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布
前情回顧
小宇的貓咪采采和楚楚意外失蹤,引發(fā)出了一樁樁離奇的動物失蹤案件。在警方和貓語者尕娜的幫助下,小宇最終在廢舊磨坊的地下洞穴里找回了貓咪,但因此發(fā)現(xiàn)了更多的謎團……
貓語者畢若思大師[1]的口風很緊。她和白貓楚楚進行了三天三夜的對話,卻沒有告訴藍小宇一個字,也沒有對海蒂警長透露半點內(nèi)容。
“雖然救出了一批動物,可是連犯罪嫌疑人的影子都沒見著?!焙5倬L有些焦躁。
“保護好小宇?!碑吶羲即髱熈粝乱痪湓?,便騎著金雕消失在云彩中。
十幾名便衣警察在橡樹街足足埋伏了六個星期。眼看新年臨近,入職不久的威廉有些按捺不住。
“這么久了,什么動靜都沒有?!蓖趯χv機里向警長抱怨。
警長的眼中也有掩飾不住的疲憊。她心里清楚,自從救回楚楚,瓦塔沃省警方就再也沒有接到過一起寵物丟失的報案,也沒有發(fā)現(xiàn)一起意外死亡的事件。莫非犯罪嫌疑人已經(jīng)逃之夭夭?或者在營救楚楚時,他已被埋進了垮塌的地洞里?
無論如何,馬上就要過新年了,還是要慶祝的。不如就此結(jié)案,讓大伙兒放松一下,好好度個假。海蒂警長在案件進度欄里填上大大的“結(jié)案”兩字,然后召回了橡樹街的所有警員。
貓語之謎
藍小宇倒是很享受這段被警察保護的時光。原本要外出采購食物和生活用品,現(xiàn)在只需列一張清單就能搞定。他一走下門前的露臺,就會有便衣警員迎上來。小宇要做的只是伸手遞出一張單子。不多久,單子上的物品就會一樣不缺地擺在門口。
原本一周三次的集訓課[2],小宇也向?qū)W校請了假,一門心思撲在貓語的研究和腦電波的破譯上。
小宇查遍了全球各大圖書館的藏書,檢索了所有的動物研究期刊和出版物,始終找不出多少有價值的資料。他完全沒有想到,貓是和人類如此親密的動物,人類對它們語言的研究卻少得可憐。就連號稱“史上最全”的一本貓語手冊,其中90%的篇幅都集中在分析貓的肢體語言上,而對于貓發(fā)出的聲音,只是極為含糊地猜測了幾個獨立音節(jié)。至于人類耳朵捕捉不到的聲音,比如20赫茲以下、2萬赫茲以上的貓叫聲,則根本沒人提過。
小宇分明記得,尕娜在和采采、楚楚對話時,自己的耳朵什么都聽不到,而腦電波儀和錄音設備都記錄到了復雜的波動。
“人類竟是如此自負!”小宇默默嘆息。
“人類的文明遠遠高于其他物種……完整的語言體系為人類所獨有……”這些在文獻中反復出現(xiàn)的觀點令小宇產(chǎn)生了懷疑。
在查閱資料時,小宇一直戴著那頂繡著花體字母的腦電波帽。腦電波帽與電腦連接,他的所思所感立即觸發(fā)了智能軟件的關聯(lián)學習功能,“一葉障目”“井底之蛙”“管中窺豹”……一系列成語接連跳出。
“這些人類研究者并沒有平等地對待其他物種,”腦電波帽記錄下小宇的思考,“無論是貓狗牛羊,還是鷹雀魚蝦,或者是植物、細菌……他們的標準只有一個——對人有用。科技的發(fā)展助長了研究者的盲目自信,他們忘記了宇宙的浩瀚,完全想象不到文明還會以其他形式出現(xiàn)?!?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23/07/11/qkimagesetgsetgs202201etgs20220101-1-l.jpg"/>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小宇也不敢相信一只貓可以和人交談整整三天三夜。雖然還未破解他們的腦電波,但小宇相信,楚楚和尕娜的談話內(nèi)容,一定遠遠超越了吃飯、睡覺等日常活動。他們的腦電波中,沒有任何兩段波形完全相同。也就是說,他們交談的每一句話都包含著不同的信息。即便是人和人之間的交流,如果不是兩個知識特別豐富的交談者,也不可能組織出那么多新鮮語句,能連續(xù)不停地說上三天三夜。
