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到塵埃的青春擺渡：兩個少年徒手摘光

長島冰茶

青春大好的少男少女，男孩的爸爸貪污入獄，女孩的爸爸殺了媽媽。他們相遇后，是一起墜落，還是抱團向上？且看他們的選擇——

同病相憐：渾小子愛上不良少女

15歲以前，葉驊的人生可謂順遂，父親是國企中層領導，母親是事業(yè)編。從小到大，他沒有受過苦。15歲那年，葉驊爸爸因為貪污罪進了監(jiān)獄。經查，他貪污了三十多萬，至少要判刑三年。親戚朋友都驚呆了，葉驊奶奶直接暈了過去。

當然，最震驚的是葉驊媽媽。她一向勤儉持家，連好一點的衣服都很少買。葉驊奶奶中風癱瘓多年，都是葉驊媽媽親自照顧，因為長期勞作，落下腰痛的毛病。這一次，她被老公狠狠傷害了。因為他貪污的錢，都花在了一個叫肖雨的情婦身上。在檢察院門口，葉驊見到了肖雨。肖雨長得挺好看，外號“交際花”，據(jù)說有好多男人爭著為她花錢。

葉驊爸爸入獄后，葉驊媽媽立馬辦理了離婚手續(xù)，開始馬不停蹄地相親，不到兩個月就嫁人了。葉驊木木地跟著媽媽，搬進后爸的家。

葉驊后爸是老師，前妻早逝，沒有孩子。他經常說葉驊是“拖油瓶”，說各種難聽的話擠兌葉驊。很快，葉驊媽媽又生了一個孩子。新的家庭和小嬰兒占去她大部分精力，對兒子的委屈視而不見。

由于無心學習，葉驊的成績斷崖式下降。中考的時候，他只考上了市里最差的一所高中。探監(jiān)時，葉驊爸爸得知了兒子的近況，一個勁地說對不起。他哭得眼睛紅了，葉驊卻涌起報復似的快感。

葉驊高中的班里有幾個初中同學，沒多久，葉驊爸是貪污犯的話就在班里傳開了。加上成績不好，同學們都看不起他，老師也懶得管。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節(jié)公開課。有人要來聽課，但教室里的凳子不夠，正好少了一把。眼看領導馬上要來，班主任脫口而出：“葉驊，你去找個地方上自習，別在教室里待著了，把凳子空出來?！比~驊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默默地離開了教室。

后來，葉驊聽見同學閑聊，語氣充滿鄙夷：“那個葉驊呀，就是廢物一個。不然全班那么多人，為什么就把他趕出去？”“龍生龍鳳生鳳，他爸爸那樣，他能好到哪里去？”葉驊全身血液凝固，卻不敢上前辯駁。他心里想著：只要一畢業(yè)，就遠遠地離開這座小城。

高一下學期，老師給他們調了座位。一個叫余小茉的女生成了葉驊的同桌。她跟葉驊一樣，對學習沒有絲毫興趣，總在上課的時候偷看小說。

每次考試，她總是班里倒數(shù)第二名，葉驊倒數(shù)第一。老師把她“發(fā)配”到葉驊旁邊，也是絕配。

剛開始，兩人幾乎沒什么交流。

直到某天數(shù)學課，年級主任在教室外面巡查各班聽課情況。眼看主任遠遠走來，余小茉卻依然低著頭打盹兒，葉驊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順便拿課本蓋住她放在桌上的小說?？吹嚼蠋熥吡耍嘈≤圆欧磻^來，羞澀地沖葉驊笑了笑。

“感謝葉大俠救我一命，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嗨，區(qū)區(qū)小事不足掛齒?！比~驊模仿她的語氣。

從那之后，兩人漸漸熟絡起來，時不時幫對方“打掩護”。由于粗心大意，葉驊經常把文具落在家里，要用的時候只能找余小茉借。而余小茉偏偏喜歡上課咬筆，把2B鉛筆上咬得滿是牙印。

