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雅魯藏布江沿岸的開闊地

王革留

一

云在高山之巔

云飛走了

整個世界融入藍(lán)色之中

枝頭空蕩

連一片葉子都沒有

我看見了——

我心的樣子

二

山，水

半坡上的灌叢

精心修飾的羊群

兩邊的麥浪

花朵星星點點地綻放

透著些許紅暈

淺淺的葉子

遮住了眼睛

使目光碎成斑駁的一片

逐漸變得微黃

并且殘留著夏季

像孩子的笑容，慢慢地掬起

消失于無形

三

漫步河畔

什么是我們

期待的

像風(fēng)掠過大樹的頂端

葉子發(fā)出的響聲

像溪水奔流

一路曲折

只為了飛濺的夢想

失落之間

未來，一定是驚喜的偶遇嗎

我們

向南，向北

向水

四

最大的水來自哪里，無從考證

天崩地裂式的席卷

無論誰都只能接受，滌蕩

甚至天空也吐出了石塊和沉渣

那撕心裂肺的瞬間來自

白色的寂靜

來自最深的沉默

但是現(xiàn)在，這一切

只是簡短的記載

看到的是沉寂的沙灘

聽到的是空谷的回聲

最后一個自言自語

守著寧靜的水面

等待重新吐出的葉子

五

對面山坡上的土撥鼠

它向我瞭望，注視著我

它注視著我

像是期盼

又像是

等待

對面山坡上的土撥鼠

俯下身

揉了揉眼睛

站起

又向我瞭望

我們似曾相識

六

內(nèi)心溫柔的縱欲者，藝術(shù)家

從他們自己構(gòu)筑的世界中走來

以他們悄悄的憂傷

沾染你的思想

僅僅從篇幅和形式上的完美

就足以改變你對事物的判斷

可是，在我的內(nèi)心

我已經(jīng)探尋出了一種

更加完美的創(chuàng)作方式

沉默的符號，空白的紙頁

黑夜里擱淺的風(fēng)……

在想象和存在之間無限豐富和廣闊

而那個在轉(zhuǎn)經(jīng)路上悄悄消失的藏族女子

她堅信靈魂向上

如今她的詩歌輾轉(zhuǎn)在來路

在巨大的柏樹下，湖水旁

獨自吟唱

飾著碩大的耳環(huán)

骨制的項鏈

蠟染的裙裾

一件披風(fēng)裝飾整個生命

微笑清甜，目光澄澈

一閃而過的勇氣，隨著燦爛的黃昏

逐漸變得堅強(qiáng)

可她卻在冬日的寒夜守著內(nèi)心的執(zhí)著

不倦地書寫著自己的文字

并賦予它們快樂的生命

七

有時，我們在時間的一側(cè)

看著陽光，品評春色

雍容，平靜

偶爾有些倦意。有時

我們在時間的另一側(cè)

流動著記憶和思想

深邃，寬闊

難以描述

更多的時候，我們在這一切之外

在時間的入口處

各自珍惜的面孔

排隊等待

依次的石頭

八

一年一度的桃花

為了它們的果實，不辭辛勞

那芬芳的甜蜜啊

在空谷中

伴著不息的水聲

靜靜的葉子按照自己秘密的紋路

它總是在風(fēng)中閃爍其詞

它想要表達(dá)的是它所掩蓋的那一份陰影嗎

還是這盡情吐露的短暫的芬芳

而當(dāng)它脫離枝頭

離開時間的時候

仿佛它正好獲得了永恒

九

去年的風(fēng)箏

隨著秋天漸漸升高的云

飛走了

孩子們依然在剛剛收獲了的原野上

翹首凝望

十

那些傳遞靈魂的鳥啊

它們飛翔在虛無之中

遍嘗內(nèi)心自由的快樂

在更加廣闊的寂靜里

湛藍(lán)的背景，圓弧的軌跡

展現(xiàn)隱秘而光滑的撫慰

盡情渲染

在風(fēng)的牽引下四面的方向變幻著

而假如風(fēng)不來

靈魂是否融化

是否悄悄迷失于季節(jié)的束縛

在痛苦的思想深處

落日的余輝即將浸沒的枝葉

河流，碎石

沿著隱藏著的細(xì)密紋理

向下，到達(dá)預(yù)期的樹木

在布滿星星的天宇下，在那里小憩

山影仿佛流動的細(xì)沙

整齊排列的巖石潔凈且光滑

戛然而止的生命，

它是否高高塔架上站立的一只虛無的鷹

它是否寂靜深處突然傳來的一聲清脆的鳥鳴

徘徊于時間的隧道

他是否在眾神的行列中

手中緊緊握著的桃花

微微顫動的枝葉

他是在抵達(dá)羽毛的瞬間

看到的面孔嗎

上升，上升，直達(dá)

生命的高處

它在即將到達(dá)時折斷了記憶

折斷了累世的牽掛

仿佛植物，仿佛水

在這里

在透明的寂靜中呻吟

責(zé)任編輯：次仁羅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