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詩境內外感受大局子林場

夏寒

深秋，我們幾位詩人以及媒體的朋友一同來到了地處燕山北支脈七老圖山脈核心地帶的克什克騰旗大局子林場。那是個一直令人神往的地方。那里層巒疊嶂的大山，是京津及華北地區(qū)天然的生態(tài)屏障;那里氣候濕潤，草木茂盛，是西遼河上游的西拉木倫河發(fā)源地。正是這北方大山的雄渾，草木的茂盛和流水的多情，使那里構成了良好的生態(tài)體系。動植物的多樣性，可以詮釋林場的自然環(huán)境，雖是深秋，卻依然讓人迷戀。這使我想起了俄羅斯作家阿斯塔菲耶夫筆下的秋：

“斑駁的葉/絳紅色的野薔薇/灰蒙蒙的灌木叢被鳥兒啄過的紅莓果閃耀著火花點點/落葉松脫落的針葉枯萎蒼黃/山麓下田野的土地光禿裸露/黑油油的，一望無際/時光如流，為什么？為什么？”

阿斯塔菲耶夫當然寫的是俄羅斯的秋天，但此情此景又怎么不是大局林場子秋天的真實寫照呢？誰又能說，這不是一種美？當然，這種美的背后，離不開大局子林場幾代領導與職工的不懈努力。我似乎從清晨閃亮的露珠里，看到了他們曾經(jīng)在植樹造林中灑下的汗水，那昂首挺拔的落葉松似乎就是當年那些林業(yè)工人奮斗的吶喊，在風中回蕩，在雨中飄搖……

一夜雨聲涼到夢，漫山遍野送秋來。雨后的深秋，是多情的。秋風起，秋雨滴，從筆尖生出無限詩意。當“無邊落木蕭蕭下”，許是飛舞的樹葉在訴說一些什么嗎？我又仿佛看到，飛逝而去的時光在一片片落葉里停留。

曠野，鳥群不約而同躲進巖壁的縫隙?？葜∪~，窺視著我們的足跡。野外似乎只有一種呼吸，一種心跳……秋雨的甜言蜜語，滋潤著樹木的瘦骨，我從山間的溝谷中，聞到了秋雨滴落的氣息。此刻，搖曳的紅葉，在枝頭上提著燈，為唐詩宋詞引路，我看見了紅葉的內心，珍藏了秋的承諾與誓言，暗藏憂傷的火焰，吐著靈動的光，難道是在等待我的蒞臨嗎？

范仲淹曾經(jīng)寫下“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的詩句，我一直在猜想，倘若他當年置身大局子林場的話，會不會把詩句改為“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綿，山間云霧翠”呢？

這個蕭瑟的季節(jié)，走在寂靜的林中，踩著綿軟的簌簌落葉，無需任何言語，也可以與大山交流。

大局子林場的秋天是多彩的、飽滿的、豐碩的，凌厲的秋風吹落片片黃葉。也許有人會發(fā)出“秋風秋雨愁煞人”的感慨，而我卻感覺秋天是那樣的凄美。凄美，則是非同尋常的美，它所倒出的是對人生的深刻體會、感受，以及深刻的內涵，其中更多的是人生的哲思。

沿著窄窄的羊腸小路拾級而上，視野變得越來越開闊。極目遠眺，深秋的北方，陽光穿越樹梢，把枝葉染得透亮，徜徉在林海，使勁兒地嗅聞著、陶醉著，整個人仿若走進了童話的世界。秋風瑟瑟，枝葉翩翩，原來北方的深秋，竟是這般的富有魅力。

湛藍的天空上面飄著朵朵白云，蠻荒的溝壑、山崗被那秋霜洗黃，杜甫的“長風吹白茅，野火燒枯?！?，寫的是深秋原野的景象，我覺得他筆下的蒼涼之美，正是大局子林場的鏡像反映。

劉禹錫的《秋詞》曰：“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彼钦f，自古以來，文人墨客都悲嘆秋天蕭條、凄涼、空曠，而他卻感覺秋天遠遠勝過春天，秋日天高氣爽，晴空萬里，一只仙鶴直沖云霄推開層云，也激發(fā)他的詩情飛向萬里晴空。其詩氣勢雄渾，融情、景、理于一爐，不僅僅表現(xiàn)出秋天的生機和素色，更多的是一種高昂的精神和開闊的胸襟，唱出的那曲非同凡響的秋歌，留下的是一份難能可貴的精神財富。

途經(jīng)的原野，一片片落葉松，一簇簇白樺樹，一片片枯草地，以及楓樹、柞樹等等，它們或隨風搖曳，或伴雨而立，構筑成一幅幅濃墨重彩的畫卷。此時此刻，在我的心上，全然就是流動的風景，更是飄揚的詩意。

我喜歡在落葉的枯黃里尋找春天的蔥綠，我喜歡在枯干的枝丫上細心地搜尋著希望的重生。

秋風有情，搖動樹枝，沐浴著秋風，就像走在詩里。走在林間，茫茫林海像多彩的夢，與我的心境極其相吻，徐徐翻閱每一寸陽光，每個毛孔都可以釋放出盈盈的笑語。

看，殘葉飄落，任秋風撩起沉睡的記憶。林海蒼莽，原始的風情任風吹雨打，斑駁的陽光作證，這里演繹著原始的自然。這個深秋，當寒風掠過臉龐，隨著秋風飛向那遙遠的天際，永遠掩埋于落葉的塵埃中。

