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頌

陳習兵

生在20世紀70年代，在父母的呵護下，我的生活波瀾不驚。我和房前的那棵梨樹共同陪伴，共同成長。不過我的界面寬一點兒，接受著文化的熏陶，而梨樹呢，每天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接受大自然的洗禮，我的企盼也長在那里，我的希望也在那里落地生根！

從小植下來的勤勞就在骨子里生根！農(nóng)村的家庭普遍如此，房前屋后種幾棵果樹，給生活添些情趣，三五年后開花結(jié)果，是何等的享受！

父母托人找了些樹種，房前的一片空地就成了一片果園，那里種植著我的歡樂，還滋生了我的夢想。多年以后，我還懷念那一片果園。園中有橘樹、桃樹、柚子樹、紅棗樹，有荔枝樹、龍眼樹，但老家的氣候不適宜，荔枝、龍眼只長樹干，挺拔向上，但不結(jié)果，湮沒了我很多的念想?，F(xiàn)在又種了梨樹，這果園便充實了起來，就像我們兄妹三人，大哥出息多點兒，繁忙;妹妹不喜讀書，出路迷茫;我雖跳出了農(nóng)門，生意忙。果園經(jīng)過多年的培育改造，內(nèi)容越來越豐富，我喜歡在園子里漫步怡情，或者在園子里讀書陶冶心性。

我喝著家鄉(xiāng)的水長大，梨樹也喝著父母的勤勞成長，我愛家鄉(xiāng)的一草一木，就像梨樹的思想一樣在園子里依靠生存。

我是典型的湘人的兒子，梨樹就像我的陪襯、我的親人，我漸漸有了歡樂、憂愁，梨樹在果園里能感覺到嗎？

1992年，我在《中國青年報》舉辦的征文比賽中發(fā)表了第一篇文學作品，并且入選《中國當代青年超短文學精萃》一書，編輯部還邀請我去雜志社進修，但家庭經(jīng)濟拮據(jù)，我把這個念頭埋藏了起來，和我家鄉(xiāng)的味道一起，在果園里醞釀！

那一年梨花也悄悄爬上了枝頭。梨花打尖了，像生活的錨激起的一片白色的浪花！梨花雖然單薄、稀疏，略顯寒磣，但點燃了我希望的起點，我只是等待機會，蓄勢待發(fā)，從困難的家庭開始。

1995年高中畢業(yè)，我的出路在何方？我的腦子里還是一片空白，簡單的、樸素的梨花白！

我努力學習，入了黨，想去部隊大顯一番身手，多渴望蓋了市武裝部的鮮紅大戳兒的通知書發(fā)到我手中。想著，盼著，我的心里一陣梨花盛開，情難自禁，故園的梨樹也挺感動人的，歡欣鼓舞著我，露出些眉目，便努力綻放，我想象梨花開放應該是這樣子的，這竟是我從小擁在骨子里的梨花魂！

一個盼望的開始，也有一個盼望的結(jié)束。那一年我的夢想因視力稍低沒有成行，就像四月的天空下了一場梨花雨。我的高興隨著那片梨花飄遠，我的淚水如梨花帶雪，但也無可奈何。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可幾天后，我站在梨樹前，端詳著梨樹，我的心宛如梨樹般鎮(zhèn)靜！

母親用愛安撫了我，我感受了梨花的溫馨，植物也有生存環(huán)境的競爭??！我往寬處想，很快恢復了平靜。這莫名其妙的人生啊！

所謂出路，走出去才有路。不久，機會又來了，母親的一個娘家姐妹的女兒在廣州工作，通過她可以介紹我去廣州謀份工作，但介紹人要收幾百元介紹費，賺錢不容易，改革開放剛開始，去哪里都難，何況窮鄉(xiāng)僻壤的農(nóng)村，怎么走出去，我的心里像梨花一樣白茫茫一片，怎么也不能靠自己走出去，只能找點兒好處給人家，人家也要付出的，就這樣自我安慰了一次，我還是要感謝我的表姐，我心中的梨花隱約又綻放了一次，我想梨花也會理解我的。

出遠門的那一天，我踟躕于梨樹下，發(fā)誓不干出些成績永都不回來，我向著梨樹立了誓言，梨樹也促我圓夢。

經(jīng)過幾年的拼搏，我憑借著自己的聰明才智，做到了公司領導層，待遇也越來越好，管理著一家大型公司，而且在廣州擁有了另一半，收獲了美麗的愛情，我的意念給梨樹捎回了一封信，我想園中的梨花肯定又笑開了花。

我是衣錦還鄉(xiāng)的，那幾年我在廣州混得風生水起。我也是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一趟老家，看看父母親，出來時孤獨一人，回老家時多帶了一人，我的至愛阿軍，我的身旁便有了梨花護體。正巧梨花也開了，她的熱情是對我最大的歡迎。我永遠難忘，母親就站在梨樹下看著我進家門。是我推開了季節(jié)的門，趁梨花綻妍的日子回來的。趕日不如撞日，和梨花撞了個滿懷，我想梨花也不會嫌我冒失，但母親的鬢邊添了些白發(fā)，好像梨花貼滿了頭，我多了些失落。父親也一樣，頭上的梨花多了，我的腦子里都是梨花的影子，“梨園弟子白發(fā)新，椒房阿監(jiān)青娥老”。

風兒吹拂，梨花跳躍著、舞蹈著，銀光閃閃，這是人間最純凈的色彩！

一別幾年，還是果園情深！帶著濃濃的鄉(xiāng)情，我輕輕走近，好像什么東西勾著我的魂，梨花的美太純粹！隨風搖曳、輕舞飛揚的樣子美不勝收，熱烈地對我打著招呼，我癡癡地望著，望著虬曲的枝干上靜靜開放的潔白，“芙蓉如面柳如眉，對此如何不淚垂”。

人生易老，滿頭青絲變白，沒有梨花白的輕盈，但年輕時受過的苦無法形容！而努力換來的成績不會是白紙一張，我感恩父母。

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斜陽何事近黃昏，不道人間猶有未招魂。

銀箋別記當時句，密綰同心苣。為伊判作夢中人，索向畫圖影里喚真真。

—納蘭性德《虞美人》

這滿樹的梨花，一簇簇，一叢叢，挨挨擠擠，雪白雪白的花骨朵兒，像一團團小雪球掛滿枝頭，素衣飄飄，清香陣陣，令人心曠神怡，舒服極了。

如果不是為了生活，如果不是為了“孔方兄”，我肯定舍不得離開我家梨樹的，誰會放棄這人間的極品和身邊的親情？誰會放棄心中的中國夢？

人生的道路上，有追求的人心態(tài)永遠最年輕！像梨花一樣，永遠最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