每次拿到她的鉛筆，葉驊故意露出嫌棄的表情，說：“余小茉，你是屬耗子的吧？看這筆都被你咬成啥樣了？”余小茉臉漲得通紅，伸手就要把筆搶回來。葉驊把筆攥得死死的，故意不讓她得逞。

到了高二，他們順理成章成了情侶。余小茉的原生家庭更為不堪。她媽出軌，她爸一氣之下把她媽殺了，被判了無期徒刑。她無父無母，只能跟著奶奶一起生活。好在余小茉的奶奶有退休金，可以維持祖孫兩人的日常開銷。

用余小茉的話說，倆人一個比一個慘，以后想考軍校警校都過不了政審。葉驊笑了笑，說以自己的成績，考個好大專都困難，哪敢去想什么軍校警校。

看著他沮喪的樣子，余小茉輕輕地握了握他的手。

學渣逆襲：低到塵埃的青春擺渡

余小茉雖然成績不好，長得卻很清秀，學校里很多男生都暗戀她，其中包括隔壁班的校霸。得知葉驊跟余小茉在一起之后，校霸隔三岔五地找葉驊麻煩。因為不想惹事，葉驊上廁所都繞著他們班走。

一天晚自習結束，一群高高壯壯的男生把葉驊堵在路上。葉驊雙拳難敵四手，很快被摁倒在地。

“不許動我男朋友！”一個瘦小的身影擋在了葉驊身前，是余小茉。她像一只護崽的老母雞擋在葉驊前面，雖然自己也怕得發(fā)抖，卻還要朝著對面吼?！岸冀o我滾，誰敢動葉驊一根寒毛，我弄死他?！毙０噪m然收了手，卻對葉驊更加恨之入骨。

一天中午，葉驊正在打水，頭上突然挨了一記板磚。隨著一陣頭暈目眩，他直挺挺地栽在了水房的地上。班主任把他送進醫(yī)院以后，給葉驊媽媽打了好幾個電話，卻沒有一個是接通的。

葉驊一邊縫針，一邊聽著手機那頭傳來的忙音。打到最后，老師煩了，問葉驊家里還有沒有別的人可以出面。葉驊想了想，鬼使神差地說了“大姨”。

他爸爸剛出事的時候，很多親戚朋友跟他們斷絕了往來，可大姨一家卻比原來對他更好了。表哥比他大幾歲，還時常帶他出去看電影。

半小時后，葉驊看見大姨出現(xiàn)在急診室里。一見葉驊，她就焦急地喊：“小驊，沒事吧？你頭上的傷是怎么弄的？”大姨當了半輩子的高中老師，很快就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決定幫葉驊轉學。

由于大姨和姨父都是一中老師，轉學手續(xù)很快辦完了。可葉驊很不開心。一中是市重點，出過很多高考狀元，他是個學渣，哪里跟得上一中的教學進度？更何況，一旦轉學就不得不跟余小茉分開。

聽說有親戚要把葉驊帶走住自己家，葉驊后爸很高興，嘴上不停說著“孩子讓你費心了”之類的話。葉驊媽媽雖然沒表態(tài)，表情卻明顯松快了許多。

如同葉驊預想的一樣，在新的學校里，他壓根兒跟不上老師的進度，每天上課除了發(fā)呆就是睡覺。大姨和姨父都很著急，輪流抽時間給他補課。

高二下學期的期中考試，葉驊像往常一樣考了倒數(shù)第一。最慘的是數(shù)學成績，只有九分。姨父是一中的王牌數(shù)學老師，親外甥考成這樣，自然特別沒面子。大姨忍不住爆發(fā)，把葉驊罵了一頓。

“葉驊，你就要上高三了，應該想想怎么努力?？偛荒芟衲惆忠粯?，活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爛人吧？”“不許說我爸！”一股無名火沖上腦門，葉驊拿起書包甩門而去，轉了三趟公交來到余小茉家樓下。