既然沒有研究資料可供參考,小宇就只能自力更生了??空砝锏男酒m然記錄了采采、楚楚在交談時的腦電波圖像,然而,它們與人類的腦電波圖像天差地別,很難破解。就連尕娜的腦電波,小宇也只能解讀出其中幾個支離破碎的語氣助詞,對于整體內(nèi)容意義的理解幾乎沒有幫助。
一個多月過去了,小宇的研究進展緩慢。
“貓語真的是天書嗎?”小宇無奈地想,“如果能集合全世界的語言學家來分析,如果能在最快的計算機上進行模擬運算,大概能夠搞懂一部分吧。”
其實,小宇對于普通的貓語(也就是被研究者編入《貓語手冊》的那些貓叫聲)已經(jīng)十分精通了。甚至,小宇還能夠從貓的叫聲里分辨出它們的情緒與健康狀況。比如聽起來最簡單的叫聲“ɑ”,如果其中摻雜著“yi”的聲音,表示要吃;如果帶“en”的聲音,表示要玩;要是尾音向“wu”轉(zhuǎn)化并且語調(diào)下沉,就表示不高興;要是發(fā)音部位靠后且向“ɑo”轉(zhuǎn)化,則說明身體不舒服,有點想吐。
小宇記錄下了采采、楚楚發(fā)出各種叫聲時的腦電波,再拿它們和靠枕記錄的腦電波進行比較,然而,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發(fā)現(xiàn)。
“和尕娜交談時出現(xiàn)的那些波形,在日常生活中根本就不會出現(xiàn)?!毙∮钣行┐诡^喪氣,“采采和楚楚的大腦里,一定儲存著很多重要信息。看起來,這些信息和它們平時的叫聲并沒有什么關聯(lián)。那么,秘密一定是藏在那些人類聽不見的聲音里?!?/p>
便衣警察撤離的當天,小宇便急吼吼地坐上校車。
“特魯多大叔,您能在泡泡路1796號停一下嗎?”小宇很有禮貌地問校車司機。
“沒問題?!彼緳C爽快地答應。
在灰石城西區(qū)動物醫(yī)院門前,司機踩下了剎車踏板:“要等你一會兒嗎?”
“不用了,謝謝大叔!”小宇蹦跳著下了車。
暹羅貓煤球早已警覺起來,它跳上了大廳低矮的窗臺,注目觀望。
煤球認得小宇。它沒有像對待陌生人那樣湊過去繞在腿邊嗅聞,而是靜靜坐著,等待小宇靠近。
小宇也懂得貓的禮儀。他先伸出一只手,讓煤球嗅聞一遍,再開始撫摸。煤球則昂起了頭,輕輕頂著小宇的手心,還不時用兩頰去蹭小宇的指尖。
在一番無言的“寒暄”之后,煤球才又端坐下來,像是準備聽聽小宇的來意。
“你一定知道奧杰布瓦人的村子在哪兒?!毙∮铋_門見山,毫不掩飾。
煤球點了點頭。
“帶我去找尕娜,行嗎?”小宇央求道。
煤球搖了搖頭。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她?!毙∮罱忉尩?。
煤球的藍眼睛威嚴地凝視著小宇。幾秒鐘后,它跳下窗臺,向大廳的另一側(cè)走去。見小宇沒有跟上,它又停下,回身看著小宇。
小宇反應過來,煤球是在給自己引路。
茶室里的秘密
大廳內(nèi)側(cè)連著診療室,再依次穿過化驗室、手術室、X光室,進入一間狹小的儲藏室。
煤球輕輕躍起,在貨架后的墻面上拍了一巴掌——一扇暗門無聲滑開,露出一間陳設清雅的茶室。
煤球氣宇軒昂地走進去,在中央的榻榻米上坐下,抬起爪子,沖著吧臺晃了晃。
小宇感到非常吃驚,他跟進去,在煤球的對面坐下。
不一會兒,系白圍裙的土撥鼠舉著托盤顫巍巍走來,在櫻桃木茶幾上放下兩杯貓薄荷茶和一只水晶小盒子。
煤球的鼻尖湊到茶杯上深深嗅聞,細長的黑尾巴不經(jīng)意似的掃上桌面,將水晶盒推向小宇。
盒內(nèi)是一對半透明的小巧耳機。煤球的尾尖翹起,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小宇會意,戴上耳機。那耳機竟似瞬間融化一般,在耳中四散流淌,很快就填滿了整個耳道。
除了有一絲驚慌,小宇并沒有感到什么不適。在一陣驚濤拍岸似的震動之后,他忽然覺得整個世界變得前所未有地喧鬧,就像是從最普通的單聲道喇叭直接升級到了7.1聲道的高保真音響。
周圍的空間里有數(shù)不清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最清晰的那道聲音竟然來自煤球!
