如命，有人把祿豐稱為醋鄉(xiāng)。在民間，就有了一些調(diào)侃祿豐人的笑話，說滇中山鄉(xiāng)人選女婿，除了家有寶箱紅柜子，還必須廚有醋壇子。聲名遠播的祿豐醋還有一個極具意蘊的戲說：成昆鐵路上奔馳的火車，從平緩的元謀壩子駛進高山峽谷里產(chǎn)醋的祿豐境內(nèi)，就連發(fā)動機和火車輪的聲音都變成了“吃醋不窮、吃醋不窮、吃醋不窮……”。

祿豐醋中，祿豐香醋亦極為有名，是一種極具代表滇味的傳統(tǒng)名醋，具有外觀紅棕、體態(tài)澄清、香氣純正濃郁、入口酸味柔和、回甜醇厚、久不變味的特點。至今已有四百多年歷史，是走出云南久負盛名的傳統(tǒng)名產(chǎn)。祿豐香醋從泡米、發(fā)酵、攪拌等各道純手工工序與技藝均精湛嚴酷?，F(xiàn)如今，祿豐香醋不但是云南省祿豐市特產(chǎn)，還是中國國家地理標志產(chǎn)品。

此外，祿豐土產(chǎn)的小姨妹梨醋、酸木瓜醋，醋色澤棕紅，酸味綿軟，香氣濃醇，回味鮮甜;高山彝族的米醋、梅子醋等鄉(xiāng)野民醋也具有極為突出的民族地域特色，是滇中高原百姓心目中的家鄉(xiāng)寶，是滇味烹飪的不二調(diào)味品。素有滇味涼菜第一品牌的“滇味大拼盤”，就必須用祿豐醋等滇味調(diào)料來調(diào)味增鮮。那遍布云嶺城鄉(xiāng)的涼米線、凉卷粉、豌豆涼粉、雞豆涼粉、涼拌食品等小吃，只要澆上祿豐香醋與芝麻、核桃、花生、蒜汁、蔥花、姜末、甜咸醬油等調(diào)制而成的佐料，吃一碗，鄉(xiāng)愁無盡，爽??！那一股醋意親情味道撲鼻而來，四季更替，用醋養(yǎng)生，美味入腹，溫胃暖心，祛熱解乏，讓憂悶的心情變得陽光明媚。

天南地北，漂泊流浪，身在異鄉(xiāng)，起居飲食里有我綿綿不絕的鄉(xiāng)愁，我的鄉(xiāng)愁永遠定格在難以割舍的濃濃醋味里！

紫 ?蘇

紫蘇這個名字，聽起來多像個彝家美少婦，真正見到它，卻發(fā)現(xiàn)像個少女，面色潮紅的少女，情竇初開，正是懷春的年紀，于是，血脈僨張，往上走，才有了紫紫的臉龐。

滇中高原的故鄉(xiāng)的山野溪畔，紫蘇很常見，在樹林邊，溝頭上，阡陌旁，在盛夏里長成一團紫，如雨后的紅霞。紫蘇的個頭并不高，葉面卻很闊大，中間的顏色稍稍有些金粉色，所以，說它是個待字閨中打扮自己的彝家少女一點也不為過。

我第一次接觸紫蘇是幼年時分，跟隨爺爺去山間放牧，在山野里玩耍嬉戲、瘋狂亡魂的時候，被不知名的臭蟲叮了一口，奇癢難耐，爺爺就地掐了幾片紫蘇的葉子揉碎，抹在傷口上，一團紫色覆蓋了我的皮膚，一縷清香充斥了我的鼻孔，肌膚之上，涼涼的，如越冰的小蛇往肌膚里鉆，那癢瞬間就止住了，浮腫不多時也消了。自此以后，我對這個“紫霞仙子”尤為喜歡，連根挖回家放在盆里養(yǎng)，在墻角，它長成茂密的一片，如火燒云落在我家院子里。

紫蘇性溫，是很好的中藥材。傳說，紫蘇的藥性發(fā)掘者是神醫(yī)華佗。有段時間，華佗在河邊散步，見一水獺不停地吞食魚類，水獺吃魚不是細嚼慢咽，而是囫圇吞棗，連同魚鱗一起下肚。不多時，水獺的肚子脹得鼓鼓的，有些消化不良的癥狀，而每當這時候，水獺就會在岸邊吃一些紫蘇下肚，不一會兒，就消停了。華佗通過觀察，每次水獺吃魚后都會吃一些紫蘇，于是，得出了紫蘇溫補散寒的藥用價值。后來，華佗還把紫蘇和魚一起烹調(diào)，做成了味美的紫蘇魚。

其實，紫蘇從昔日至當今都是彝鄉(xiāng)藥膳中的?？?。有一道菜叫涼拌紫蘇，深秋來吃，覺得很舒服。還有紫蘇稀飯，能夠健胃解脾，還能預(yù)防感冒風寒，補充多種維生素，很好吃。

提起紫蘇，不僅想起高中時期的一個女同學，在縣二中，她與我同桌，終日臉蛋紫紅，有好事的大師兄送她綽號“紫蘇”。紫蘇成績很好，是全年級的文科尖子生，但高考失利，后來終歸是與省重點大學無緣，只考了個師范?？茖W校中文專業(yè)。我在云南大學大三那年，紫蘇送了我一本書，瓊瑤的《紫貝殼》。那時候，正是瓊瑤大紅大紫的時候。那是我第一次讀言情小說，后來，還被其中的情節(jié)深深吸引，以至于不敢再讀，唯恐耽誤學業(yè)。說這話，已經(jīng)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前幾日下班，擁擠的街道上，遇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定神一看，不就是“紫蘇”嗎，她的臉蛋不再紫紅，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些許逃不開的痕跡，電車的后座上，一個扎著馬尾的女孩，四五歲光景吧，臉蛋也一樣的紅，和當年的“紫蘇”一模一樣。

這是鮮活在記憶中的一團紫。從遙遠的《詩經(jīng)》和《本草綱目》里走出來，走進民間，走進很多人心靈的土壤里，萌芽，抽枝，開出鈴鐺一樣的花朵，那是不可忘卻的記憶土坡上一只紫色的音響。

責任編輯：余繼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