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宏
花枝招展的春姑娘像一陣風,剛帶走春天里趕趟兒的桃紅柳綠,初夏的陽光便迫不及待地灑在尚沉浸在迷人春色的人們臉上,夾著些許燥熱卻清新的味道,把粉色的季節(jié)魔幻般地帶進充滿希望的大自然。
土地里,褪去青色的苕菜轉眼間便收斂了紫色的小花瓣,結出成串的小豆莢兒。那鼓鼓囊囊的小豆莢兒已能明顯感覺出里面成排的飽滿的果實,頗有些分量。小時候,我和小伙伴最喜歡剝下苕菜籽,裝在用秸稈做成的“吹管槍”里,當作“子彈”。然后,互相追逐到適當距離,用嘴將“吹管槍”里的“子彈”“呼”的一聲猛地射向對方,以示射擊。雖說這種射擊倒也沒什么危險,但倘使“子彈”被射在臉上,或脖子上等裸露部位,卻也能讓人感覺到被螞蟻咬噬的麻痛。如此,追逐與被追逐的雙方便多少透出些許游戲的輸贏來,盡量躲閃,以防“子彈”射向自己。于是,孩子們在空地、路邊盡情地撒歡兒,倒也平添了幾許初夏的動感。
這時節(jié),花謝,花也會盛開。比如,隨處可見的梔子花,一改“人間四月芳菲盡”的春去寫照,悄然露出潔白的六瓣花片。梔子花是大氣的花種,好種養(yǎng),單折些枝條插在富水的田埂、地頭、院落,便會大大咧咧地鮮活起來。
梔子花極香,香到濃郁撲鼻那種。清涼的初夏早晨,經(jīng)過一夜孕育,小院便滿目皆是盛開的香噴噴的梔子花,在錯落的枝丫上高高低低、層層疊疊地繁盛著,爭香斗妍。好美的小姑娘便不勝歡喜地摘下幾朵,用縫衣裳的細線拴成了串,懸掛在胸前紐扣上,走起路來花串左右搖晃,人便精神起來,任花香伴著自己一整天,好不愜意。不過,家庭主婦更喜歡將摘下的梔子花用線纏繞成一簇,掛在床上的蚊帳一角,留待夜來,伴香入眠。
田野里一眼望不到邊的麥穗兒,趁著這初夏要緊的時光,齊刷刷地換上了金黃色的盛裝。一陣夏風拂過,田野里泛起一波又一波金色的麥浪,仿佛童話般夢幻的波瀾,著實逗人高興。麥穗兒都耷拉著沉甸甸的小腦袋,似乎在無聲地告訴辛勤勞作的人們:你們辛苦啦!快來收割我們吧,這是你們的勞動回報?。?/p>
幾場夏雨過后,郁郁蔥蔥的竹林盤便魔術般生出一簇簇、一團團肥嘟嘟的蘑菇。邀約小伙伴提上竹籃,沿著幽靜的林盤小道,刨開雜生的野草叢,像小傘,像紐扣,像鍋蓋……黃色、褐色、白色的蘑菇便顯露出來。菌蓋兒像鮮嫩的豆腐,表面覆蓋著一層又薄又滑的黏液,手摸上去黏黏糊糊的,新鮮得恰到好處。菌腿兒渾圓厚實,顯得粗粗壯壯,十分惹人喜愛。一手用鐮刀插入蘑菇根部連泥土一起輕輕撬起,另一手用兩指夾住蘑菇腿兒拔出蘑菇,小心翼翼地放入竹籃,像拾到寶貝一般,生怕一不小心摔碎了。如此半天下來,輕而易舉收獲滿滿一竹籃蘑菇。于是,大家嘻嘻哈哈滿載而歸。顧不得尋思蘑菇種子從何而來,只沉浸在初夏時節(jié)大自然饋贈的喜悅之中,迫不及待拿回家一飽口福。
夏雨后的竹筍拔地而起,吸引來成群結隊的貪吃嘴—筍子蟲。筍子蟲學名叫“竹象”,是多半呈黃褐色的甲殼蟲。長長的堅硬嘴喙像鋼釘一樣刺進竹筍咬食,被它咬食的竹筍斷頭折梢,枯萎壞死。所以說,筍子蟲也是竹子的害蟲。于是,捉筍子蟲便也成了這時節(jié)有趣的事兒。筍子蟲似乎有些愚笨,不像“丁丁貓兒”(蜻蜓)那般靈性,一有動靜,便“哧溜”飛得無影無蹤。即便你把旁邊一起吃筍子的搭檔捉了,另一只只當沒事兒一般,仍然兀自將嘴喙插在筍子里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頤,頗有些旁若無人、一心享受的意思。
捉來的筍子蟲折斷一節(jié)小腿,將大腿管插在竹枝上,筍子蟲便張開翅膀不知疲倦地“嗡嗡嗡”,原地飛翔打轉,煞是有趣,大人往往以此逗樂小孩兒。
有的小伙伴會將捉來的筍子蟲用柴火燒了吃,類似于現(xiàn)在的燒烤。據(jù)說,奇香味美。我卻是沒吃過的,緣于筍子蟲丑陋的外形,心生抵觸而拒之。
邂逅花開花落、聆聽蟈唱蛙鳴……“一朝春夏改,隔夜鳥花遷。”短暫而曼妙的初夏時光,讓希望和快樂在這粉色的季節(jié)里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