兩人相擁在一起，說什么也不愿分開。當時葉驊身上只有十五塊錢，便領著她去了附近的奶茶店，點了一杯最便宜的珍珠奶茶。

“葉大俠，好好學習，別天天想著玩。我還等著你出人頭地，回來娶我呢！”余小茉古靈精怪地說。葉驊心虛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怎么，你不愿意？”“不是不愿意，是我這垃圾成績，上哪兒出人頭地？”余小茉臉色變了，狠狠擰了一下葉驊的胳膊?！吧缦N蟻當有鴻鵠之志。男子漢大丈夫，你就不能有志氣一點？”

她拎起書包，氣沖沖地走了，全然不理會身后的呼喊。百無聊賴下，葉驊又找了家網吧開始打游戲。大姨找到他的時候，都快急瘋了，一見面便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可打完，她又抱著葉驊哭了?！靶◎懀阋浅隽耸裁词?，我可怎么跟你媽交代??？”葉驊愧疚地低下頭。那天晚上，他起來上廁所，隱約聽見大姨和姨父在說話。

姨父勸大姨：“十七八歲的男孩子，哪有不沖動的？你也是，批評孩子就批評孩子，扯他爸的事情干什么？”大姨嘆了口氣，語氣滿是懊悔，“要不是一時氣急，我也不會那么說。小驊這孩子，本來成績挺好的，要不是出了那檔子事，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p>

葉驊心頭一熱，從那天起，他決定，再也不跟大姨對著干。大姨漸漸接受了他成績不好的事實，開始到處托人打聽春季高考的消息，想給葉驊報個好一點的大專，學個熱門專業(yè)。

然而，除了大姨，還有人不允許葉驊躺平。

高二暑假，余小茉突然在QQ上跟他提出分手。她寫了很長一段話：“早戀影響學習，希望我們好好努力，等考上大學再決定要不要在一起?！?/p>

葉驊以為她喜歡上了別的男生，所謂的“要學習”不過是分手的借口。他去找以前的同學問，同學說：“哪來的其他男生？你不知道嗎？小茉的奶奶去世了?！彼忠淮闻艿接嘈≤约覙窍?。余小茉穿著校服，頭發(fā)凌亂，手臂上還掛著挽紗?！靶≤?，你還好嗎？”“嗯。”她眼圈紅了，淡淡地回答，“我姑有時候過來看我，給我點生活費。”

此情此景，葉驊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伸手抱抱她。余小茉卻一把將他推開了。“葉驊，你走吧。奶奶臨終前最后一句話就是希望我考上大學，我不能對不起她。你比我幸運，還有大姨給你創(chuàng)造那么好的學習條件。只要努力，一定可以考上大學的?！?/p>

望著余小茉瘦弱的身影，葉驊忽然覺得，自己該像個男子漢一樣，干點該干的事兒了。

愛的力量：兩個少年徒手摘光

從那天起，葉驊再也沒有去過網吧，還把家里的小說統(tǒng)統(tǒng)賣給了收廢品的大爺。他寫信給小茉：“我會用功讀書考上大學，給你想要的未來。”

高三的生活，沉悶且單調。除了對著書山題海奮戰(zhàn)，葉驊沒有任何愛好。他跟余小茉報了同一個補習班，每個周末可以見面。

葉驊經常給她帶一中的復習資料，小茉也常常把自己的筆記給葉驊。整個高三，他們的交流就只剩下學習。下課以后，葉驊用不多的零花錢給小茉買零食和奶茶，給小茉講蹩腳的笑話。

夜幕降臨，路燈拉長他們的身影，兩人一路聊著未來，忘卻了所有的煩惱。

葉驊的語文不錯，數(shù)學和英語則是短板。老師說過，數(shù)學雖然難，但是只要肯花功夫，一定是提升最快的學科。由于基礎太差，他只能從高一的課程開始復習，對著習題冊每天刷題。