它的腦袋幾乎埋進了茶杯里,粉紅的舌頭“吧嗒吧嗒”舔舐茶湯,然而就算在忙著,它還是喋喋不休。
“今天真是倒霉死了,來醫(yī)院看病的全跟我有仇。那個一身卷毛的小泰迪,我上次瞅它就不順眼,這回它更加猖狂,居然對著我的耳朵根兒使勁吼??磥聿晦兜羲鼛鬃ψ用?,它就不會長點兒記性……”
更遠處還有聲音傳來,小宇在房間里四下打量,只看見那只系圍裙的土撥鼠斜靠在吧臺上。
“知足吧您,好歹每天在醫(yī)院里自由自在地晃蕩,有那么多新鮮的面孔瞅著。哪兒像我,在這個連窗戶都沒有的屋里蹲著,十天半個月都不一定能見著誰……”
小宇感到十分迷惑——它們的嘴唇完全沒有開合的動作。
“你們都會腹語嗎?”小宇終于忍不住問了。
土撥鼠愣了一下,瞅瞅小宇,然后拍拍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嘰嘰呱呱地笑起來:“肚子會說話嗎?說一個我聽聽。咯咯咯——我的發(fā)聲部位可不在這里?!?/p>
“好啦,說正經(jīng)的?!泵呵蚧瘟嘶文X袋,甩掉胡須上沾著的茶湯,端坐起來。
土撥鼠知趣地掀起吧臺旁的一塊蓋板,鉆回地洞。
“你找尕娜想做什么?”煤球嚴肅地發(fā)問。
“想讓她幫我破解貓語?!毙∮罨卮稹?/p>
“貓語?你現(xiàn)在完全可以聽懂?。 泵呵蝾B皮地眨眨眼。
“可是,我并不懂得其中的奧妙?!毙∮钣行┚趩?,“還有這個耳機——”
“噢,這個啊——”煤球望向茶幾上的水晶盒,“其實并不復雜。它只是收集了一些人類無法感知的信號,比如超聲波、腦電波等,經(jīng)過幾道處理和轉(zhuǎn)換程序,再輸出為人類的語言?!?/p>
小宇的眼睛亮了起來:“這么說,你們完全有能力和人類交談?”
“我們?”煤球向吧臺那邊瞅了一眼,“如果你是指我和土撥鼠,那可就大錯特錯了。所有的技術裝備都來自物種聯(lián)盟?!?/p>
“物種聯(lián)盟?”小宇從未聽說過這樣一個名稱。
“它的全名叫宇宙原生物種大聯(lián)盟,”煤球舔完杯子里的最后一滴茶湯,直起身來,“有點兒類似于地球上的環(huán)保組織。他們的宗旨是維護每一個物種在宇宙間平等生存的權(quán)利?!?/p>
小宇忽然想起,外婆曾經(jīng)說過,半個世紀前風靡一時的物種公園就是由一個神秘的外星機構(gòu)協(xié)助創(chuàng)辦的。
“或許你的祖先還和他們打過交道呢?!泵呵蛏斐鲆恢磺白Γ谕箨P節(jié)的位置細細地舔。
“既然有這樣的裝備,你們?yōu)槭裁床恢苯雍腿祟悓υ??”小宇很好奇?/p>
煤球的爪腕在額頭上蹭了一圈:“你聽說過‘巴別塔公約嗎?”
“我只知道巴別塔?!毙∮顡蠐项^,“古時候人們想修一座很高很高、能通到天上去的塔,結(jié)果由于語言不通,沒有修成?!?/p>
“沒錯兒,就是那個塔?!泵呵虻淖ν笥衷谘劭羯喜淞藘上?,“其實在遠古時候,人和動物是可以直接對話的?!?/p>
“可是,巴別塔的修建暴露了人的野心,”煤球洗完了臉,坐直身體,“也引發(fā)了許多生物的擔憂。于是就由物種聯(lián)盟牽頭,召集地球上的生物代表簽了一份協(xié)議,嚴禁其他生物使用人類的語言,也嚴禁其他生物和人類進行深層次交流。”
“那么,”小宇忽然擔心起來,“咱倆的對話算不算違反公約?”
“你嘛,算是個例外。”煤球神秘地擠擠眼。
煤球的尾尖畫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指向小宇面前的茶杯:“不想嘗一口嗎?”
