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草編織技藝在現(xiàn)代纖維藝術中的創(chuàng)新應用

蘇歡秋 唐春明 黃春燕

摘要：本文以云南地域火草編織工藝的形式與種類為研究路徑，對其背后的民俗文化內涵及工藝特性進行了橫向對比性分析，并嘗試在纖維藝術表現(xiàn)的思維路徑下以設計扶貧的方式提出對傳統(tǒng)民間手工技藝活態(tài)持續(xù)發(fā)展的探析。

關鍵詞：花草編織;纖維藝術;創(chuàng)新

火草屬甘草本植物，學名為鉤苞大丁草，其葉片背面自然生長出的毛絨纖維因易燃的特性，故當?shù)孛癖娫诠艜r采摘后將其搓捻成線，在石頭上用鐵火鐮與石頭反復敲擊摩擦產(chǎn)生火花后用這些茸毛纖維搓捻成的線當火引，而得“火草”之名，此亦鉤苞大丁草在民間的俗名?；鸩菰谥参飳W視域下是生長于森林坡地或喀斯特地貌特征環(huán)境下的純野生植物，春季萌發(fā)新芽，葉片數(shù)量一般在5——12片之間，或獨棵或群棵生長，冬季葉片自然凋落，完成一個近半年的生長周期?；鸩萑~片背面附著著交織有序的茸毛纖維，用手搓捻可成均勻細致的線繩，具有一定的任性，色度白凈，因此，火草生長區(qū)域的民眾經(jīng)過采摘清洗后將其搓捻成線并織造成衣，起到護佑身體免受傷害及防寒防凍的功效。據(jù)云南文山丘北縣文化館現(xiàn)存館藏資料記載，明朝初期在云南文山州丘北縣境內就有壯族婦女在山上采摘火草，狀語稱為“滿尾”的一種功能與棉花相似的防寒避濕植物，她們用火草編織火草衣被以抵御寒冬。唐朝云南《南詔通記》載：“南詔國民及彝族羅婺人喜采野生火草，有火草布，草葉三四寸，蹋地而生。葉背有綿，取其端而抽之，成絲，織以為布，寬七寸許?？伸萑』?，故曰火草。”火草編織在 2014 年入選中國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具有典型的民族民間藝術特征，其編織工藝的特色明顯，就目前中國地域僅有云南文山丘北壯族、云南曲靖馬龍縣馬鳴鄉(xiāng)咨卡彝族、云南大理鶴慶縣彝族白依人（支系）、四川德昌縣南山鄉(xiāng)杉木溝村傈僳族、云南麗江永勝傈僳族及彝族支系它留人，本文基于對云南境內主要的火草種植及編織區(qū)域進行實地田野調研，對每一個區(qū)域火草編織工藝的工藝特性、編織種類及用途、工藝存在狀態(tài)等基礎性信息進行搜集和整理，在此基礎之上，嘗試將其工藝特色與現(xiàn)代纖維藝術相融合，一方面尋求火草編織更多的創(chuàng)意產(chǎn)品設計轉換的可能性，另一方面拓寬現(xiàn)代纖維藝術的材料延展性及工藝創(chuàng)新度，同時也在傳統(tǒng)民族民間工藝與現(xiàn)代藝術、現(xiàn)代生活美學形態(tài)擴展及應用方面建立可適、可行的參照路徑。

一、云南石林彝族撒尼支系火草編織工藝及特性分析

2005 年，石林撒尼人火草織布技藝被列為昆明市第一批民族民間文化保護名錄;2017 年入選第四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代表性項目名錄，以前，火草布是石林彝族撒尼人生活中重要的日常用品，人們利用火草纖維織造火草褂，工藝上經(jīng)歷采摘、清洗、撕葉捻搓、晾曬等基礎材料處理程序后，再進行紡線、導線、整經(jīng)穿綜入筘后在兩綜兩躡（躡，即織機的腳踏板）的織機上進行織造，兩綜兩躡的手工織機是石林彝族撒尼支系特有的火草編織工具，其高度以撒尼人民居建造的高度作為參照，一般在建筑外立面的房檐下制作和擺放織機，一方面借助建筑的房梁受力，另一方面解決自然采光的便利，其中也體現(xiàn)出撒尼人遵從自然生態(tài)的民族智慧。相較于云南其它留存有火草編織技藝的地域來說，石林彝族撒尼支系在火草編織過程中不摻雜其它材質，使用純火草纖維搓捻的線材完成整件衣服的織造，這與其它地域采用苧麻與火草線融合織造形成了本地域的工藝獨特性。

