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雨》短評

曹暢洲 盧秉瑞 舒吾 石凡 賈若萱

曹暢洲：小說充滿了浪漫氣息：圣潔的劍，彌漫的雨，籠罩全文的血與暗，形成了作者獨有的美學氛圍。作為小說的主人公，“她”始終沒有出現姓名，然而卻又在各個角落彰顯著自己生存的證明：對劍主人時刻不斷的追尋、僑作男兵立下軍功卻依然無法抵消罪名、對與小衙內的婚姻的不甘與反抗……種種強有力的生存動作，與那個沒有姓名的“她”形成強烈張力，更加突顯了在這漫長的追尋中，人的生存境況所經受的消磨。這樣的消磨，最終成為仇人早已死去的“無”的終點，也成為小說結尾時那柄如玉寶劍的瞬間腐化。于是，這把從未殺過人的劍、與那個殺人無數的她的生命間，形成了難以說清的共生關系。劍與人、恨與空、時光與拷問，它們互相纏繞，無從解釋也無法回答，只能在“白色的橙花與柳絮”中，漸消漸隱，又年年紛落。

盧秉瑞：《劍雨》是一篇很有真真風格的小說，她很善于運用物象來營造小說情節(jié)需要的場景和氣氛，小說長短句和標點符號的使用也很有節(jié)奏，而且她在這篇小說中的語言也很貼這樣一個模糊了時間背景的劍客故事，讀的時候會很自然地跟隨作者進入那個動蕩又孤獨的世界，張弛有度的敘事也緩解了小說時間跨度大情節(jié)多帶來的緊湊感。小說像是一個“∝”形的結構，棄劍離去之人不知去向何處留下災禍，拾劍之童負劍出走成為一代劍客，守劍成土的劍客發(fā)現劍本就是自己留下，然后攜劍離去留下祥和平靜，并不是我們在小說中常見的閉環(huán)或循環(huán)結構，而是在短暫交點后走入時間裂隙的另一個可能。也許更像是一個垂垂老者給自己譜寫的結尾，童年一次好奇引發(fā)的連鎖反應讓事情到達無可挽回的局面，她將所有罪責攬下，甚至一切歸為自己的宿命，在她希望的那個結尾里，雖然時間流逝，村莊遷徙衰敗，聽劍客傳奇故事的孩童們早已不在，只剩橙花柳絮，但或許對于劍客來說，那才是她的魂牽夢縈。

舒吾：真真的文字似乎有種天生的通感之力，在閱讀的一瞬間，文字立刻在腦海里轉為畫面，進而風聲雨氣一并襲來，鐵銹、血氣和柑橘的清甜隨著敘述亦撲面而來。與開頭的全村被屠的懸念一起，使讀者墜入了刀光劍影的世界之中。然而后文并不像常規(guī)故事那樣抖開真相，而是隨著人物的成長與行動，復仇的魅影在慢慢淡卻。結尾之處，鏡子中間顯現出女主人公一直尋找的劍主人的形象時，讀者早已了然于心。最核心的部分不再停留在人物的身上，而變成了那逝去的、永不可追的時間。至于真正的現實和正義到底如何？已不得而知，人的記憶和靈魂，猶如那把一直在尋找主人的司徹劍一樣，在時間的滋養(yǎng)之下，變換了最初的面貌。唯獨不變的，只有那隨著柳絮和橙花香味靜靜流逝的時間。

石凡：《劍雨》這篇小說有一種奇情，一個女孩背著劍匣尋找一生，最終發(fā)現自己就是劍的主人，在這一瞬間，劍也迅速老去，像是一個武俠故事，但重點卻不在打打殺殺爭奪輸贏上，比武俠顯得更浪漫更虛無。我讀這一類小說比較少，只能簡單談一下自己的感受。從寫作的角度看，感覺如果要把文本處理得更文學化一些的話，可能有兩個方向：一種是寫得更抽象，更疏離一點，把過于偏現實或者生活化的部分去掉，增加作品的空靈感，讓故事里的每一個人物每一個情節(jié)都充滿隱喻性，比如余華的《鮮血梅花》;另一種方向可能是嘗試和現實世界建立更多的聯(lián)系，讓故事中人物的想法、欲望、痛苦更復雜更真實一些，讓主人公的困境不僅僅是作者設給她的，也要是讀者可以與其建立共鳴的關于人生的更真實的困境，比如《臥虎藏龍》或者《東邪西毒》。

賈若萱：《劍雨》是一篇找尋式的小說，父母雙亡的主人公，背著劍匣尋找屠村仇人——自然，它擁有一個武俠外殼，但內里卻是經典的找尋復仇模式，貫穿于全文的線索十分清晰，在詩性的長句敘述之下，娓娓道來。這是真真的處女作，第一次讀就略感驚艷，沒有把作品與作者對上號。我喜歡這篇小說的氣息，我想這種氣息是語言營造的，對字詞的講究、句子和句子之間的排列、斷句的方式，形成了較為明顯的個人風格。敘述過程中，有幾次打亂了時間順序，先讓故事往前走，然后再往回撤，增加了一部分的懸念，等到最后結束時，那個劍匣打開，冷冽的劍拿出，在指尖化為烏有，至此，懸念結束，人物的悲劇性也由此顯現：終其一生尋找的人就在鏡中，而鏡中的只有自己，那么這一切是否有意義？這一刻，我仿佛聽到了作者的詰問，這個隱藏于外部的敘述聲音令我心頭一緊，也打開了通往小說意義的入口。

【作者簡介】曹暢洲，生于1991年。上海作協(xié)會員，魯迅文學院第三十九屆高研班學員，現就讀于中國人民大學創(chuàng)造性寫作專業(yè)碩士班。作品散見于《花城》《長城》《青年文學》等雜志，著有短篇小說集《失意者酒館》《久病成仙》等。

盧秉瑞，1999年生，內蒙古人。本科畢業(yè)于廈門大學，現就讀于中國人民大學創(chuàng)造性寫作專業(yè)。

舒吾，原名郭玉瑞，95后。山西文學院簽約作家，中國人民大學創(chuàng)造性寫作研究生在讀。有小說若干散見于刊物。曾任 《黃河》 編輯、高校創(chuàng)意寫作教師。

石凡，山西人，生于1994年。本科畢業(yè)于清華大學建筑學院，現就讀于中國人民大學創(chuàng)造性寫作專業(yè)。

賈若萱，1996年生于河北保定。作品散見于《人民文學》《中國作家》《青年文學》《湘江文藝》 《中華文學選刊》《長江文藝·好小說》等刊物。著有短篇小說集《摘下月球砸你家玻璃》，曾入選2017年度河北小說排行榜，獲第六屆西部文學獎、首屆《湘江文藝》雙年新人獎?，F為河北文學院簽約作家，晉中信息學院創(chuàng)意寫作教師。

責任編輯 / 顧拜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