小宇低下頭,奇異的清香撲鼻而來。他小心地抿了一口,那茶苦澀,其中還摻著辛辣的滋味,刺得他喉嚨一陣緊縮。
看著小宇齜牙咧嘴的樣子,煤球樂得胡須翹到了眼角。它細長的黑尾巴輕甩上桌,卷住杯子拖到自己面前。
“汝之藥湯,吾之蜜糖……”煤球哼著一首奇怪的歌謠,舌頭卻一刻不停地從小宇的杯子里舔舐茶湯。
第二杯貓薄荷茶很快也見了底。煤球變得異常興奮,在椅背上左右扭動身體,蹭著脊背,晃著腦袋,還不時沖著空氣左掏一拳、右撓一爪。
“讓你見笑了,”煤球的意識仍然清醒,“其實我沒喝多。只是土撥鼠大爺近來有些犯糊涂,沏的茶忽濃忽淡?!?/p>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小宇起身告辭。
“讓土撥鼠送你吧?!泵呵驇缀鯚o法離開椅子。
“不用了,我坐公交車很方便?!毙∮钭叩綁η?,茶室的暗門自動打開。
“尕娜已經(jīng)收到消息,很快會來找你。”煤球的話音剛落,小宇便覺得耳中一陣巨石崩塌般的震動。
那副耳機收縮成兩枚晶瑩剔透的小珠子,躍入暗門旁的夾縫內(nèi)。
受傷的浣熊
雖然剛?cè)攵痪茫挥谕咚质∧喜康幕沂且呀?jīng)下過兩場大雪。泡泡路兩側(cè)的人行道雖然鏟過,但踩爛的雪水在路面又凍成一層滑溜溜的冰殼,反倒不如沒鏟過的雪地好走。
灰石城西區(qū)動物醫(yī)院門前,最近的公交車站也有幾百米遠。小宇一步一滑地穿過人行道,下到路邊沒有冰殼的荒地上。
十來米外,一條與泡泡路平行的鐵軌筆直地延伸過去。鐵軌與公路的中間地帶疏于管理,連成片的蒲草瘋長了一個夏天,即便現(xiàn)在失去了活力,也還扎扎實實地占據(jù)著一條狹長的地帶。在蒲草叢的邊緣,小宇的雪地靴踩下了兩行深淺不一的腳印。
此時,天空布滿灰云。昏昏暗暗的光影里,小宇感覺黑夜就快降臨。
回頭看看身后的馬路,車輛極為稀少,公交車還完全沒有影子,但小宇不敢放慢腳步。要知道,在冬天的瓦塔沃省等公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半個小時才有一班車,還常常晚點。要是錯過這一班,就不知要在寒風里等上多久。
拐過前面那個彎就到了,小宇在心里給自己打氣。
忽然間,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枯萎的草桿間露出一只小腦袋,腦袋上有兩個黑黑的眼圈,看著像個蒙面的劫匪。
小宇嚇了一跳,但很快就放松下來:“小浣熊,你迷路了嗎?”
浣熊輕輕叫了兩聲,眼神里充滿哀傷。
小宇走近兩步,低聲問:“你不舒服嗎?”
浣熊鉆出枯草叢,一瘸一拐的,看上去怪可憐的。
“你傷到哪兒了?”小宇彎下腰,想要看個仔細。
浣熊低低地嗚咽起來,回身穿過枯草叢,向鐵軌爬去,白皚皚的雪地上竟印下了一條血跡。
“你傷得好重!”小宇邁步跟上去,“我?guī)闳メt(yī)院好不好?”
此時,一團黑云從半空中緩緩降下,壓向小宇。
浣熊爬行得異常艱難,捱到鐵軌的中央時,仿佛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小宇俯下身,想要抱起浣熊,卻猛地覺得眼前一黑。
頭頂?shù)哪菆F黑云裹住了小宇的腦袋,正在向他的全身蔓延。
一列火車呼嘯而來,鋼軌表面的積雪簌簌振落。
小宇心里著急,腿腳卻像是被打了鉚釘,一步也動彈不得。
火車的汽笛聲震耳欲聾。小宇似乎還聽見司機慌亂地拉下剎車閘,鋼輪與鋼軌摩擦出尖厲的嘯音。然而,高速運行的火車依然疾速沖來。
在最后的剎那,黑云驀然被撕開一個豁口,一雙利爪凌空出現(xiàn),抓住小宇的衣領,扶搖直上。
火車頭從小宇的腳底擦過,車輪濺飛的雪粒落了小宇一身。
黑云悄無聲息地飄散了。
“金雕!”小宇看著頭頂上的寬闊翅翼,驚喜地叫出聲來。
(未完待續(xù))
下期預告
金雕救下了命懸一線的小宇,那團黑云究竟是什么?與黑暗刺客的戰(zhàn)斗剛剛拉開了帷幕,尕娜也趕來幫忙……
[1]她的全名為尕尕娜什·畢若思,朋友們都叫她尕娜。
[2] 21世紀后半葉,中小學改為網(wǎng)課制,只剩一門“集訓課”需要學生到校參與。集訓課包含運動、游戲、社交、答疑等內(nèi)容,每周一、三、五下午開課。