第一次月考，他的成績沖進了班級中游，數(shù)學更是考進了年級前一百。大姨做了一桌子他愛吃的菜，還說要把這個消息告訴葉驊的媽媽。姨父拍了拍葉驊的肩膀說：“你小子行啊，這次進步這么大。說吧，想要什么獎勵，姨父給你買。”葉驊搖搖頭，眼眶一酸。親人的關懷，撫平了他沒有得到父愛母愛的遺憾。他拼了命地好好學習，想用成績換一個更好的未來。

高考結束以后，葉驊回原來的學校拍畢業(yè)照，余小茉也在。那天晚上，班里組織了聚餐。聚會結束，葉驊騎著單車送余小茉回家。路過一個燒烤攤，余小茉嚷嚷著想吃，葉驊停下來。坐在塑料小桌前，葉驊摟住了余小茉的腰。“小茉，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好啊?！庇嘈≤砸贿吢唤浶牡鼗卮穑贿吿蛄艘豢趧傎I的冰激凌。

“那我們填報志愿的時候一定要填一個地方，最好是一個學校。”葉驊囑咐道?！皥笾驹高@種事，你還是要根據(jù)自己的情況來，做出最有利的選擇?！庇嘈≤岳潇o地幫他分析，“誰也不能保證年少的感情就能走到最后。比起現(xiàn)在的戀人，學業(yè)和文憑才是能陪你一輩子的東西?！薄昂?，遵旨，老婆大人。”

余小茉的話乍一聽讓人不舒服，但葉驊知道，這只是一個女生在歷經坎坷后磨煉出來的生存之道。

高考成績出來了，葉驊的數(shù)學和語文都好，奈何英語太差，只上了一所二本醫(yī)科大學。而余小茉也考上了一所?？茙煼?。倆人一南一北，開始了異地戀。葉驊后爸不想出錢供他讀書，各種推三阻四。葉驊媽媽竟也想著讓兒子輟學打工。是葉驊大姨替他把學費交了，還給他按時打生活費。

余小茉申請了助學貸款。兩人過得很難，但因為心中有彼此，葉驊不覺得孤獨。每到寒暑假，別人都在約會，他和小茉都奔波在各種打零工的路上。

大四那年，葉驊考上了天津醫(yī)科大學的研究生。因為不想繼續(xù)給大姨增添負擔，他想放棄機會。小茉已經畢業(yè)，在老家當了小學教師。

她支持葉驊繼續(xù)深造，說會每個月給他寄錢，讓他不要擔心學費。大姨把學費和生活費打在葉驊卡上，說：“怎么能讓女孩子出錢？你要好好對小茉?！?/p>

研究生期間，葉驊有一個同門的小師妹每天都給他買早餐，幫他整理實驗數(shù)據(jù)。葉驊能察覺到師妹對自己的好感。后來五一小長假，他讓小茉到天津找他，并提議請實驗室的所有人吃飯。飯局上，葉驊摟著余小茉，鄭重其事地向大家介紹自己的女朋友。小師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默默低下了頭。

葉驊用這種方式，守護著對感情的忠誠。

單位里也有不少熱心大姐給余小茉介紹對象，可都被她一一拒絕。有人在背后酸溜溜地揣測，說她將來一定會被甩。葉驊知道余小茉的焦慮，拼盡一切地給她安全感。

2021年，葉驊研究生畢業(yè)，放棄了繼續(xù)讀博的機會，進了老家的醫(yī)院。工作穩(wěn)定下來后，葉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專柜買了余小茉最想要的婚戒。

他終于能跟余小茉在一起了。

因為剛畢業(yè)沒錢，兩人的婚禮辦得很簡單。葉驊沒通知媽媽，還讓大姨一家?guī)退Ｃ?。爸爸已經出獄，本想過來喝喜酒，被葉驊攔了下來。

婚禮上，葉驊挽著深愛的女孩，恭恭敬敬地敬了大姨一杯。2021年春節(jié)，葉驊接到媽媽電話，問他能不能回家一趟。葉驊想了想，還是以沒空為由拒絕了。他不恨媽媽，卻也不想原諒她……

編輯/王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