當我們駕著越野車，鉆進茂密的林間，沿著車轍深一腳淺一腳地爬向山頂，站在大局子林場高峰的望火樓上，望著雄鷹在藍天翱翔，我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年少時在林區(qū)那美好的過去，憶起那些與草木相伴的時光。而此時此刻，又無疑是“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呀！

沿著兒時的記憶，一路向上登攀，一直攀爬到深秋的頂峰，想起了那些無憂無慮的歲月，想起了和小伙伴攀爬上枝頭采摘水果的快樂時光。背靠著連綿起伏的群山，在山頂，看到山的外面還是山，山巒俊秀巍峨，從山腳到山頂，長滿了各種各樣耐寒的樹木花草，時常有很多小動物在樹叢中奔跑跳躍，采摘著野果，那副不驚不擾的樣子，很是可愛。雖已是深秋，山里面依然有顏色艷麗的花朵在盛開，叫不出名字，卻從兒時的記憶里一直綻放到現(xiàn)在，依然那樣清新和脫俗，那樣充滿著對生命的執(zhí)著。

深秋的清冷與寂靜，有風低吟著悠遠而寧靜的憂傷。涼風陣陣，讓這大山都沉浸在凄美中，而我的心也盡情地感受這份遠離繁華喧鬧的曠野之美。漫步在茫茫無際的林海，心里就沒有緣由地向往著這一片多情的土地，向往這里的空曠和寧靜。

居住在深草叢中的鳥雀，三三兩兩地鳴叫著，飛過來落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眨著好奇的眼睛，莫名地打量著眼前的不速之客，然后又和伙伴們嘰嘰喳喳地交流著一些什么，它們好像心里并不排斥這位與他們素昧平生的來訪者，很友好地在我的身邊飛起又落下。我蹲下身，伸出手，想撫摸那一襲柔軟的羽毛，卻被它們笑著鬧著躲開了。然后又落在了不遠處的枝頭上，那里有它們的伙伴，那里是它們生生世世賴以生存的家園。

深秋的林場，空氣中到處彌漫著一種混合的成熟的氣息。感受那種氣息，有草木的芳香，有沁人心脾的那種足以漫卷整個秋天的自然的清香。秋的味道，使我心里充斥著一種不忍和不舍。這使我聯(lián)想到，一粒種子從春天的萌芽，到夏天的成長，又到秋天的成熟，像一個人從年幼走向蒼老，躲不開的宿命輪回。

喜歡大山，那挺拔的脊梁，像極了北方人的性格，豪邁、威嚴，大氣磅礴，站在山巔上，風兒在耳邊不停地呢喃，聲聲低語仿佛在訴說著久遠的從前。

葉落去了，帶著曾經(jīng)的美麗去了，它還會再回來嗎？那些落葉，有的躺在書本里成為書簽;有的走進照片里裝點美麗;有的成了畫家筆下的素材;還有的隨北風去了遠方。

清晨，白樺林在一夜秋雨的敲擊下，悄然一片空蕩。遠山，生出幾分離愁。一筆流年，寫不盡過往。

此刻，伏于案前，思緒停留在顫抖的筆尖，漫無邊際地飄蕩，飄過落花時節(jié)的雨聲，飄過斷橋春夢的意境，飄過勞燕紛飛的魂斷，飄過林海茫茫的繁榮，再一直飄進寧靜的夜晚，一顆心徘徊在寂靜里，飲著醉意。

憑窗遠望，山色蒼茫。無需太多的筆墨，一半繁盛，一半蒼涼，我的眼睛被我的心蠱惑，凝神屏息，那心靈的家園，是魂靈棲息的芳草地，以至于我浮想聯(lián)翩，興致盎然。

大局子林場，秋意濃落葉黃，滿季的滄桑欲穿秋水的寂寞，讓人滿腔惆悵。枝頭上，殘葉迎風。夕陽，在苦思冥想茫茫林海的無邊蒼涼。斜陽，從樹枝間灑落下來，樺樹枝頭殘葉的離愁一如風的訴說。究竟訴說了什么呢？或許，這首詩可以作答：

秋光灑進林間，在夢的枝頭編織歲月

夏季的綠色，被擰成了多彩的絢麗

在一片荒原托起悸動，一縷暗香

在泛起的林濤內外，延長了連綿起伏的山脈

我拾起一片落葉，就像十面埋伏的風

抓住了舊時光。蘊藏的生機，復活了秋天

白樺枝頭托起一個愿望，一如夢想

懸掛的一片片黃葉，在風中搖曳著渴望

歲月的空白處，赤裸裸地彰顯著季節(jié)的哲思

殘葉，在秋風中顫抖。脫落的痕跡，依然在沉吟

鳥兒，在護林員的視線里自由飛翔

卻依然不愿離開，這一片茫茫原野！99E6A340-68E6-46EE-890E-FBDAF45A48E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