云南石林彝族撒尼支系火草服飾款式主要以長袖、短袖、短褂 等幾種款式為主，其中無袖對襟短褂最為普遍，其款式造型最為便于人們勞作，同時又兼具一定的保暖功效，石林彝族撒尼支系的火草褂在前胸均用火草布縫制2-4個口袋，便于人們盛裝隨身的小件物品，這也是無袖火草褂的便利之處，因此無袖火草褂成為當?shù)孛癖娮顬槠毡榈姆椏钍健ｉL袖的火草衣一般為斜襟右衽款，一般由當?shù)匾恍┯幸欢ㄉ矸菖c地位的男性穿著，例如村里掌管各項事務的人，或者從事宗教活動的畢摩。以服飾款式限定穿著人群的現(xiàn)象在石林彝族撒尼人及其他少數(shù)民族聚居區(qū)域較為常見，其原因主要體現(xiàn)在服飾材料的不易得，火草屬于野生自然植物，每年7——9月為最佳采摘時期，其余時間無法采摘，同時，火草背后的原生纖維會在火草采摘后迅速進入干枯狀態(tài)，因此，要想獲取韌性最佳的火草纖維，必須在采摘后盡快完成清洗及晾曬程序后將其搓捻成線，否則纖維干枯后很難將其從葉片上剝離，亦無法紡織成衣，基于火草這一特性，人們每年獲取制作火草衣原材料的時間非常有限，也直接影響每年火草線的產(chǎn)量，加之火草野生的特性，每年的采摘量隨著環(huán)境氣候的微妙變化也沒有固定的數(shù)額，進一步推動了石林彝族撒尼支系人們制作火草衣對款式的限定。少即稀缺的原理也從側面反映出用料較多的長袖火草衣由支系里重要的人員或畢摩穿著，以此來彰顯人與人之間地位與民族文化角色的差異性，這是火草衣在民族文化內涵方面發(fā)揮的功用。

云南石林彝族撒尼人制作的火草衣材料單純，經(jīng)緯線均使用火草線織造，因火草纖維中富含的蠟質，形成火草布緊密結實的工藝特征，在日常穿著中可以防風防雨，亦能解決撒尼人外出勞作時口渴飲水的臨時器皿功能，滴水不漏的火草布透漏著云南石林彝族撒尼支系的火草編織工藝較高的人文情懷與手工價值，在機器化和化纖材料廣泛使用的大環(huán)境下，火草衣原料的純原生狀態(tài)及高情感手工制作更能體現(xiàn)出其背后的民族文化認同感。

二、云南大理鶴慶縣六合鄉(xiāng)彝族白依支系火草編織工藝特性分析

白依人自稱來自蓮瓦塔魯，蓮瓦為地名，在今寧蒗縣境內;塔魯為族稱，與永勝縣六德彝族鄉(xiāng)它留人的“它留”一樣。在語言與民風民俗中鶴慶白依人與永勝它留人在承傳方式與表現(xiàn)途徑上有很多相似之處，學者認為他們是同一個民族中最親近的兩個分支。在民族文化認同上白依人支系對自然、祖先和本土存在崇拜的民俗物象，他們對祖先懷有深厚的感情，對傳說中的蓮母老祖每年均有多次紀念、祭祀活動，比較重要的有立夏節(jié)朝朝霞山活動，認為這是蓮母老祖率領族人初入鶴慶的一個落腳點。在大理鶴慶縣六合鄉(xiāng)，在特定的民俗活動中青年男女會斜挎一個麂皮制作的皮包，搭配勤勞聰慧的白依婦女巧手縫制的火草衣，舉手投足間無不透露著白依人對自己民族文化的認同與崇尚。

白依人制作火草衣的周期從盛夏草木最為旺盛的時間開始，他們非常善于利用上山放羊及農(nóng)忙插秧的閑暇順手采摘火草葉，在火草葉集中成熟的時間，他們也會背上背簍帶上干糧徒步翻山越嶺遍尋火草葉的身影，隨著近些年社會對火草及火草編織成品工藝價值的認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并購買火草線、火草衣，無形中加大了對火草原材料的需求，人們對火草采摘的數(shù)量不斷攀升，曾經(jīng)遍地易得的野生火草葉也出現(xiàn)越來越難采摘的景象，往往翻山越嶺一整天也僅僅只有少量的收獲?；鸩莶烧貋砗蟀滓廊诵枰M最快的速度將其用溪水沖洗掉火草背面纖維上附著的泥土與雜物，然后將其堆放在陰涼處晾干，用白依人自己編織的竹籮筐盛裝陰涼到合適濕度的火草開始進行剝離纖維搓捻成線的工序。看似簡單的搓線工序也有諸多技巧，先是用手掐掉葉子的一頭，輕搓出一點纖維起點，然后用右手拇指將纖維線頭在大腿上上下搓捻，一片葉子搓捻完成后需要將線頭無縫連接到下一片葉子的纖維部分，就這樣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采摘的全部火草葉全部搓捻成線，時效一過，火草葉背面的纖維就會干燥易碎，很難搓捻，所以每年火草葉采摘回來后，白依人會交替到親戚鄰居家?guī)兔Υ昴砘鸩菥€，談笑風生間即用最快的時間完成火草線的搓捻工序，也無形中增強了族群凝聚力。搓捻成線的火草在繞成紗錠織布之前還會用大米或青包谷（玉米的一種品種）發(fā)酵3-5天，磨成漿水后將火草線在漿液里浸泡，以增加火草線的白亮以及軟化效果。白依人制作的火草衣會選擇苧麻作為經(jīng)線，火草線作為緯線，這樣織造出來的火草布因為苧麻的良好韌性而具備了可多次清洗依舊不變形的特征，這也是火草布混紡編織的一種形式。

