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憶母親

劉萬軍

母親給我的，不僅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她那淳樸善良隱忍頑強(qiáng)的品格，就像火炬一樣，溫暖并照亮了我的人生之路。

母親離我而去，已經(jīng)有100多天了。這100多天里，我多次夢見她，都是哭醒的。我知道，就是流再多的淚，母親也回不來了。任勞任怨的母親，用她樸實無華、堅韌頑強(qiáng)的一生，譜寫了一代農(nóng)村婦女平凡而又偉大的人生之歌。

母親是一個勤勞善良的人。從我記事時，母親早出晚歸，總有操不完的心，干不完的活，一身疲憊地回到家，來不及換衣服，還要給我們生火做飯。即使生活難以為繼，已經(jīng)到了吃上頓沒下頓的時候，也從沒聽母親嘆息過一聲，沒聽母親說過一句抱怨的話。樂觀堅強(qiáng)的母親，總是把苦水裝在心里，笑意寫在臉上。也許是她從小就吃多了苦的緣故，在她眼里，只有熬不住的苦，沒有過不去的坎。正因為她的這種信念，困難在她面前，最后都紛紛倒下。常言道，兒多母苦，這句話，用在母親身上，最合適不過了。家里五個孩子，母親的辛苦可想而知?？杉词谷兆釉倏嘣倨D難，母親還是堅持讓我們讀書。她常對我們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只有好好上學(xué)，將來才能做一個有用的人。正是受母親“讀書為上”的思想影響，我從小就喜歡看書，到現(xiàn)在還一直保持著這個習(xí)慣。

母親心靈手巧，學(xué)什么會什么，在左鄰右舍是出了名的。小時候，家里五個孩子的衣服，幾乎都是母親在煤油燈下一針一線親手做的。記憶中最深的，是母親用各種顏色的布做的方塊書包，漂亮極了。上面繡了字和小動物圖案，非常好看。背著母親繡著“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的書包上學(xué)，我別提有多開心了。母親雖然只上過三年學(xué)，卻認(rèn)識不少字，靠的全是自學(xué)。在村里做婦女主任時，母親跟一個上海女知青很要好。女知青是學(xué)醫(yī)的，母親就跟她學(xué)會了打針，接生和一些簡單的醫(yī)療保健知識。后來在村里派上了大用場，不說別的，單是接生，母親就接生過十幾個孩子呢。

樂于助人的母親，不管村人有什么困難，只有能幫得到的，都會盡力去幫。記得小時候，經(jīng)常有討飯的上門，那時盡管家里也缺吃少穿，可母親寧可自己少吃一點(diǎn)也要省一口給討飯的。母親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誰家沒個難處？能幫就盡力幫一把吧。還記得有一次，村里有戶人家來了親戚，到我家來借面。本來家里就夠一天的面了，約好第二天去磨坊磨面的?？赡赣H二話沒說，就把面借給了那個鄰居。那天，我們一家人吃了一天的煮土豆。像這樣幫助他人的事，母親不知做過多少次。

父親去世后，家里的重?fù)?dān)就落在了母親一個人的肩上。十多年里，母親風(fēng)里雨里，萬般艱辛，操碎了心，累壞了身，最終讓五個孩子都成了家，立了業(yè)，還帶大了他們的8個孩子。長期的操勞加上省吃儉用、營養(yǎng)不良，母親過早地透支了健康，身體每況愈下，得了好幾種慢性病。這之后的差不多二十年里，母親的身體時好時壞，各種病痛紛紛纏身，但母親以她頑強(qiáng)的毅力和樂觀的心態(tài)，一次又一次地從死神手里掙脫出來。記得一次住院時，醫(yī)生看完片子后，十分吃驚。我知道，她是想，以片子上的嚴(yán)重程度，母親早應(yīng)該不在了，怎么還能撐到現(xiàn)在。其實，早在幾年前，另外一家醫(yī)院的一個老醫(yī)生看完母親的胸片后，也同樣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我不知道，是母親對我們幾個孩子博大深沉的愛，讓她有了超乎尋常的生命力，還是母親常年吃素信佛感動了上天？如果是感動了上天，那為什么又讓母親在有生之年吃那么多苦，承受那么多病痛的煎熬呢？

母親走了。我心中最至愛的人離我而去，從此陰陽兩隔，永無相見。母親走了的這100多天里，我神思恍惚，內(nèi)心空空落落?？匆娤衲赣H一樣年齡的老太太，心頭就忍不住哀痛，那要是我的母親該多好??！我甚至怕看見或聽見“母親”“媽媽”這樣的字眼。以前總想著等有空了，就回去多陪陪母親，可就是想的多做的少。哪里知道，孝心是最不能等的?，F(xiàn)在，母親走了，我才真正體會到“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和份量。

母親走了。同千萬個農(nóng)村婦女一樣，母親的一生平凡而又偉大。平凡得如同她親手種植的白楊樹，偉大的又如同家鄉(xiāng)依村矗立的祁連山。母親給我的，不僅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她那淳樸善良隱忍頑強(qiáng)的品格，就像火炬一樣，溫暖并照亮了我的人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