白依人傳統(tǒng)的火草布有三種：第一種叫“匹亞時”，這一種是最普通的，是縫制生活裝用的;第二種叫“目旺鋪”，是孝布，用來縫制孝服;第三種叫“目旺閉”，主要用來縫制裝糧食的大口袋，據(jù)老人講，“目旺閉”以前也有用來縫制褲子的，現(xiàn)在都沒有人織了。

火草衣的款式也有三種，分別叫“匹亞抓”、“匹亞都”和“匹亞波”?！捌喿ァ毕耖L袍，豎領，從左領向右肋斜襟，需系腰帶，腰帶以下的部分形成前擺后擺兩塊，長度及踝，這個款式比較莊重嚴肅。“匹亞時”和“目旺鋪”都可以縫制這款衣服，穿上它一般需配以麂皮挎包。

“匹亞都”實際上就是火草衣褂子，穿著較為方便，對襟，無扣。

“匹亞波”是孝衣，送葬時披，款式跟生活裝相似，只披不穿，不系腰帶，衣領為黑色，在后背上還縫上一塊約五六寸見方的黑布，但這一塊方黑布只縫合上下左三方，右邊不縫合，方黑布的正中間再綴三個呈“丫”字形的海貝。

在大理鶴慶六合鄉(xiāng)彝族白依人支系的民族習俗中，火草衣也發(fā)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新娘出嫁前就需要準備多件火草衣，在新婚當天送給丈夫、夫家的父母及丈夫的兄弟姐妹，在白依人嗩吶樂《拜堂調》的伴奏下，他們會舉行隆重的的贈衣儀式，南方父母會著新娘贈送的火草衣待客，新郎和伴郎托著火草衣，由婚禮總調度“提調”主持，按輩分一個一個地送;接受火草衣服的人，穿上火草衣后，要列隊到嗩吶樂隊、茶官、廚子等服務人員面前亮相。從火草衣的質地和縫工就可以看出新娘子能不能干、手巧不巧?？梢哉f，火草衣是新媳婦在夫家親戚朋友中的第一次亮相，印象好壞全看贈送的火草衣的質地和縫工的好壞。按規(guī)矩，新娘還要送給伴郎一截火草布，用來在伴郎手臂上扎一朵花;贈送給月老的是一個小的火草布縫制的旱煙口袋和一截火草布作腰帶;贈送給“提調”的一截火草布也是做腰帶。每個白依支系的女孩在結婚前就需要花費大量精力在火草采摘、編織及縫制成衣，一種植物就以這樣溫潤的形式融入一個民族的古老文化，成為這個民族休憩相關的重要一份子。

隨著近些年對火草工藝價值的認可與肯定，火草纖維制作的成品價格也逐年上升，但原材料野生天然的屬性成為了火草工藝發(fā)展的瓶頸，既是一個難題，也是一種際遇，一方面，一些科研機構與產(chǎn)品開發(fā)公司也開始了人工種植火草的試驗發(fā)展，推進了火草這一野生物種人工種植的各種可能，另一方面，筆者借助纖維藝術的切入點，通過對纖維的置換、多元纖維重構與融合創(chuàng)新等形式，對火草纖維進行了不同形式的材料試驗與形式創(chuàng)新，以文化創(chuàng)意產(chǎn)品及家居飾品的形式讓火草纖維的獨特性得以較好的彰顯，同時在纖維藝術的創(chuàng)作中增加了纖維表現(xiàn)的材料的廣度與深度。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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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文為云南省教育廳2020年大學生創(chuàng)新訓練項目的階段性研究成果，立項時間2020年，項目等級為國家重點項目。

作者簡介：蘇歡秋（2000—），女，云南昆明人，云南藝術學院設計學院產(chǎn)品設計專業(yè)，在讀本科學生，研究方向：產(chǎn)品設計。

唐春明（2000—），女，云南昆明人，云南藝術學院設計學院產(chǎn)品設計專業(yè)，在讀本科學生，研究方向：產(chǎn)品設計。

黃春燕（2001—），女，云南昆明人，云南藝術學院設計學院產(chǎn)品設計專業(yè)，在讀本科學生，研究方向：產(chǎn)品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